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思明眼中，沈聽瀾方才那副模樣非但不可怕，而是極美的，出手幹脆，毫不拖泥帶水，刀刀致命，長發在風中舞動，刀身映出他冷冽的眸，是一種有力度的美，最頂尖的殺手也不及他萬分之一。
    就和顧思明想的一樣，紅色，又美又煞。
    可一個開醫館的孔雀山莊，怎麼會養出這樣的人？一個精通醫毒，懂得經商，洞察人心，善於鑽研各式機括的殺手？
    於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問。
    沈聽瀾眨了眨眼睛，難得大方，“我會告訴你的，不過現在好像不是時候。”
    大方的顧思明有點不適應。
    沈聽瀾好似將他看透，“因為已經過去了，說破無毒。”
    顧思明動了動唇，“這些人是聖教餘孽，窮凶極惡，放任隻會有更多的人喪命。”
    “…我不說我竟然都忘了，確實有好很多。”沈聽瀾確實有被他安慰到，頓時鬆快不少。
    “還有…可有傷到哪裏？”
    沈聽瀾的眼圈兒看起來更紅了，然後他搖了搖頭，開始在地上摸索起來，找到那支簪子，慢條斯理地擦拭幹淨，“幫我找找另一半，方才掉在地上了…”
    “我去拿盞燈來。”
    沈聽瀾這才徹底放鬆下來，放鬆後的身體因為脫力而顫抖著，連呼吸都不那麼順暢了，粗重地喘息起來。
    船不知何時停在了水麵上。
    顧思明去了很久才回來，他人細致，不多時就尋到了物件，交還給沈聽瀾。
    “岸上的人被驚走了？”
    顧思明點頭，“明日傍晚，我們就能抵達金川，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不讓我先看看年若虎嗎？”
    “…不急。”
    “去看看吧，今夜很難睡著。”
    “那要不要喝一壺酒？”
    沈聽瀾眉頭一緊，拽著他的衣襟拉近前來，漂亮的臉上格外不滿，“顧思明你殷勤過頭了，我難道是紙糊的？”
    顧思明握住他的手，“那要不要？”
    “要！”
    這船上有個酒窖，儲藏著不少烈酒，他記得徐鳳娘也是愛喝甜酒的，這正對沈聽瀾的口味。
    趁他去打酒的空檔，沈聽瀾環看一圈，甲板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洗幹淨，活捉的五人應當也被看管起來，有人在說笑分享得勝的喜悅，有人在包紮傷口，而他們見到沈聽瀾時，無一不安靜下來。
    沈聽瀾倒是不在意，用簪子重新將頭發紮起來。
    徐鳳娘也在不遠處，劉二喜和劉盛跪在她跟前。
    “徐掌櫃的，您看…這事我們也都做完了，那個，解藥…”
    “若霜，去取珍珠來，一人二十顆。”
    劉二喜趕忙擺手，“不敢不敢，隻求徐掌櫃留我二人一命…”
    “慌什麼，你們根本沒吃什麼毒藥，那不或是我用鍋底灰搓的。”徐鳳娘咯咯笑了，“我既然說了會給，二十顆就一顆都不會少，也會進碼頭後放你們離去，但若是再作惡，我必殺之！”
    劉二喜與劉盛磕頭謝恩。
    “好了，若霜，帶他們下去吧。”
    “是。”
    這一番作為，沈聽瀾不由得讚歎，“徐掌櫃好氣魄呀。”
    徐鳳娘叫他，連忙上前關切，“可好些了嗎，對了，這戒指可幫了大忙…”
    “這戒指就留給徐掌櫃做個見麵禮吧。”沈聽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眼眸，“方才讓徐掌櫃見笑了。”
    “不礙事的，不礙事的，這戒指上的冰種玉石價值不菲，沈公子真是大方，那便卻之不恭了，多謝。”徐鳳娘嬌笑著，細細打量起他來，“這些日子我還沒細看過沈公子呢，原來生得這麼標誌…好生俊俏的小郎君。”
    “太客氣了，我看徐掌櫃才是女中豪傑，樣貌氣度更是萬裏挑一。”
    徐鳳娘大大小小的應酬經曆過不少，場麵話也說了很多，被恭維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卻少有人能誇到她心坎兒裏，果然還是快意恩仇最是動人，她骨子裏就覺得自己應該過那樣的生活。
    好氣魄，女中豪傑，這可不是說誇讚女俠的麼。
    “沈風…想必這也並非少俠真名吧？”
    沈聽瀾被這一聲少俠叫的心頭微癢，隨即很快意識到顧思明居然為他隱瞞身份到今日，果然重情重義。
    “是我失禮在先，混到船上已經很冒犯了，徐掌櫃又是顧兄的朋友，我應該早些表明身份。”
    聽沈聽瀾說話，徐鳳娘那個舒服。
    “沈誤，久聞徐掌櫃大名，今日才得以相見，實在慚愧。”
    徐鳳娘聽到這個名字立刻挺直了身體，“沈誤？哪個沈誤？”
    “恩…”
    “清韻草堂的老板，孔雀山莊的莊主？”
    “恩…原來徐掌櫃知道我，正是在下，生意上來的往來都是朝露在操心，我很少露麵。”
    徐鳳娘隻覺得臉頰發燙，恰好此時顧思明拿著酒壺回來，她頓時找到了出氣口，對他一頓拉扯。“你怎麼不早說，你怎麼不早說他是…他是…！”
    顧思明立刻明白了眼下的狀況，遠遠地將酒壺拋給沈聽瀾，“不是說過說來話長嗎，你的酒我打了一份給沈公子。”
    “打，打，願意打多少就打多少！整個酒窖都喝光都沒關係，哦對了…”徐鳳娘又飛奔回來。“這些日子委屈沈老板了，若霜，快，安排個敞亮的房間，然後…哎若霜人呢，若…”
    “徐掌櫃，若霜姑娘還沒回來。”沈聽瀾晃了晃酒壺，“桂花味兒的甜酒，很好喝。”
    “哎，也罷，船上多有不便，等到了金川，我親自安排給沈老板接風洗塵！”
    “好好，全聽徐掌櫃安排，不過我要先見一見年若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