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客廳的一角，那裏空蕩蕩的，沒有擺放任何家具，唯有夜色透過窗戶灑落，勾勒出一片淡淡的輪廓。
    鬱離在距離牆麵一掌之隔的地方停下腳步，目光沉靜，隨後緩緩抬手輕揮。
    刹那間，空氣仿佛泛起一絲漣漪，緊接著，原本空無一物的地麵驟然浮現出一道微光流轉的陣法，灰色的光芒自符紋間滲透而出，緩緩向四周擴散開來，映得她的身影更顯冷峻。
    與此同時，一個小巧精致的瓶子仿佛從虛空中顯現出來，懸浮在她的麵前。
    瓶身微微旋轉，泛著柔和的幽光，看似普通，卻隱隱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波動，連空氣都因它的存在而變得凝滯。
    鬱離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瓶身之上，指尖輕觸，瓶身冰涼的觸感順著肌膚蔓延，帶著一絲滲入骨髓的寒意。
    她沒有遲疑，手指輕輕一擰，瓶塞鬆開的一瞬間，伴隨著一聲極輕的“嗤”響，一縷淡淡的光霧從瓶口溢出，如同被釋放的靈息般在空氣中緩緩彌漫。
    緊接著，一道半透明的魂魄自瓶中浮現，輪廓逐漸凝聚成形，在微光的映照下輕輕晃動，似乎尚未完全穩定。
    祂的存在讓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泛起漣漪，空間仿佛被撕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縫，溢出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息。
    曾偉明的眼睫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雙眼，眼中映出鬱離的身影，還帶著剛從沉寂中蘇醒的迷茫與不解。
    祂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隨後微微側頭，開始打量四周。
    房間內靜謐而幽深，淡淡的灰色光暈映在牆麵上，光線柔和卻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冷意。
    曾偉明的目光緩緩移動，試圖弄清楚自己身處何處，然而陌生的環境讓祂微微蹙眉，困惑漸漸浮上眼底。
    幾秒後，祂的視線重新回到鬱離身上，眼神中多了一絲謹慎和探尋，聲音略顯沙啞，卻帶著清晰的疑問，“這裏……是哪？”
    鬱離微微抬眸，靜靜看著他，語氣淡然卻透著一絲安定的力量，“你現在在我家。”
    曾偉明聽後，神色微微一滯，像是在消化著這句話的含義。
    祂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眉頭皺得更深了。
    片刻後，祂抬起手，指尖微微顫抖地觸碰自己的手臂，卻隻感受到一片虛無。
    祂的臉色陡然一變，猛地抬頭看向鬱離，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隱隱的驚懼，“我……死了？”
    鬱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祂，目光沉靜如水，像是在給祂一點時間去接受現實。
    黑月趴在一旁的櫃子上，瞥了曾偉明一眼，冷哼了一聲，“都變成這幅樣子了，還用問？”
    曾偉明的臉色更加蒼白，祂的眼神動了動，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
    鬱離靜靜地看著他，語氣依舊平穩，“兩年前，你被發現死在家中，胸口被人用刀刺入，凶手至今仍未找到。”
    她微微頓了頓，目光落在曾偉明身上，繼續道：“幾天前，我去了你的房子。當時你的魂魄極其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消散，所以我將你帶了回來。”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然而落入曾偉明耳中，卻讓祂整隻鬼微微一顫。
    祂聽著鬱離的話，神情微微一滯，隨後像是終於從混沌中找回了記憶，眼神逐漸清明起來。
    “……對，我死了。”
    祂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祂沉默片刻，視線落在自己的半透明身體上，目光幽深，像是在確認自己的狀態，接著才抬頭看向鬱離。
    “所以，你把我帶回來，是想讓我做什麼？”
    鬱離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靜，“你生前的案件還有許多未解之處，我需要你的配合。”
    曾偉明聞言，眉頭皺了皺，似乎在思考什麼，片刻後，祂輕輕吐出一口氣，緩緩道：“好，你問吧。”
    鬱離見祂態度鬆動，微微頷首，開口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死前的最後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嗎？”
    曾偉明的目光微微閃動，努力回憶著腦海中的記憶。
    “我記得……當時工作上有些事情讓我很不安。”
    鬱離微微側首，示意祂繼續說下去。
    “那段時間，公司的財務報表總讓我覺得哪裏不對。我跟財務部溝通過幾次，但他們總是用各種理由搪塞我。”
    曾偉明的神情變得凝重，眼神帶著幾分冷意，“後來，我開始自己整理賬目，試圖找出問題所在。”
    祂抬起頭看向鬱離，眼神深沉，“我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出事的，對嗎？”
    鬱離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淡淡道：“你繼續說，具體發現了什麼？”
    曾偉明皺起眉頭，表情帶著些許掙紮，像是有些記憶還沒有完全清晰。
    祂努力回想了片刻，忽然低聲開口，“我記得……有一筆錢，不對勁。”
    鬱離目光一凝，問道：“什麼錢？”
    曾偉明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些許猶豫，“那筆錢的流向很奇怪，像是有人在故意隱藏什麼。我當時還沒來得及徹底查清楚，就……就出了意外。”
    鬱離的目光微微一動，眼中透出一絲關注，“你還記得”馬”是什麼意思嗎？”
    曾偉明聽到這個名字時，愣了愣，眼中一瞬間閃過困惑，隨即目光變得有些迷離，試圖從記憶的深處尋找到些許線索。
    鬱離見狀，輕聲補充，“前幾天，我去你家時，這是你告訴我的。”
    曾偉明的神情微微凝滯，目光變得空洞，像是在掙紮著從模糊的記憶中拉回一絲清晰。
    沉默片刻後，祂眉頭微蹙，開始拚湊起那段遺失的記憶。
    “馬……”
    祂低聲重複，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記得，那個名字……好像是某個代號，或者說，是個隱晦的外號。那時我直覺不對勁，可惜沒來得及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鬱離靜靜地聽著，眼神微微一凝，“外號？”
    曾偉明點點頭，表情有些遲疑，“對，好像是……他叫……”
    話音未落，祂的眉頭緊蹙，突然有一個人的影像在腦海中浮現。
    那個人的麵容模糊，仿佛在記憶的深處，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
    鬱離察覺到祂的反應，迅速垂下眸，思索片刻後，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快速走向沙發上的手機。
    她一隻手掏出手機，迅速翻開其中的資料文件，找到了幾個人的照片。
    她毫不猶豫地將其中一張照片放大，拿到曾偉明麵前。
    曾偉明目光聚焦，盯著那張照片，眼神顯得有些迷茫。
    祂低頭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他。”
    鬱離的眉頭微微蹙起，手機再次翻到下一張照片，她沒有說話，隻是將那個人的照片重新放大，定定地盯著曾偉明，等待著祂的反應。
    曾偉明深吸一口氣，眼前的照片與記憶中的麵孔逐漸重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確定。
    祂的嘴唇輕微顫動，低聲道：“這……是他。”
    聽見祂的話，鬱離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緩緩放下手機，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那張熟悉的麵孔上。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心中瞬間確定。
    真的是他。
    那個人，照片中的人，正是她和顧然一直在追查的凶手。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再次看向曾偉明，聲音冷靜，“你確定嗎？”
    曾偉明此刻正低著頭，似乎被那張照片深深震動，腦海中不斷湧現出一幕幕殘酷的畫麵。
    ……那段祂被殺害的記憶。
    那個人，手持刀子，凶狠地刺入他的胸口，隨著劇烈的痛感席卷而來，曾偉明幾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刻的撕裂與灼燒感。
    那股刺入身體的劇痛，至今在祂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祂緩緩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不甘。
    “是他，沒錯。我記得那張臉……那個眼神，那種冷漠。”
    鬱離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靜靜地看著祂，顯然也察覺到了祂外泄的情緒。
    她眼眸一動，繼續開口，“除了那枚象棋，你還有留下什麼線索嗎？”
    曾偉明的目光落在空中，努力擠出那段記憶。
    “象棋……那是我最後一個清晰的記憶。”
    祂苦笑了一下，“我沒想到會這樣，根本沒時間做其他準備。”
    鬱離微微皺眉，心中已有些疑問，但她沒有立刻追問，而是繼續觀察曾偉明的反應。
    “你當時發生了什麼？”
    曾偉明低下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我已經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太晚了。那時他突然……就動手了。”
    祂的聲音漸漸低沉，像是承受著難以言說的痛楚。
    鬱離沒有打斷祂，沉默片刻後，她緩緩點頭，目光透過窗外的微光落在某個點上。
    “我明白了。我們會繼續找下去。”
    說完，鬱離伸出手，輕輕一揮。
    頓時，曾偉明的魂魄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被吸回到那隻小瓶子裏。
    瓶口發出一絲輕微的氣流聲，瓶身穩穩地懸浮在空中，隨著陣法的消散，逐漸變得無形，剛才的一切似乎都未曾發生過。
    鬱離轉過身，剛好與黑月的目光相對。
    黑月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半閉著眼睛，從剛才說完那句話之後，便一直沉默著，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
    鬱離注意到黑月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得挑了挑眉，語氣淡淡地問道：“怎麼了？”
    黑月輕輕擺了擺尾巴，懶散地靠在沙發上，眼神裏帶著幾分疑慮，“就這樣就解決了？”
    鬱離看了牠一眼，神情冷靜，語氣沒有絲毫波動，“不然呢？”
    黑月看了鬱離一眼，眼中依然有些懷疑，尾巴輕輕地在沙發上拍打著，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你就這麼確定一切都沒問題？”
    鬱離沒有答話，隻是從容地走向茶幾。
    此時，手機的提示音突然響起，顯示屏上跳出了新收到的消息。
    她不緊不慢地拿起手機，掃視了一眼內容，目光依舊平靜，完全沒有被黑月的話語所打擾。
    黑月見她如此冷靜，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尾巴在沙發上不安地搖動。
    “你這樣不覺得太輕鬆了點嗎？祂才剛恢複記憶，很多事情還沒搞清楚……”
    鬱離微微抬起頭，目光如水般清冷，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將手機緩緩推向黑月。
    她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其中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自信，“喏……這不就可以更加確定了嗎？”
    黑月低頭看向手機屏幕，屏幕上是幾份清晰的資料，信息一目了然。
    隨著眼睛掃過那些文字，黑月的表情逐漸凝重，像是明白了什麼。
    牠的尾巴頓時停了下來，眼中不再有之前的疑慮。
    空氣中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有手機上輕微的震動聲回蕩在寂靜的房間裏。
    “那……你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鬱離的指尖輕輕滑過屏幕，回複著信息，把曾偉明剛剛提到的內容一字不差地傳遞給對方。
    她回過神，抬眼看了看黑月，眼中沒有一絲急迫，語氣依然平靜，“不急，還差最後一個關鍵證據。”
    黑月聞言歪了歪頭，“什麼？”
    鬱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專心回複信息。
    幾秒鍾後，她終於抬起頭，語氣淡然而清晰，“一個關鍵證人的證詞……”
    ---
    清晨的陽光灑在街道上，空氣清新，一輛黑色的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一棟有些年頭的居民樓前。
    樓房外牆的油漆略顯斑駁，顯得有些陳舊。
    車門緩緩打開，鬱離穩穩地下了車。
    緊隨其後，顧然從副駕駛座上走了下來，眼神掃過周圍。
    目光停留在居民樓的一扇窗戶上，窗簾緊閉，屋內昏暗，顯然那戶人家還沒起床。
    見此，鬱離側頭，目光定格在顧然身上，“你確定他真的打電話給你了？”
    顧然看了眼那扇未亮燈的窗戶，眉頭微微一挑，眼中有些遲疑。
    “我沒有聽錯，他說他有重要的事告訴我，應該是他打的電話。”
    鬱離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朝著樓道走去。
    顧然跟上，目光透過玻璃窗掃視四周，隱約感覺到空氣中獨特的氛圍。
    到達樓下，鬱離輕輕按下門鈴，清脆的鈴聲在空蕩的樓道中回響，卻沒有立刻傳來任何回應。
    她靜靜地站在門口，神情依舊冷靜，但眼中卻閃過一絲警覺，靜靜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顧然正準備再按一次門鈴，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緩緩而來。
    “來了……”
    那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像是等待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