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悅瀾山莊，鬱離推開門，熟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你回來啦！”
    黑月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尾巴輕輕掃過沙發邊沿，幽綠色的豎瞳微微眯起，透著幾分慵懶。
    鬱離將手中的東西放好，輕應一聲，隨意地拂了下袖口，正準備走向客廳，腳步卻忽然頓住。
    她偏過頭，視線落在黑月身上，目光深沉。
    “你去哪了？”
    黑月耳朵動了動，抬眼看她，“城東。”
    鬱離眉頭微蹙，聲音略微低了幾分，“上次你說的那裏？”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步走向黑月，蹲下身，抬手往黑月的身上摸去。
    指尖拂過黑月的皮毛，一股微不可察的氣息順著她的觸碰滲入指尖。
    黑月點了點頭，正要繼續開口，目光卻倏地一凝。
    隻見鬱離緩緩收回手，掌心微微張開，露出一個正劇烈掙紮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隻兔妖，體型不過拇指大小，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光暈，身體略顯半透明，像是魂魄狀態。
    此刻，牠被鬱離兩指捏著後頸，四肢胡亂揮舞，雙手扒住鬱離的手指不住地掙紮，後腿更是不安地蹬個不停，耳朵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像是被嚇壞了。
    黑月眯起眼，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鬱離的手邊打量著那隻兔妖，尾巴微微揚起，聲音帶著些許探究，“……從我身上抓出來的？”
    兔妖猛地一顫，掙紮得更加激烈了。
    鬱離沒有回答，隻是垂眸看著掌心的小兔妖，目光淡漠，像是在思索什麼。
    兔妖感受到了她的視線，頓時掙紮得更厲害了，細小的聲音帶著驚恐，“放、放開我！”
    黑月盯著兔妖，尾巴輕輕掃動，嗓音裏帶著幾分冷意，“你什麼時候鑽進來的？”
    兔妖縮了縮脖子，耳朵抖了抖，卻沒敢回答，反而拚命掙紮著想從鬱離的指尖逃脫。
    然而，鬱離的手看似輕鬆，力道卻穩穩地扣住牠的後頸，讓牠根本無法掙脫。
    見狀，鬱離微微眯眼，語氣平靜地開口，“不說？”
    兔妖的動作一滯，小小的臉上滿是驚惶，眼神亂飄，似乎在權衡該不該開口。
    黑月在一旁看著，冷笑一聲，伸出爪子在兔妖麵前晃了晃，“你最好快點回答，不然她可不會手下留情。”
    兔妖被黑月的爪子嚇得抖了一下，終於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是在城東遇到他的……”
    鬱離神色不變，似乎在等牠繼續說下去。
    兔妖咽了咽口水，小聲補充道：“他身上有種……很奇怪的味道，我就、就想看看……”
    “誰？”
    鬱離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兔妖的身體僵了僵，目光躲閃，聲音更小了，“……一個人類。”
    黑月眯起眼，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尾巴輕輕拍了拍地麵，語氣森冷，“普通人類的味道會讓你感興趣？”
    兔妖的耳朵猛地一抖，臉色更加慌亂了。
    鬱離看著牠，目光沉靜，指尖微微收緊了一絲力道。
    兔妖吃痛，急忙驚叫，“真的！真的隻是一個普通人類！但他的氣息……很奇怪，我說不上來……”
    黑月和鬱離對視了一眼，皆是沉默。
    片刻後，鬱離低下頭，語氣淡淡，“帶我去見他。”
    兔妖猛地瞪大眼睛，連連擺手，“不、不行！我不能回去！他、他……”
    話音未落，鬱離已經起身，五指輕輕一合，將兔妖牢牢扣在掌心。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不容拒絕，“帶路。”
    兔妖被鬱離扣在掌心，整隻身體都僵硬了，急得直蹬腿，“我真的不能回去！那個人……不對勁！”
    黑月跳上沙發，懶懶地伸了個爪子，瞥了眼兔妖，冷笑道：“不對勁？你不是自己找上去的嗎？現在害怕了？”
    兔妖渾身顫抖，結結巴巴地喊道：“我、我本來隻是想偷偷看看！結果他好像察覺到我了，還、還朝我笑了一下……”
    牠說到這裏，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聲音帶著說不出的驚恐，“那笑容太詭異了……像是、像是知道我在那裏一樣！”
    鬱離微微挑眉，低頭看著掌心的小家夥。
    “所以你就躲進黑月身上？”
    兔妖用力點頭，聲音都快哭出來了，“對對對！我不敢回去了，他絕對不是普通人！”
    黑月輕嗤一聲，“慫成這樣。”
    鬱離卻沒有急著嘲笑兔妖，而是垂眸思索片刻，淡聲問道：“具體是什麼時候遇見的？”
    兔妖努力回憶了一下，小聲道：“大概……半天前？”
    鬱離微微眯眼。
    半天前，也就是她出門之後的時間。
    黑月當時去了城東，那兔妖應該就是趁機藏進了黑月的氣息裏，順勢跟著回來了。
    她輕輕敲了敲掌心的兔妖，語氣平靜，“城東哪裏？”
    兔妖怯怯地抬頭，耳朵耷拉下來，小聲道：“一個舊書店……好像叫……槐序書屋。”
    槐序書屋？
    鬱離眉心一動，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她沒什麼到城東去，自然也不會特意留意。
    她抬眸看向黑月，問道：“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黑月甩了甩尾巴，想了想，說，“沒聽過，但城東那些舊書店不少，應該是個不太起眼的地方。”
    鬱離沒有再多問，而是垂眸看著兔妖，淡聲道：“你帶路。”
    兔妖臉都白了，連連擺手。
    “不、不行！我不能回去！真的不能！”
    鬱離手指微微收緊，兔妖頓時被捏得一僵，整隻小小的魂魄都瑟瑟發抖，差點哭出來。
    “你有兩個選擇。”
    鬱離聲音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帶路；二，我把你直接送去妖林。”
    兔妖一聽妖林二字，嚇得魂都要飛了，渾身發抖，瘋狂搖頭，“別別別！我帶路！我帶路！”
    黑月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瞥了牠一眼，悠閑地跳下沙發，懶洋洋地說道：“行了，別哭了，反正她要去，你就老實點，省得多受罪。”
    兔妖被黑月這一句話嚇得更不敢動了，隻能瑟瑟發抖地趴在鬱離的手心裏，小小的聲音帶著絕望。
    “完了完了……我一定是全妖生最倒黴的兔子……”
    鬱離沒理會牠，轉身拿起外套，隨手披上。
    黑月看著她的動作，尾巴一甩，問道：“現在就去？”
    “嗯。”
    鬱離語氣平靜，“早點解決。”
    黑月伸了個懶腰，跳上鬱離的肩膀，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那就走吧，我倒要看看，這個”不對勁”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夜色微沉，悅瀾山莊外一片靜謐。
    鬱離來到地下車庫，隨手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黑月輕巧地跳上副駕駛，尾巴甩了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而那隻兔妖則仍舊被鬱離扣在掌心裏，瑟縮著不敢動彈。
    “槐序書屋在哪？”鬱離一邊係上安全帶，一邊平靜地問。
    兔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伸出小爪子指了指方向。
    “城東……沿著主街一直開到盡頭，再拐進一條巷子，走到底就是。”
    鬱離微微頷首，發動引擎，車子平穩地駛出悅瀾山莊，朝著城東方向駛去。
    夜晚的京市依舊燈火通明，高樓的霓虹燈倒映在車窗上，街頭車流不息，熱鬧非凡。
    黑月趴在副駕駛座上，幽綠色的瞳孔映著流動的光影，尾巴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座椅，對即將到來的事情頗感興趣。
    “這槐序書屋……”
    黑月若有所思地開口，“以前沒聽過這個地方。”
    “我也沒聽過。”鬱離語氣淡淡，目光依舊專注於前方的道路。
    兔妖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這裏本來就很隱蔽，不是熟人介紹，根本不會有人去。”
    黑月嗤笑一聲，“你又不是人，怎麼還對這種地方這麼了解？”
    兔妖被噎了一下，低頭搓了搓自己的爪子，小聲嘀咕，“我、我以前在那附近待過一陣子……”
    黑月沒再理會牠，微微眯起眼，看向前方的夜景。
    隨著鬱離一路向東，周圍的街道逐漸變得冷清，繁華的霓虹逐漸被夜色吞沒，高樓大廈被低矮的老舊建築取代，街頭的行人也變得稀少，整個氛圍都靜了下來。
    很快，車子駛入一條偏僻的巷道，槐序書屋的招牌出現在盡頭。
    那是一家門臉不大的舊書店，門前掛著一塊泛黃的木牌，斑駁的字跡寫著槐序書屋。
    書店的門是半開的，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麵的書架上擺滿了舊書，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戶投下斑駁的影子。
    鬱離緩緩停下車，熄火，推開車門下車。
    黑月也躍下副駕駛，伸展了一下四肢，尾巴微微揚起。
    兔妖趴在鬱離的掌心裏，身體縮成一團，聲音發顫，“我、我真的不想進去……”
    鬱離垂眸看了牠一眼，語氣淡漠，“那你可以留在這。”
    兔妖正鬆了一口氣，結果下一秒，鬱離手腕一翻，直接把牠塞進了黑月的爪子裏。
    黑月低頭看著被塞進自己掌心的小兔妖，意味深長地眯起眼，嘴角微微勾起。
    “嗯？讓我看著？”
    鬱離輕輕頷首，語氣平靜，“你高興的話，隨便處理。”
    兔妖：“！！！”
    黑月看著兔妖驚恐的表情，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行吧。”
    說完，牠懶洋洋地叼起兔妖，晃了晃腦袋，目光投向前方的書屋。
    “走吧。”
    鬱離推開書店的門，邁步走了進去。
    一推開門，書店裏昏黃的燈光灑落而下，空氣中彌漫著舊書特有的紙張氣息，帶著一絲時間沉澱的味道。
    書架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擺滿了泛黃的書籍，狹窄的過道裏落著幾縷灰塵，顯然這裏的客人並不多。
    鬱離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地掃過書店內部。
    黑月叼著兔妖跟在她身後，尾巴悠閑地甩動著，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似乎在打量著周圍的氣息。
    兔妖被黑月叼在嘴裏，整個小身子都繃緊了，雙爪死死抓著黑月的嘴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甩出去，眼神驚恐地瞟向四周，整隻魂都快嚇沒了。
    “喂……”
    兔妖顫巍巍地開口，聲音小得像蚊子，“我、我真的不想待在這裏……”
    黑月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甩了甩腦袋，兔妖差點被甩飛出去，連忙閉上嘴，不敢再吭聲。
    書店裏空蕩蕩的，連個店員都沒看到。
    鬱離的視線掃過櫃台，目光微微一頓。
    櫃台後，確實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低著頭，手上拿著一本書，專心地翻閱著，像是完全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裏。
    燈光從旁邊灑下，恰好照在他側臉上，勾勒出一抹清晰的輪廓。
    男人的頭發是淺金色的，幾縷發絲隨意地垂在額前，帶著些許自然的淩亂，看起來不刻意，卻又十分得體。
    那雙眼睛明亮且深邃，目光時不時掃過書頁，偶爾微微抬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安靜的專注。
    他的鼻梁直挺，唇形線條柔和，偶爾露出的微笑透著一股溫和與沉穩，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下巴稍尖，麵容雖然不算鋒利，卻有種難以忽視的幹淨和清爽。
    聽見身後有動靜，男子緩緩抬頭，與鬱離的目光相遇。
    那一瞬間，鬱離隻感覺一股莫名的異樣氣息撲麵而來。
    男子的眼神依舊平靜，卻隱隱帶著一種深藏的鋒利，像是某種警覺的動物，隨時準備迎接潛在的威脅。
    鬱離微微皺了皺眉，這股氣息……不對勁。
    眼前男子的氣息感覺像是普通人類，然而其中卻有一股微妙的氣息，極其隱秘，卻讓她感到一絲詭異的反差感。
    她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默默觀察著他的舉動。
    男子察覺到鬱離的目光，緩緩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臉上掛著一抹禮貌的微笑。
    “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是找什麼書嗎？”
    鬱離朝前走了幾步，隨意地提起幾本老舊書籍的名字。
    男子在聽完後，稍稍沉思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表情露出幾分煩惱。
    他終於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絲無奈，“抱歉，客人，您提到的這些書……我們這裏目前沒有存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