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笑棠在黑暗中等待。
    屋子裏燃著香，是青樓裏常見的味道，帶有一點助興的功效，對花笑棠自然是沒有影響的，卻讓他回憶起飄月樓意亂情迷的一晚。
    那人的呼吸是熱的，身體卻是冷的。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花笑棠精神一振，本能地攥緊手中的符紙。
    樂昌故在家主的位置上坐久了，連狎妓都忍不住拿著點架子，他站在門口，並沒有急色地上前，隻是問：“還不知道美人姓名？”
    根據樂神提供的情報，八年前樂昌故的修為就已到元嬰，花笑棠不敢托大，沒有試圖靠近他。正當時，花笑棠靈機一動，發出一聲微弱的悶哼。
    這聲音似歡愉似痛苦，顯然主人已經被情欲控製。
    樂昌故頓了頓：“美人？”
    花笑棠幹脆在床上滾了滾，隻聽聲音像是在難耐地掙紮。
    樂昌故終於打消最後一絲顧慮，大步上前：“既然如此……”
    一張符紙悄無聲息地貼上他的丹田。
    “既然如此，”花笑棠抓著動彈不得的樂昌故，把他丟到床上，冷冷地說，“你就先躺下吧。”
    沒有走門，花笑棠推開窗，像一片真正的花瓣一樣，無聲無息地飄落到地麵，推開窗。
    一樓大堂人聲鼎沸，歡聲笑語不絕。
    ·
    “幹什麼？！”樂奇正在和新看上的姑娘調情，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
    他不悅地轉身，見罪魁禍首是一個幹巴巴長相抱歉的老頭，那三分不悅瞬間變作了十分——誰叫他運氣不好，在今天惹上他呢。
    樂奇在樂家也算有些地位，樂家家主一個兒子“意外隕落”一個兒子“意外失蹤”後，家主一脈再無所出，他們這些旁支也就順勢瓜分了這部分資源，樂奇的修煉天賦不錯，在他那一支頗受重視，周圍也有些人跟著吹捧，漸漸地性格變得刻薄刁鑽起來。
    今日他原本是對那花魁勢在必得，在最終買家報價之前，他一直穩穩壓著幾個競爭者，當他報出一百一十萬下品靈石時，一邊享受著周圍人或驚訝或失望的歎氣，一邊幻想著和美人春風一度的景象，然而五百中品靈石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一時間，樂奇的臉又青又白，中品靈石不是什麼人都拿得出來的，更不要說用來招嫖，在他們樂家，有資格動用中品靈石的，至少是長老級別！
    在心裏狠狠咒罵不知是哪個老不死跑過來鮮花插牛糞，樂奇把一腔怒火全部發泄在不慎撞到他的老頭身上。
    “老不死的，瞎了你的狗眼！敢撞大爺我？！”樂奇摔了酒盞，對著老頭就是一記窩心腳，他還算留有理智，沒有動用靈力，但修真者的一腳豈是肉體凡胎可以承受的，這要是挨實了，老頭不死也要成半殘！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樂奇臉上緩緩浮現出獰笑，水心遠遠地看見動靜，驚恐地欲開口阻攔，老頭雙眼迷蒙，像是有些神誌不清，一個趔趄倒下去——
    正巧避開樂奇那一腳。
    水心渾身發軟，身旁的丫頭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才不至於直接摔倒在地，另一邊，老頭躺在地上唉喲唉喲一邊叫喚一邊打滾，看似是一通亂滾，卻每每都能險而又險地避開樂奇的攻擊。
    “你……”樂奇猶如一隻被戲耍的耗子，氣急敗壞地說，“老子要挖了你這雙狗眼！剁了你的四肢，丟到茅坑裏去！”
    正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老頭動作突然停止了一瞬，那一瞬間太快，以至於大部分人都沒有察覺。
    水心終於撥開看熱鬧的人群，滿頭冷汗地上前：“客人息怒，客人息怒……”
    樂奇臉色漲紅，脖頸上青筋一鼓一鼓，他被兩個龜公架著，猶自破口大罵，他的臉逐漸扭曲，仿佛一頭吃了瘋藥的公牛，陷入沒有理智的瘋狂之中。
    突然，一隻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樂奇觸電般回頭，剛想繼續噴火，那被手觸碰的地方卻仿佛被打入了冰水，在他四肢百骸遊走，迅速將過熱的大腦降溫。
    “你……”
    來人撞開他，拉起地上的老頭，拔腿就跑。
    圍觀群眾靜默了一會兒，突然有人小聲說：“剛才那個……好像是新花魁？”
    雖然蒙著頭紗，但剛剛在高台上驚豔眾生的美貌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認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眾人嘩然。
    ·
    花笑棠拉著樂神一路跑，一直跑到無人的僻靜之處。
    “唉喲我這把老骨頭……”樂神入戲太深，還在誇張地呻吟，“孫女喲，爺爺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啊……”
    花笑棠急停步，樂神冷不防沒刹住車，胸膛撞上花笑棠的後背。
    “你不要殺人。”花笑棠轉身，把頭埋在樂神的胸口，他的耳朵緊緊貼著樂神右胸的位置，仿佛在確定裏麵的心髒是否還在正常跳動。
    樂神沉默了一會兒，雙手環住花笑棠的腰。
    “我聽夫人的。”他像往常一樣，用又甜又膩的聲音，咬住花笑棠泛紅的耳垂。
    “我不殺人，把他們的眼睛都挖出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