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寒：“把我的通訊器轉接到他們那邊。”
    “收到。”
    他又敲了敲通訊器：“江宇臣？聽到請回複。”
    等了好一會，柳清寒突然想起來自己耳朵上這個是人家的通訊器。他心一緊，帶著俞音跑到樓下，樓下空空蕩蕩的，不見人影。心裏忽然有一陣不好的預感，柳清寒迅速對俞音道：“你回去和大家待著，不要亂跑。”
    “好。”俞音乖順的點頭。
    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江宇臣此時到底在哪，心愈發慌亂。不行，不能這樣。他告訴自己，強迫自己保持鎮定。
    他注意到周圍有一些分散的不太均勻的腳印，從方向上來看是總部樓以東的那邊，稀稀疏疏的腳印一直延伸到那邊的樹林裏。
    柳清寒開始腦補畫麵，越發心驚，一路火花帶閃電的往那邊跑。
    路邊一個銀白色發著光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過去一看，心差點一梗。
    那是一枚懷表，銀白色的，邊上鑲著藍色的銀紋，和剛剛他看到江宇臣胸前掛的那個一模一樣。
    柳清寒手一抖，槍就掉在了地上。
    他死了？
    不對，他安撫著自己，這家夥分化能力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會死。
    柳清寒調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冷靜下來。這座島上的樹林分布不太規律，柳清寒穿過了一片樹林後，就看到了一片荒地，五六隻怪物正在瘋狂撞擊著一棵樹。它們的情緒看起來似乎很激動，而且周圍橫七豎八的怪物屍體和那鋪天蓋地腥臭的血腥味也印證了這裏剛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柳清寒及時後退到一塊大石頭後麵。他回頭望去，遠在迷霧中的鐵塔台似乎被攔腰折斷。
    他猜測或許是賀明章他們正在放炸彈，但是為什麼那邊的鐵塔都倒了，唯一的說法隻有現在出現了飛禽類怪物在攻擊臨時防護網。
    而且現在也還沒找到江宇臣，按理來說他也不用那麼擔心，按照江宇臣的實力被殺死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就是控製不住的為他擔憂。四周全是火海，還沒死透的怪物在火海中痛苦地掙紮。柳清寒心裏莫名煩悶，拿起槍對著最近的怪物發泄內心此刻的怒火。解決完了之後，他的心髒不知為何有點發痛，手裏的槍也有些拿不穩。
    “柳清寒！”
    柳清寒抬頭，江宇臣直直地從上空中跳下來，漂亮的臉蛋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鬼使神差般地向他張開雙臂——
    江宇臣彎著眼睛，穩穩地落入他的懷抱。
    “怎麼樣，厲害吧。”他驕傲地抬抬下巴。
    柳清寒不說話，鼻尖有些發酸，盯著他看。
    江宇臣被盯著渾身不自在，這才發覺現在這個姿勢有點曖昧了，柳清寒的手還放在他腰上。
    江宇臣戰術性地捂嘴咳了下，從他的懷抱裏下來：“我已經成功殲滅了八隻怪物，請叫我神。”
    柳清寒微微翹起嘴角：“大神。”
    “你小子，怎麼了？”江宇臣感覺他怪怪的，看向火海那邊：“剛剛爆炸前我大概計算了下範圍，盡量控製住沒有燒到樹林。”
    “你很厲害。”柳清寒輕聲道。他手指敲了敲通訊器呼叫其他人，卻都無一應答。
    “老寒，轉接成功，你可以和他們對話了。”老Q的聲音響起。
    通訊器緊接著傳來陌生的聲音：“指揮中心作戰部聯合城防所前來救援，柳上校，請指示。”
    柳清寒目光落向海那邊，此時他們在北邊的樺樹林這邊，如果他沒猜錯現在賀明章他們已經把怪物圍到了西邊的山穀了。他沉吟片刻：“立即前往西邊山穀支援。”
    “是。”
    “我們也去和他們彙合。”柳清寒轉頭對江宇臣道。
    “嗯。”江宇臣點頭，“我剛剛看到賀明章了，就在那邊斜坡後麵。”
    “走吧。”
    賀明章站在凸起的山頂，和艾比頓等人左右夾擊怪物。剛才他們和語蘭碰上後，幾人合力把怪物趕到這個靠海的山穀裏。
    “這通訊器什麼毛病。”賀明章拍了拍耳朵上的通訊器，皺著眉朝那邊的艾比頓喊：
    “艾哥，你的通訊器還能用嗎？”
    “早壞了。”發動機巨大的嗡鳴聲讓他有點聽不清艾比頓的話。循著聲音源頭望去，就看到空中正飛往他們這邊的戰鬥機，心裏鬆了一口氣。幾人默契地往後退，把地方騰給他們。
    戰鬥機在一段距離的地方開始布陣，對準山穀裏的怪物火力全開。
    有些怪物受不了了，往海裏紮去，前端的那個戰鬥機緊追不發的跟著他們到了海邊。
    賀明章和艾比頓坐在地上相視一笑，衝對麵山上的語蘭他們比了個ok。語蘭也放下手裏的槍，金悅便慢慢用分化能力給他恢複體力。
    很快，山穀裏麵的怪物大部分成了一堆堆碎肉，火力分散了一些去海岸邊上，那些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的怪物。
    柳清寒和江宇臣剛趕到，柳清寒注意到天空中東西在飛，敲了敲通訊器：“注意空中防禦。”
    通訊器那頭剛剛回複了一句：“收到”，衝在最前麵的那架戰鬥機就被兩個飛鳥怪直直地撞了，它來不及閃躲，機身在空中搖搖晃晃，密集濃烈的煙霧從戰機周身上炸出的缺口中飛散出來，然後開始橫衝直撞地亂飛。
    柳清寒臥槽了一聲，對著通訊器道：“立刻派一架過來接我。”
    “收到。”那頭應該是換了個人，聲音沉著冷靜。
    不消兩分鍾，一架戰機就飛了過來，它的下方開口被打開，梯子顫顫巍巍地從裏麵掉出來。柳清寒一個躍起抓住了梯子，回頭衝江宇臣擺手。
    江宇臣手插在兜裏，淡笑著點頭。
    柳清寒上了戰機，重新部署了計劃，然後指揮著戰機去救援被撞飛的那個戰機。
    “那架戰機上是誰？”柳清寒看著前方的戰況。
    “是……沈少校。”那人遲疑了一下，道。
    沈鬱算他下屬，審查院二級執事。他沉吟片刻，敲了敲通訊器：“剛剛下戰機的那幾個，立刻穿上防護裝備下去救援。”他倒不是怕沈鬱會著涼生病什麼的，這家夥跟鐵打的一樣。他是怕水裏有什麼水生型的怪物，沈鬱一掉進去就等於直接送死。
    “快，開過去。”柳清寒道。駕駛員連忙操作著戰機過去，耳返裏也不斷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上校，已成功殲滅山穀裏的怪物。”
    “上校，兩隻大型爬蟲怪和一隻兩棲類怪物在向海岸邊靠近。那裏靠近連海，是否殲滅？”
    “上校，空中發現不明飛禽類怪物，是否殲滅。”
    柳清寒輕啟薄唇：“予以殲滅。”
    戰機得到了命令，把想要逃出來和已經逃出來的怪物火力逼迫回到山穀裏。柳清寒在的那個戰機於海邊停下，他抓著門框跳出來，一邊往救援組那邊走去，一邊敲了敲通訊器：“情況如何？”
    通訊器那頭結結巴巴了半天才道：“上……上校，可能需要您過來。”
    柳清寒冷靜地走過去，看到這異常詭異的一幕。
    一身軍裝的沈鬱，躺在一個……應該說是一條……人魚懷裏。人魚坐在礁石上，夕陽的晚風吹動著他，一頭稍彎的灰白長發，上麵別著十分精致的類似發卡一樣的東西，在餘暉中閃閃發著光。他的腦後戴著一個金色的星盤，身著低調奢華的藍紗，深藍色魚尾下擺時不時輕輕拍打海麵，濺起一些小小的水花。
    整條魚給人的感覺就是有種攝人心魂的妖豔感。
    饒是柳清寒這種見慣了怪物的人也一時間怔住了。他走進了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條人魚。他也隻是曾經在有限的文獻中了解到過這種生物，隻當時唱詩班的老師哄小孩的童話了，沒想到這種生物居然真的存在於世上。
    人魚也發現了他，濃密的眉毛下，那雙寶石般的紫眸微微眯起。他抬起白皙修長指尖在沈鬱俊美的臉上輕輕劃過，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挑釁？
    剛到的江宇臣：“……”
    柳清寒想，沈鬱如果現在有意識，可能早就和這條魚拚個魚死網破了，那家夥太討厭異種，哪還有這條魚抱著他不撒手的事。
    其他穿好衣服還沒下去救援的幹員們也是麵麵相覷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個……額，人魚，他不願意把少校交給我們。”穿著作戰服的女人說完，總感覺這話有點燙嘴，“我們剛剛嚐試靠近他，但他驅趕著我們，我們無法靠近他周圍的任何地方。”
    柳清寒問江宇臣：“你怎麼看？”
    “你不是指揮嗎，問我幹嘛。”江宇臣甩手，往旁邊挪了挪。
    當了那麼久的戰術指揮，快速從身到心地掌控每個隊員是他的強項，所以當他無法完全控製住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莫名很急躁。但江宇臣和他並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屬於他的隊員，他不好強求什麼。看著對方那一臉陌生的表情，他有些煩躁，把視線放回人魚身上。
    在不確定這個人魚到底有沒有感染或者攜帶病毒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貿然靠近。
    眼瞅著沈鬱一副快要凍死的樣子，嘴唇都成紫色了，柳清寒沉吟片刻索性把通訊器一摘，接過旁邊幹員手上的防護服：“我去救他。”
    江宇臣沒說話，半晌後看著他緩緩開口：“我跟你去。”
    柳清寒心裏慢慢浮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周圍的作戰部人員沒有人出聲反對，他們心裏清楚隻有這兩位才有那個實力去救人。
    “博士！”身穿城防所製服，黑色長發紮成低馬尾的omega跑過來，幹員們自動為她開出一條道。
    她站到江宇臣前麵，調整了一下因跑太快而急促的呼吸，聲音鎮定：“讓我去吧。”
    “你是……”江宇臣看著她，感覺有點眼熟，“許月言，我是許月言。我能聽得懂人魚語，讓我去。”
    江宇臣恍然大悟，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柳清寒疑惑地看了看江宇臣，江宇臣回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於是許月言換上了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防護服，目光沉著冷靜地朝著人魚那邊走過去。她聲音輕柔，又不風度地用大家聽不懂的話和人魚交流著。
    柳清寒已經做好了人魚要是攻擊許月言，就立刻開槍殺死他的準備，他問江宇臣：“你那麼放心她過去？”
    江宇臣悠閑地把手插在衣兜裏：“她是我帶過的學員，我知道她的。”
    柳清寒想起來了，是江宇臣上次在培育中心和他提到的那個孩子。
    “這孩子悟性高，學什麼都快。你別看她溫溫柔柔的，打起架來招招斃命，是我見過的很聰明的學生。”
    許月言衝這邊比了個ok。
    她邊走過來便摘下防護服頭套，江宇臣問：“怎麼說？”
    “他同意了，但是他要……嗯，要跟著我們去基地。”許月言幹笑一聲，娓娓道來。
    江宇臣沉默片刻，有些疑惑這人魚到底哪裏想不通，如果他就此把沈鬱放下離開，那麼就憑著人類對海洋的畏懼，可能永遠不會找到他，但他現在居然要跟著他們回基地，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柳清寒沉思了一會，同意了。
    “為了沈鬱的安全著想，我感覺他快要凍死了。”他道，“到時候我請示一下總部，總不會給他整死了。”
    江宇臣又打量了一會那條人魚，他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妖豔魅惑的氣息，讓江宇臣想起自己曾經在書上看到的那句話：
    “海妖會在水手路過時，用自己美妙的歌聲迷惑水手，然後把對方吃掉。”
    雖然聽起來荒謬了些，但是江宇臣直覺這個人魚不簡單，不能放鬆警惕。
    “醫療部已經去總部樓那邊了。”年輕的女alpha從戰機上走下來，給柳清寒遞了份文件過去。
    柳清寒接過來翻開看了看，“都安排好了？”
    “嗯，按照您的指使做好了部署。”女alpha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黑色的長發披肩，舉手投足間盡是精明之氣。
    “裴青楓，我下屬。”柳清寒簡單地向江宇臣介紹道。
    裴青楓禮貌地衝江宇臣笑笑：“很高興見到您，江博士。”
    江宇臣點頭。
    沈鬱已經被擔架抬走了，江宇臣看到人魚戀戀不舍地望著他被抬上戰機，似乎是想跟他一起走，而許月言站在他身邊安撫著他，這家夥才不情不願地跟著許月言往車那邊去。
    人魚挑挑眉，嘴裏蹦出幾個發音不太清晰的中文：
    “我……為……伸……嚒……信……你。”
    許月言滿臉黑線。
    會說人話啊。
    許月言也幹脆用人類語言和他說了：“他是我們的少校，我們不會讓他出意外的。”
    人魚眨了眨眼睛，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許月言無奈地繼續用她那不太標準的人魚語和他交流著，終於在許月言口幹舌燥快要罵人的時候，那個人魚點點頭，同意了單獨去坐一輛車。
    她最後囑咐人魚，不要隨便亂傷害人。人魚抱著臂看她，沒點頭也沒搖頭。許月言不管他到底聽進去沒有，替他關上車門。
    她身邊的小o閃著星星眼，驚歎地拍手：“部長好厲害！”
    這邊的殘局終於被收拾完，柳清寒讓醫療部和作戰部各抽出一個人先互送沈鬱回基地，然後在去看總部樓那邊的情況。
    他一路上都沉著臉，出了那麼大的亂子，無論學員們是否受傷，都必須在回城前對所有人，包括剛才來救援的所有成員們進行審判。
    這就是審查院的宗旨，不能漏掉任何一個可能性感染源。
    有人曾經批判著是否太過殘忍，殺掉那些為了保衛基地而感染的人，簡直就是滅絕人性。但直到那些人變異成了怪物瘋狂攻擊活人時，審查院的這一決策的作用在那一刻便不言而喻了。
    隻是人都怕死的，每一任審查官和審查員都逃不過人們的口誅筆伐，這一點在柳清寒成為審查官之前就已經明白了，卻也還是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審查院。
    他不會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