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街道兩旁的霓虹燈映照在車窗上，浮光掠影般滑過。
    蘇禕白先是替鬱離拉開車門，待她坐穩後，才輕輕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上落座。
    熟練地啟動車子後，他順手調節了暖氣，確保車內的溫度適宜，然後才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鬱離。
    她安靜地倚在座椅上，雙眸微閉，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緒的起伏。
    蘇禕白收回目光，專注於駕駛，可過了片刻，他的視線又不自覺地飄向後視鏡，目光裏帶著些許遲疑，似乎有話想說，卻又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就在他權衡措辭的時候，鬱離忽然出聲，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慵懶，“怎麼了？”
    蘇禕白微微一僵，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盯著後視鏡看得太久，頓時有些懊惱自己的失禮，連忙道歉。
    “抱歉，鬱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他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斟酌著開口，“那個……剛才葛先生的話，會不會過於冒犯？需不需要我--”
    他的話沒說完，視線便正好撞上後視鏡裏鬱離的眼神。
    她睜開了一隻眼睛，目光平靜地落在後視鏡上，與他對視，眼神幽深，仿佛能一眼看透他的所有心思。
    蘇禕白心跳微頓，莫名有種被捕捉到的小動物般的緊張感。
    他下意識垂下眼，不敢再多看，安靜地等著她的回答。
    良久，車內隻剩下發動機低沉的嗡鳴聲，直到鬱離的聲音輕輕傳來，冷淡而篤定，“不用。”
    蘇禕白微微一愣，隨即很快回神，點頭應聲，“明白。”
    他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鬱大人，接下來是直接送您回悅瀾山莊嗎？”
    鬱離閉目靠著座椅，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似是在緩解疲憊，片刻後，她睜開眼，語氣淡淡地道：“不了，送我去警局。”
    蘇禕白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調整方向盤，平穩地變換車道，簡短回應，“好的。”
    車外，霓虹燈影錯落，映得夜色愈發深沉。
    車內依舊安靜，蘇禕白專注駕駛，不再多言，而鬱離則微闔雙眸，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駛往警局的路上，紅綠燈閃爍交替，車輛穿梭不息，街道依舊喧囂，可車內的氛圍卻如深夜的湖麵般平靜無波，深不可測。
    一路無話，車輛在夜色中平穩前行，穿過一條條燈火輝煌的街道，直奔警局而去。
    蘇禕白餘光瞥了眼後視鏡，見鬱離仍閉著眼，神色淡然，便識趣地沒有再開口。
    約莫二十分鍾後，警局大樓的輪廓出現在視線裏。
    蘇禕白緩緩減速，將車穩穩停在警局門口，隨後下車，繞到後座替鬱離拉開車門。
    鬱離睜眼，拿上放在身側的資料，轉身下車。
    蘇禕白看了眼警局大樓，轉頭征詢道：“鬱大人，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鬱離站在路燈下，夜風微涼，她輕輕擺手，語氣淡淡，“你先回去。”
    蘇禕白點頭應下，“好，那我先走了，鬱大人有事隨時聯係。”
    說完，他沒有多停留，轉身回到車上，駕車離開。
    鬱離目送車輛遠去，隨後轉身，步入警局。
    警局內依舊燈火通明，值班的警員們正忙碌著，辦公桌上堆著一疊疊文件，偶爾能聽到電話鈴聲響起。
    一名年輕的警員看到鬱離，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認出她，連忙起身迎上來，語氣帶著一絲敬意，“鬱小姐，您來了，顧指揮官正在辦公室等您。”
    鬱離微微頷首，徑直朝辦公室方向走去。
    顧然的辦公室門半掩著，裏麵透出微弱的燈光。
    鬱離抬手敲了敲門，裏頭很快傳來顧然爽朗的聲音，“進。”
    鬱離推門而入，警局內的燈光映在她冷淡的眉眼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顧然正坐在辦公桌後，翻閱著案卷，聽見動靜，她抬眸看過去，見是鬱離，便隨手合上文件。
    “怎麼樣？”
    鬱離走到她對麵坐下，順手將帶來的資料放在桌上，語氣平靜如常，“信確實是葛軒寄的，但他說他知道的也不多。”
    顧然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份資料上，伸手拿起隨意翻了翻，漫不經心地問道：“哦？那你們還聊了什麼？”
    鬱離神色未變，語調淡淡地答道：“我問了他和曾偉明斷了聯係的原因。”
    顧然翻閱文件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從紙張上移開，抬頭看向鬱離，眼神多了幾分審視。
    鬱離接收到祂的目光，也沒避諱，幹脆地將葛軒所說的話一一複述。
    顧然一邊聽，一邊輕輕敲著桌麵，等鬱離說完，才若有所思地倚在椅背上，眼神微沉。
    “所以，這就是他替曾偉明處理後事的原因？因為愧疚於自己來不及伸出援手？”
    鬱離聳了聳肩，語氣淡然，“或許吧。但至少，他確實沒說謊。他說的內容，與我查到的基本吻合。”
    顧然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桌麵，低聲道：“也就是說，他的愧疚不假，但他的動機，可能不止是愧疚那麼簡單。”
    鬱離沒有接話，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目光微斂，像是在思索什麼。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未曾點破的意味。
    顧然手指輕叩桌麵，沉吟片刻後開口，“不過也有一點奇怪……葛軒既然一直在查，按理說，他應該比我們更早發現曾偉明的異常，可他似乎一直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行動。”
    “或許他查到的比我們還少。”
    鬱離語氣平靜，“又或者，他並不想介入太深。”
    顧然聞言，微微眯眼，“有道理。”
    祂頓了頓，又道，“你覺得，他還會繼續查下去嗎？”
    “他既然親自給我寄了那封信，說明他並不打算完全置身事外。”
    鬱離隨手翻了翻桌上的卷宗，語氣淡淡，“但會不會深查，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必要了。”
    顧然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起，“聽你的意思，你是覺得葛軒對這件事的興趣，可能不會維持太久？”
    鬱離垂眸，手指輕輕敲著卷宗的封麵，“他是個商人，商人更看重投入與回報。他願意花費時間精力，未必是出於單純的情感。”
    顧然輕笑了一聲，“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挺符合他的人設。”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皆是意味不明。
    鬱離敲了敲桌麵，打破沉默，“好了，不說這個。”
    她的目光落在顧然手中的資料上，語氣淡淡，“這是我讓鬱家的人查的，關於”馬”字的線索。”
    顧然聞言，挑眉看向文件，翻開幾頁，眼神漸漸變得認真。
    良久，祂才抬起頭，目光鎖定鬱離，“所以信裏的”馬”，也有可能是這個意思？一個外號？”
    鬱離輕輕點頭，目光不急不緩，“有這種可能。我讓鬱家的人根據這個字，鎖定了曾偉明社交範圍內可能與之相關的人，經過篩查，最終隻剩下這幾位。”
    她的語氣平靜，但話中的信息不容忽視。
    顧然的眉頭微微一蹙，顯然對這些潛在的線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顧然的目光在幾頁資料上停留了一會，似乎在整理思路。
    祂沉默片刻，才開口，“那你是怎麼確認這些人跟”馬”字有關的？”
    鬱離的目光依舊平靜，嘴角微微上揚。
    “通過曾偉明的社交記錄，某些人的名字在多次互動中與”馬”字出現過。也許他們並未直接使用這個外號，但不排除有潛在聯係。”
    顧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翻開資料中的相關記錄，眉頭微微緊蹙。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是凶手？”
    鬱離淡淡地掃了顧然手上的資料一眼，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絲難以忽視的深意。
    “與”利”有關的那個人。”
    顧然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似乎在琢磨她話中的意思。
    片刻後，祂才輕聲問道，“為什麼是”利”？”
    鬱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映照著她的側臉。
    她的聲音淡漠而清晰，“在這種情況下，利益往往是最直接的動機。那些接觸過曾偉明的，尤其是與他有直接往來的人，若有利益衝突或競爭關係，便最容易成為嫌疑對象。”
    顧然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深思，“的確，利益驅動下的人，最容易在關鍵時刻做出極端行為。”
    祂沉默片刻，接著道，“那我們得更加留意這些人背後的動機和關係。”
    鬱離聞言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目光轉向顧然。
    “對了，你那邊的進展怎麼樣了？”
    顧然一愣，隨即神色變得凝重，眉宇間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絲緊張。
    “刀具的編號我們查過了，確實有編碼。那把殺死曾偉明的刀與曾偉明家中的刀子並不相同。”
    祂頓了頓，接著繼續道，“我們已經派人聯係了廠家，應該很快就能收到回複，得知另外一套刀具的購買記錄。”
    鬱離靜靜地聽著，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這個進展有些關注。
    “如果能知道是誰買的，或許能幫助我們找到更多的線索。”
    顧然輕輕點頭，語氣沉穩，“沒錯。我們現在已經確認了那把刀的來源，接下來就要追查是誰購買了它。”
    鬱離點了點頭，沉思了片刻，目光深邃而專注，“那曾偉明生前的工作記錄怎麼樣？特別是他和財務部之間的往來，以及整理過的財務報表。”
    顧然聞言，神色一沉，目光凝聚。
    “我們已經調取了財務部的資料，曾偉明在最後一段時間確實與財務部有過幾次較為頻繁的溝通。”
    顧然翻開桌上的文件，指尖輕觸，繼續道：“不過，目前來看，這些往來的內容並未顯得異常。”
    鬱離微微皺了皺眉，目光深邃，“財務報表看起來沒有問題？”
    顧然點了點頭，“從目前的賬目上來看，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漏洞或異常支出。不過，曾偉明在處理部分賬目的方式上，倒是有些不太符合常規。”
    鬱離的眉頭微微舒展，“這就有意思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可以合理懷疑，可能有人在抹去一些關鍵信息。”
    顧然的眼神微沉，輕輕點了點頭。
    “有可能。若真是這樣，問題就更加複雜了。”
    鬱離低頭思索了片刻，隨即抬起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凝重，“我們得加快進度，不能讓任何線索遺漏。”
    顧然聞言，麵色逐漸沉重，語氣也不再輕鬆，“放心，我已經安排了人員繼續追查那部分賬目，等結果出來後，我們會第一時間知道。”
    鬱離輕輕點頭，神色依舊冷靜。
    “好。你那邊還有其他進展嗎？”
    顧然稍作停頓，目光掃過桌上的資料，語氣沉穩，“有幾條新的線索，但目前都不夠明確。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確定下一步的行動。”
    鬱離沒有再多言，“好，如果有需要幫忙的，盡管告訴我。”
    顧然微微一笑，點頭示意，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當然。”
    鬱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略帶一絲疲憊的語氣傳來，“那我先回去了，曾偉明的魂魄應該已經穩固得差不多了。如果有任何進展，我會再通知你。”
    顧然看著她，點點頭，“好的，注意休息。”
    鬱離微微一笑，轉身離開，步伐堅定而安靜。
    辦公室內的空氣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沉寂，顧然靜靜地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一絲未曾察覺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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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悅瀾山莊，鬱離推開門，進屋後將外套脫下並掛好，隨手放在衣架上。
    她走到沙發前，坐下，舒了口氣，身心疲憊的感覺一瞬間湧上心頭。
    正當她準備放鬆片刻，黑月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側傳來，帶著一絲埋怨，“你終於回來了，鬱離。”
    鬱離聽見了沒理，隻是閉上眼睛，腦海裏仍然在快速回放著今天與顧然的談話，想著曾偉明案件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黑月見鬱離沒有回應，輕皺眉頭，正想再度開口，但在看到鬱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牠頓時停住了腳步。
    隨即，牠輕哼了一聲，氣氛有些帶著傲嬌的意味，跳下沙發，轉身走向另一邊。
    鬱離聽見沙發上的輕微響動，眼皮下的眸子微微動了動，似乎意識到黑月的離去，卻依然沒有睜開眼睛，隻是繼續坐在那裏，心神仍舊遊離在案件的細節之中。
    片刻後，黑月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這次語氣帶著些許關心，“鬱離，你帶回來的那個魂魄應該已經穩定了吧？”
    鬱離終於睜開眼睛，微微側頭看向黑月，輕輕嗯了一聲。
    她伸了個懶腰，隨即坐起身，站起來往一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