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響哥。”
    李鬆華拍了一下前頭的餘響，隔著樓梯欄杆往下指，“看那倆養蘑菇呢。”
    餘響往下看了一眼就收回，問：“你想做什麼？”
    李鬆華：“看我搞突襲。”
    餘響就靜靜看著他弓著腰背一路往下，其鬼祟程度與底下倆半斤八兩。
    “所以一定是表白，這要放在小說裏，響哥肯定是個萬人迷——”
    周落安正聽夏躍金瞎吹呢，忽然眼角餘光霍去一道黑影，伴隨著一聲振聾發聵的大喝：“逮，妖怪，拿命來——”
    嚇得兩個說小話的一個踉蹌，半蹲著就往後倒。
    “哎喲我去，李華你鬼叫個啥？！”夏躍金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堅強地撐住了，並以超越的音量吼了回去。
    其音繞梁，響徹整棟教學樓。
    “噓！你要死啊！”
    至於沒那個本事的周落安，被李鬆華眼疾手快一個擒拿手，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他知道自己身體素質反應速度都不行，沒有反抗地被提溜著，像被掛在樓梯上的笨蛋企鵝。
    弱小，無助，又可憐。
    此時他的視野天翻地覆，對著樓梯頂，還能看見餘響探出欄杆往下瞧。
    這段時間來，不知道第幾次四目相對。
    周落安好像看到餘響笑了一下。
    而實際因為夏躍金的一聲吼，樓道裏出現了一時的寂靜，那一聲輕笑就這麼晃晃悠悠地飄蕩了下來。
    自上而下的，落進三個人的耳朵裏。
    底下三人同看去，餘響已不見蹤影，唯有越來越向上的腳步聲。
    三個人各自以無比怪異的姿勢在樓梯上麵麵相覷。
    李鬆華遲疑：“響哥剛剛……”
    夏躍金篤定：“是嗤笑吧，看我們太傻。”
    周落安就覺得他的同桌應該心情挺好的，就算是嗤笑，那也是笑。
    之後三傻各自拿著掃把走回教室，對上講台上梅湖幽幽的目光，頓時預感不妙。
    果然哐當一下，三傻被拒之門外。
    出師不利，周落安再次被罰站，感覺一整天都褪了色。
    就像方才王主任說的那句話一樣——
    光陰一去不複返。
    ……
    經曆過罰站、挨訓、再罰站，乖乖仔周落安自認為自己已經得到了進化。雖然依然膽小、怕人、小心翼翼，但與朋友同甘共苦之後，他認為他們的心變得更近了。
    這天，與他心更近的朋友問他：“周落安，你國慶有安排嗎？”
    這節是自習課，老師不在場，班裏有點小騷動，方便了夏躍金一張耐不住寂寞的嘴。
    周落安從課堂筆記上抬起頭，迷茫地啊了一聲：“你不複習嗎？”
    他轉學來到這個學校過了三個多星期，20多天，意味著一個月臨近末尾。
    在學校裏，月末就代表著月考。
    考試即將來臨，可不得抓緊時間複習？
    不然考出來的分數會連自己都嫌棄。
    “我是臨時抱佛腳的典型。”夏躍金很安詳，“不到考試前不會打開課本。”
    多少有點拖延症在裏麵。
    “這樣哦。”周落安餘光瞄到旁邊補覺的同桌，從對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即將考試的緊迫感。
    但他自己並不敢有所懈怠，正在盡自己所能抓緊時間複習，要把能看的看一遍，仔細算起來，能看的東西太多了，感覺時間根本不夠用，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假期後的打算。
    “那你國慶有安排嗎？”周落安反問。
    夏躍金“昂”了一聲，臉上浮現些許蕩漾的笑意：“有啊，去玩密室逃脫。”
    周落安立刻想起開學後第一個周末燒烤聚餐末尾男生女生的對話，原來還真有打算啊。
    “但是國慶小長假不是人很多嗎？”他放下筆，認真地和夏躍金討論起來。
    夏躍金深沉道：“這沒事，雖然我們沒那本事，但人傻錢鐸會擺平。”
    有錢能使磨推鬼。
    很精辟。
    “具體安排在哪天？”
    “人多，還沒確定。”
    周落安想了想又問：“去玩的話，還是上次那些人嗎？”
    “不一定，看情況吧。”夏躍金沒把話說死，“你去不去？”
    周落安也沒給確定回複：“我晚上回家問問家裏有沒有安排，再給你回複，行嗎？”
    夏躍金壓低聲音，笑容揶揄：“行啊，不過你可要把握住時機，這可是跟女生單獨相處的機會哦～”
    周落安並沒有特別想跟女生單獨相處，但他還是回道：“好。”
    聊完假期的打算，夏躍金還想再說，就被李鬆華搗了一下，一句“王主任來了”讓他臉色微變，立刻轉回去，假裝看課本。
    要按他的話來說就是，王主任已經從守城門的站崗兵進化成巡邏兵，從隻管城門失火不管殃及的池魚，到如今掌管校內各個區域包括每條走廊、每間教室。
    上級升官笑哈哈，底層池魚苦兮兮。
    橫批：兮兮哈哈。
    周落安也拿起筆，用眼角餘光往外瞄，果真看到王主任的身影從前門走過，途徑幾扇窗戶，就在即將經過後門時，他停了下來，眯眼往裏瞅了瞅，隨後抬腳走了進來。
    周落安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因為王主任走過來的方向十分明確。
    果然下一刻，王主任停在他旁邊，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餘響，開口就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啊？”
    周落安握筆的手微微攥緊，斟酌著用詞，謹慎、小心，不敢輕易開口。
    前頭夏躍金就先他一步回到：“主任，響哥他身體不舒服。”
    “哦，身體不舒服啊。”王主任不甚標準的普通話拉得挺長，他背過手，“這位睡覺的同學就是餘響是吧？”
    他不去看滑頭的夏躍金，就專揪著周落安這個老實的軟柿子捏。
    周落安隻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餘響這個同學的情況，我已經聽梅湖跟我說過了。”王主任重重歎了一口氣，“但學生來學校裏，是學習的，是不是？”
    王主任身後414中的4人對周落安瘋狂擠眉弄眼、不停打手勢，好像試圖教會他什麼？
    但恕他修行不到家，理解不能，看脯懂。
    於是他隻能盡力去揣測王主任的用意，小心翼翼說道：“那……我叫一下他？”
    王主任嗯了一聲：“叫吧。”
    就在王主任眼皮子底下，周落安也不敢有太多多餘的動作，頂著視線壓力小聲叫了餘響的名字，見人沒反應，他隻能接著去敲桌子，還是沒反應。
    最終，他一咬牙，伸手去推餘響的肩膀。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過去夏躍金推醒餘響那一下為什麼會抖了。
    吵人睡覺天打雷劈。
    好在推一下確實有用，餘響動了動，而後捏著鼻梁直起身，轉頭見到王主任，表情居然沒變，用微微沙啞的嗓音叫人：“王主任。”
    王主任點點頭，說：“餘響啊，你這個情況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想辦法改善一下，你畢竟隻是個學生。而且全班同學都在學習，就你一個趴在桌上睡覺，這個影響不太好。”
    周落安感覺王主任好像話裏有話，但他也琢磨不出什麼，畢竟他也不太了解他同桌。
    麵對王主任的叮囑，餘響也隻回了一句：“我會注意。”
    “行，你有分寸就好。”王主任說完，轉身踱步離開，臨到出門前他回頭，拿手指在半空點了點：“你們那幾個一直在做小動作的，給我老實點，別再讓我抓到第二次了啊。”
    414中4個立刻頭皮一緊，我去，這是腦袋後頭也長眼睛了嗎？
    恐怖如斯！
    王主任離開後，餘響沒再趴下，而是隨手翻開一本習題集，開始刷題。
    周落安偷瞄到他耷拉著眼皮似乎有些倦怠，又像是在強撐精神的樣子。
    他動了動手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剛推餘響那一下，透過衣服傳遞出來的溫度，好像有點高。
    他有點在意，以至於後半節課複習不在狀態。直到下課看見餘響重新趴回桌上，又想到餘響幫助過自己的種種，緊了緊手指，隨後離開了座位。
    少年奔走過長長的走廊，速度沒那麼快，但能看出來他很努力、認真，像與兔子賽跑的烏龜，好像自不量力，好像出乎意料。
    一個來回，大課間臨近結束。
    夏躍金幾個看他氣喘籲籲地回來，問他幹嘛去了。
    周落安提了提手上的藥品袋子，壓低聲音說：“我同桌他好像生病了。”
    反骨仔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我看響哥挺好的啊。”
    周落安自己身體素質不行，經常在換季的時候感冒發燒，小有經驗，他覺得餘響生病隻是一種直覺，所以就算是小題大做也沒關係，反正是他自己要做的，表達一下關心，這無傷大雅。
    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反骨仔的話，嘀咕道：“校醫室的醫生告訴我這個藥是通用的，應該沒有問題……”
    反骨仔覺得他魔怔了，看起來才像是要吃藥的那個。
    老菜脯見他要張嘴，趕緊捂住，轉移話題說：“不過響哥就算是生病，問題應該也不大，估計喝個涼茶就好了。”
    “這是什麼偏方嗎？”周落安大大的眼睛裏有大大的疑惑。
    “不是，在我們這兒涼茶就是稀釋過的中藥。”物理愛我回答道，“什麼頭疼鼻塞肚子疼，牙痛感冒爆痘火氣大，都可以來一杯。”
    老菜脯也說：“對，涼茶就是中藥，隻是濃度不一樣而已。濃度很高叫中藥，可治大症；濃度一般叫涼茶，可治小症；濃度很低叫飲料，可治口渴。”
    聽著好像荒誕中透著一絲道理。
    周落安皺了皺鼻子：“會不會很苦？”
    李鬆華給出了過來人的建議：“苦點，但有效。”
    啊這。
    周落安頓時覺得自己手裏的藥品袋有點多餘。
    鹹魚王說不多餘，藥是金貴物品，響哥值得。
    此話一出，414其餘五人立刻瞪向他：“你想說的是你自己吧？”
    金貴的是你，值得的是你，裝逼的還是你。
    你可真行。
    後頭男生打打鬧鬧的已是常態。
    劉佳穎從卷王的光輝中掙脫，轉頭尋找心的安慰，沙雕的快樂很簡單，很能感染人。
    等她看到混在當中的周落安，情不自禁笑出聲，她至今也未能明白一看就乖得不行的周落安為何會和夏躍金幾個沙雕那麼親近，但並不妨礙她高興。
    “哎，晴姐你看，周落安像不像混在鴨子群裏的小雞仔？”她如此分享著自己的快樂。
    翁晴來從千萬習題中抬頭，轉過身一看，給出評語：“我尊重物種多樣性。”
    隔壁排的班長：“……”奪筍呐。

    作者閑話：

    414六人：嘎嘎嘎。
    周落安：嘰嘰嘰。
    這就是所謂的雞同鴨講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