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軒頓了頓，像是在整理思緒，隨後繼續道：“他性格內向，不太愛與人交談，哪怕是熟人也很少主動聯係。”
    顧然翻了翻手裏的筆錄資料，抬眼問道：“那他在福利院之外，有什麼關係親近的朋友嗎？比如曾經和你提到過的，或者你見過的？”
    葛軒微微皺眉，認真思考了一下，才緩緩搖頭。
    “不太清楚。他很少談及自己的交友情況，既然他沒主動提，我也沒有刻意去問，所以這方麵我了解得不多。”
    一旁的警察迅速記錄著，顧然聞言，微微點頭，繼續追問，“根據我們的資料，葛先生是在十歲那年被送進福利院的。你和曾偉明，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嗎？”
    葛軒的眼神微微一沉，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桌麵上的文件夾，仿佛在回憶著什麼。
    片刻後，他才開口，“是的，十歲那年，我意外走失，並且失去了記憶，之後被送進了福利院，也是在那裏認識了偉明。”
    他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往事，但細微的停頓，還是泄露了這段記憶對他而言並非無足輕重。
    顧然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隨即問道：“那你的家人呢？後來有沒有找到你？”
    葛軒聞言，指尖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顧然，語氣依舊淡淡的，“有的，在福利院待了一年後，我的家人找到了我，把我接回去了。”
    “那你和曾偉明還有聯係嗎？”
    “當然。”
    葛軒回答得很快，嘴角似乎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就算回了家，我偶爾也會去福利院看看，偉明一直是個不錯的朋友。”
    “那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顧然追問道。
    葛軒的眼神閃了閃，語氣平穩地答道：“七年前。”
    顧然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七年前？”
    “嗯。”
    葛軒點頭，語氣不疾不徐，“那時候我剛剛接手家族生意，事情比較多，見麵的機會也少了。後來，偉明似乎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們聯係得就更少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很自然，仿佛這隻是兩個朋友因為各自的生活軌跡不同而漸行漸遠的普通故事。
    可鬱離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淡淡地落在葛軒身上，像是在透過他的外表，觀察著更深層的東西。
    她輕輕敲了敲桌麵，語氣平靜地開口，“七年前那次見麵，你們聊了什麼？”
    這句話一出，會議室裏短暫地沉默了一瞬。
    葛軒似乎沒料到鬱離會突然開口，他的目光轉向她，眼神依舊冷淡，像是在仔細打量著這個突然發問的人。
    指尖輕輕摩挲著桌麵，他的語調沒有太大波動，依舊平穩地答道：“很普通的對話。我們隻是隨便聊了聊近況，他問我工作怎麼樣，我問他最近過得如何……大概就是這樣。”
    “就這樣？”
    鬱離微微挑眉，語氣不輕不重，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探究意味。
    “就這樣。”
    葛軒的目光與她對視，平靜無波地重複了一遍。
    顧然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便接過話道：“那你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哪裏？”
    “在一家咖啡館。”
    葛軒回憶了一下，淡淡道，“就在市中心，離福利院不遠。”
    “見麵的時間呢？”
    “具體哪一天記不清了，大概是七年前的秋天。”
    “見完麵之後，你們還有聯係嗎？”
    葛軒停頓了一下，緩緩搖頭，“沒有。那次見麵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聯係過了。”
    這句話一出，顧然沉吟了一下，翻了翻資料，低聲道：“可我們查過，曾偉明的社交賬號，在七年前的冬天，還和一個備注為”X”的人聊過天。那個”X”，是你嗎？”
    葛軒聞言，眼神微微一沉。
    葛軒微微皺眉，目光落在顧然手中的資料上，眼神深沉了幾分。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敲了敲桌麵，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半晌，他抬眼看向顧然，語氣依舊平靜，“”X”？如果是這個備注的話，那應該是我。”
    “那就是說，七年前的冬天，你們還聯係過？”顧然目光微微一凝，追問道。
    葛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算是吧，不過那次的交流並不算正式，他隻是突然給我發了幾條消息，說了一些近況，我隨便回了幾句，然後就沒再繼續。”
    “他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的，無非就是問我最近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嗎……大致就是這些。”
    葛軒的語調始終平緩，聽不出太多情緒起伏。
    鬱離微微偏頭，看著他，語氣淡淡地開口，“然後呢？”
    葛軒目光微微一頓，片刻後才道：“沒有然後，那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聯係過我。”
    會議室裏一時安靜下來。
    警察飛快地在筆記上記錄著，顧然看著葛軒，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但對方神色淡漠，根本沒有任何破綻。
    沉默片刻，顧然緩緩開口，“你覺得，曾偉明為什麼會突然聯係你？”
    葛軒垂下眼，指尖在桌麵輕敲了兩下，思索片刻後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從他的語氣來看，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可能隻是單純地想找個人聊聊。”
    “心情不太好？”
    顧然敏銳地抓住了這個信息，“你是從什麼地方感覺出來的？”
    葛軒抿了抿唇，回憶著說道：“他當時的語氣有點奇怪，雖然還是那種很平淡的表達方式，但字裏行間，能感覺出他有些……低落？”
    “你當時沒有多問？”
    “我問了，可他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含糊地說，”有些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然後呢？”
    葛軒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平靜，“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回複過我了。”
    顧然微微皺眉，沉默片刻後，緩緩問道：“之後呢？你再也沒有主動聯係過他？”
    葛軒神色如常，“沒有。既然他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
    “直到……”
    顧然翻開手中的資料，目光落在其中一頁，“曾偉明的死亡消息傳出，而你卻主動為他處理了後事。”
    話音落下，會議室裏頓時安靜了幾秒。
    麵對顧然的詢問，葛軒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低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良久，他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靜，“這很奇怪嗎？”
    “當然。”
    顧然毫不猶豫地回答，“多年未曾聯係的故友，按理說就算聽聞了他的死訊，也未必會特意前去，更何況，曾偉明生前並沒有太多親近的人，照理說，他的後事應該是由政府或者福利院代為處理才對。但你，卻主動接手了這件事。”
    祂的目光緊緊鎖在葛軒的臉上，試圖從中捕捉到哪怕一絲異常。
    葛軒神色如常，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桌麵的文件夾。
    他抬眼看向顧然，嗓音淡淡的，“就算沒聯係過這麼多年，他也畢竟是我的朋友，曾經是。”
    “僅僅是因為朋友？”
    顧然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可據我們調查，他在離開福利院後並沒有主動聯係過你，反而是你主動為他料理後事，甚至比他的家屬還要積極。葛先生，你確定你沒有什麼隱瞞的嗎？”
    會議室裏一時安靜下來，警察放下了記錄的筆，若有所思地看向葛軒。
    葛軒沉默了一瞬，隨即輕笑了一下，語調仍舊不疾不徐，“顧警官，你是不是想多了？他在這個世上已經沒什麼親人了，我不過是剛好得知了消息，順手幫個忙而已。”
    鬱離看著他，目光幽深，像是能看透他所有情緒起伏。
    顧然也不急，隻是慢慢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著桌麵，“既然如此，那你是怎麼知道他死訊的？”
    這句話一出，葛軒的手指頓了頓，哪怕隻有一瞬間，也沒逃過幾人的眼睛。
    “新聞上看到的。”
    他語氣依舊淡然，但這次，他的眼神卻沒有再看向顧然，而是落在了桌麵上。
    顧然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鬱離淡淡開口，“新聞？”
    “是啊。”
    葛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關注的新聞比較多。”
    鬱離微微頷首，沒有再說話。
    但會議室裏的氣氛已經變了。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顧然眯了眯眼，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祂放下手中的資料，意味深長地說道：“葛先生，如果你以後想到了什麼，歡迎隨時聯係我們。”
    “當然。”
    葛軒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過，我想我已經說得夠多了。”
    顧然點了點頭，目光深沉，心中正消化剛剛得到的信息。
    祂放下手中的筆錄，站起身來，語氣依舊平靜但帶著一絲壓迫感，“那好，葛先生，感謝你今天的配合。如果之後有任何需要您進一步協助的地方，我們會再聯係。”
    葛軒輕輕一笑，“我隨時待命。”
    說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裝，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鬱離忽然開口，“葛先生，如果您真的是朋友，為什麼會在這麼多年後才選擇處理曾偉明的後事？即使他在這段時間沒有聯係您，您卻始終關注著他的消息。這樣的關心，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葛軒頓了頓，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正常。
    他轉過頭，目光淡然，“也許是因為我對他的感情，遠比你們想象的複雜。”
    鬱離的目光沒有離開他的眼睛，透過她冷靜的眼神，能看到他微妙的變化。
    顧然則在一旁看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思考著他話中的含義。
    葛軒似乎覺得空氣中有一股不安的氣息，他微微皺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低沉地說道：“至於其他的，你們應該有更多的線索了，不是嗎？”
    顧然沒有立刻回應，隻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了更多的疑問。
    她知道，葛軒絕對沒有把真相全盤托出。
    這個人隱藏得太深，背後必定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鬱離輕輕開口，“他在撒謊。”
    顧然轉過身，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肯定的光芒。
    “我知道。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才能揭開這層迷霧。”
    祂頓了頓，又補充道：“但他絕對不是唯一的線索，曾偉明的死，背後肯定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關係和動機。”
    鬱離輕輕點了點頭，她從桌麵上拿起一份資料，“不過，看來這背後還有不少我們沒有發現的東西，曾偉明的死，應該不是偶然。”
    顧然聽後微微頷首，神情略顯沉思，“接下來我們會聯係曾偉明生前的同事或領導，讓他們來做筆錄。如果你有時間，也可以過來了解情況。”
    鬱離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專注在資料上，“好。”
    顧然見她答應，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那我會安排人繼續深入調查，若有任何進展，我再通知你。”
    鬱離輕輕嗯了一聲，隨即也站起身來，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上，腦海中不斷思考著接下來的步驟。
    顧然見她點頭，微微頷首，隨即轉身準備離開，“那我先去忙了，再見。”
    鬱離輕輕應道，“再見。”
    祂的話音落下，步伐輕快地離開了會議室，門隨之輕響地關上。
    房間內再次恢複了安靜，鬱離站在原地，目光微微低垂。
    片刻後，她收拾好桌麵上的文件，緩緩起身，朝門口走去。
    見狀，立刻加快步伐，上前幾步，將手中的資料遞給她。
    “鬱小姐，我剛才忘了給你這個，”他語氣帶著些許歉意，“這是曾偉明上班公司的一些資料，裏麵有他同事和領導的基本信息。您可以先看一下，或許對後續調查有幫助。”
    鬱離接過資料，隨手翻了幾頁，眼神依舊冷靜，“辛苦了。”
    周恒點了點頭，沒有多言，隻是輕輕退到一旁，示意她先行。
    鬱離微微頷首，低頭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文件，隨即轉身，步伐從容地朝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