正文 第20章:我裝瘋,是為了讓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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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剛散,蘇府庭院的青石板還沾著露水,林知站在廊下晾曬草藥,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掠過牆頭那株半枯的梧桐。昨夜她借著月光就已看清,枝椏間藏著三道黑影,分別盯著前後門與西側牆——蕭決的暗哨,果然來得又快又密。
“他派了三個人,呼吸節奏沉穩,應是大理寺的精銳暗衛。”林知在意識中對蘇清婉低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香囊,裏麵裝著提前備好的胭脂丸與石灰粉,“蕭決不信鬼神,隻認證據。我們越躲,他越會追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讓他信我是個瘋得真假難辨的病人——瘋子的話,半真半假才最讓人捉摸不透。”
蘇清婉的意識帶著幾分緊張,卻更多的是堅定:“要怎麼做?需不需要我提前演練說辭?”
“不用演,要”真”。”林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就用他最在意的蘇父舊案做引子,把”瘋癲”演得讓暗衛都信以為真。”
當日下午三刻,蘇府突然傳出“哐當”一聲巨響——林知端著剛煎好的藥碗經過庭院,腳步忽然踉蹌,藥碗脫手摔在青石板上,褐色藥汁濺得滿地都是。沒等侍女上前收拾,她突然像受了極大驚嚇,赤著腳就往祠堂方向狂奔,發髻散亂,素白中衣的下擺被露水打濕,緊緊貼在腿上,露出的腳踝還沾著泥土與草屑。
“父親!別跳井!”她一邊跑,一邊嘶聲哭喊,聲音淒厲得讓人心頭發顫,回蕩在整個蘇府,“他們要把你做成紙人祭天!那名單藏在供桌第三塊磚下!你快藏起來,別讓他們找到!”
祠堂門口的柳嬤嬤見狀,慌忙上前阻攔,卻被林知一把推開。她撲到祠堂供桌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摳著供桌的木縫,指甲縫裏很快滲出血跡,染紅了桌麵上的灰塵。“快拿出來!再晚就來不及了!”她瘋了似的猛摳,木刺紮進掌心也渾然不覺,額頭抵著供桌,發出嗚咽般的哭嚎,“他們要殺你!要殺我們全家!連青蕪都不放過,現在又來害你!”
“小姐!小姐您別這樣!”柳嬤嬤撲上前,死死抱住林知的腰,老淚縱橫地哭喊,“快找人來!小姐的舊疾又發了!再這樣下去會傷著自己的!”
庭院裏的丫鬟、家丁聞聲趕來,圍在祠堂門口,神色慌張地議論著。藏在牆頭的暗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林知指甲崩裂的血痕、撕心裂肺的哭喊、無意識的自殘動作,每一處都透著“瘋癲”的真實。暗衛怕鬧出人命不好收場,當即悄然撤離,快馬加鞭往大理寺報信。
夜幕降臨,蘇府剛掌燈,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蕭決身著玄色便服,隻帶了一名隨從,親自來蘇府“探病”。他剛踏入東廂房,就見蘇清婉倚在床邊,素手輕輕搭在膝上,掌心一道新鮮的血痕尚未包紮——那是方才林知“發作”時,她上前阻攔被無意識抓傷的,此刻故意露在外麵,恰到好處地顯出“慌亂與無助”。
“蘇小姐受驚了。”蕭決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遞到蘇清婉麵前,瓶身上還刻著精致的纏枝蓮紋樣,“這是宮中秘方配製的安神定誌丸,每日服一粒,可寧心魄,或許能緩解小姐的症狀。”
蘇清婉垂眸接過小瓶,指尖輕輕拂過瓶身暗紋,鼻尖不著痕跡地輕嗅——一股淡淡的藥香中,隱約混著龍骨粉與遠誌的氣息。她心中一凜:這兩種藥材雖有安神之效,但長期服用會逐漸擾亂心神,致人幻視忘事,蕭決這是想讓她真的變成糊塗人,永遠無法再追查舊案!
“多謝蕭大人關懷。”蘇清婉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將青瓷小瓶輕輕擱在案角的燭台旁,刻意不啟封,“隻是我近日身子不適,怕與藥性相衝,待日後好些再服不遲。”
蕭決的目光在藥瓶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開,突然抬眼,語氣帶著幾分逼問:“聽聞西郊義莊的西牆上,有”青蕪不死”的血字,是你所留?”
蘇清婉的呼吸驟然一滯,還未及回應,林知突然從內室的簾後衝了出來。她披散著頭發,腳步踉蹌,眼神空洞得沒有焦點,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我沒寫……是青蕪寫的。”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唇角,聲音輕飄飄的,卻透著一股陰森的寒意,“她說她的舌頭被人剪了,不能說話,隻能用血寫字……”
話音未落,她突然緩緩抬起手,做出割喉的動作,指尖劃過脖頸,嘴角竟溢出一抹暗紅的痕跡——那是她藏在齒間的胭脂丸,故意咬破後營造出的“血跡”。
蕭決的瞳孔微微收縮,握著折扇的手緊了緊,又拋出一個更尖銳的問題:“守墓的老道人說,那夜去義莊的是兩個人,可出來時卻隻你一人——另一人是誰?去了哪裏?”
林知的動作驟然停住,她猛地抱頭蹲在地上,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肩膀一抽一抽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低語:“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了……火光裏有人拖著屍體……好多血……我害怕,就跑了……我不記得了……”
就在這時,蘇清婉扶著額頭,緩緩站起身,眼眶泛紅,淚光盈盈地看向蕭決,聲音柔弱得像一陣風:“蕭大人明鑒,我自幼體弱,時常昏聵妄語,有時還會混淆夢境與現實。今日若有言行失儀之處,清婉甘願受罰,隻求大人不要怪罪府中下人。”她恰到好處地打斷林知的“瘋話”,又將話題引到自己“體弱”上,不給蕭決追問的機會。
蕭決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她眼眶泛紅,掌心帶傷,看起來脆弱不堪;可方才林知“瘋癲”時,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靜與警惕,又讓他無法完全相信這是個單純的閨閣弱女子。他沉默良久,終是起身整了整衣袖,轉身準備離去。
走到門口時,他忽然駐足,背對著蘇清婉,低聲歎道:“這世上,有些人裝瘋,是為了逃避罪責;有些人裝瘋,是為了趁機殺人。而你……”他頓了頓,聲音裏多了幾分複雜,似有探究,又似有了然,“倒像是為了救人。”
語罷,蕭決拂袖而出,玄色衣擺在燭光下劃過一道殘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待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林知緩緩抬起頭,眼中的迷茫與恐懼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與冷靜。蘇清婉也收起了臉上的柔弱,兩人四目相對,意識深處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蕭決的那句話,說明他已在她們編織的認知迷宮中,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他不再將“瘋癲”視為單純的偽裝,而是開始思考背後的目的,這正是她們想要的結果。
深夜,柳嬤嬤悄悄走進東廂房,臉色帶著幾分凝重:“小姐,方才去外麵打探消息,聽說錢墨大人出事了。”
“怎麼了?”林知和蘇清婉同時追問,心頭一緊——錢墨是她們在大理寺唯一的眼線,絕不能出事。
“錢墨大人因為私自謄抄《刑案彙編》中涉及”紙人案”的密檔,被大理寺副使盤問。”柳嬤嬤壓低聲音,湊近說道,“他雖以”閑來無事,抄書習字”搪塞了過去,但已經被調離檔案房,安排去了收發室,形同軟禁,連進出大理寺都要被搜查。”
林知的眉頭微微皺起,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錢墨被軟禁,意味著她們無法再通過他獲取大理寺的卷宗,必須盡快給他傳遞消息,讓他知道關鍵線索的位置。“不能讓他就這麼被牽製。”林知沉吟片刻,當即走到書桌前,提筆在一張黃麻紙上寫下一行暗語:“讓錢墨知道,《刑案彙編》第三十七卷第二冊,少了一頁——就在”屍解錄”條目下。”
她將黃麻紙折成一隻小巧的紙燕,遞到蘇清婉手中:“你親自去後院枯井,把這個投進去。那是我們與外麵聯絡的”死信箱”,會有人把消息傳給錢墨。切記,路上務必小心,別被暗衛發現。”
蘇清婉接過紙燕,點了點頭,轉身往後院走去。夜色深沉,後院的枯井旁積著厚厚的落葉,月光灑在井台上,泛著清冷的光。她輕輕將紙燕投入井中,剛要轉身離開,一陣風吹過,一片枯楓樹葉恰好落在井邊一塊遺落的竹牌上。
蘇清婉彎腰撿起竹牌,隻見牌麵上刻著半局殘棋,黑白棋子交錯,勝負未分——這是蕭決常用的竹牌,他定是白天來府時,無意間遺落在這裏的。
“棋未終,執子之人,已然互見其鋒。”林知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帶著幾分感慨,又帶著幾分堅定。
蘇清婉將竹牌收好,轉身回房。她知道,這場與蕭決的對弈,才剛剛開始。她們編織的認知迷宮,已讓對方踏入第一步;而錢墨這條線索,也絕不會就此中斷。隻要她們繼續保持清醒,相互配合,就一定能在這場複雜的棋局中,找到破局的關鍵,為父親洗清冤屈,讓周氏兄弟的罪行昭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