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喜一邊心慌，一邊點頭稱是，目送年若虎扛著徐鳳娘離開後，便跟隨其餘弟兄們一起在船上搜查。
    臥房一共五個，年若虎的手下們動作和十分粗魯，浸了水的麻繩將雙手反綁，磨得人手腕生疼，也得咬牙不露出任何破綻。
    沈聽瀾並沒有躲起來，而是依舊混在夥計裏裝暈，任人拖拽到甲板上。
    “這船快要靠岸了吧？”
    背後不遠處有人說話，那是劉二喜的聲音。
    “再有兩柱香的功夫吧…你做什麼！”
    “我，我就是再查查綁緊實了沒，哎，你說副堂主扛著美人回房快活了，就留咱們看守這一幫大老爺們…”劉二喜一邊檢查著繩結，一邊跟人搭話，沈聽瀾卻覺得手腕處鬆快不少，他雖倒在地上，卻一直悉心探聽周遭的聲音。
    “誰說不是…嘶…”
    “咋了哥？”
    有腳步聲靠近，一隻粗糙的手掐住了沈聽瀾的臉頰。
    “這個長得還不賴。”
    沈聽瀾猛地睜開眼睛，抬腿正中來人膝蓋，這樣的動靜引得一幫賊人紛紛拔刀，而就在此刻，原本應當昏倒在地的一眾船員，紛紛掙脫束縛，挺身而起。
    “殺！”
    人群中也不知誰喊了一句，甲板上頓時殺氣四起，船上這些人有膀子力氣，他們摸繩索遠比動刀劍來的順手，腕上的麻繩此刻就成了最好的武器，抽，勾，拉，拽，打鬥地不可開交。
    而敵人才做了幾個月的水賊，加之突然起來，有的被奪了兵刃，有的被踹倒在地，一時落了下風，等反應過來，立刻扭轉戰局。
    雪亮的刀直向沈聽瀾劈來，要知道他雖無內力，但身法格外靈動，刀身非但連人衣角都沒碰到，沈聽瀾已然掠至賊人身前。
    他手中握著一支發簪，拇指一推，木簪一分為二，露出尖銳的刀鋒，隻一瞬便劃破了那人的喉嚨。
    血噴濺出來，沈聽瀾躲閃不及，臉上落上幾滴溫熱，他隻覺得身體一陣顫抖，徹骨的寒意湧上心頭。
    顧思明說不喜歡打打殺殺腥風血雨，沈聽瀾又何嚐不是。
    但有些事的確不得不做。
    他在幾個呼吸之後調整過來，壓下心頭的恐懼，將他想徹底拋棄徹底遺忘，卻已經深入骨髓的殺戮本能釋放出來。
    每落下一刀，皮肉分離的細微聲響都會在耳畔炸開，然後是淒慘地哀嚎，沈聽瀾隻覺得無比惡心，無比厭惡這樣的自己。
    若不是惡心到極致，厭棄到極致又怎會滋生出滔天的恨意，趨使著他，手刃自己的養父沈峰？
    沈聽瀾忽然又覺得無比暢快，直到被一隻溫熱的手擒住，腕處吃痛，他才直愣愣地回神，渾身抽幹了力氣似的。
    發簪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顧思明，我…”
    顧思明眸光沉靜的像湖水，他扶著人坐下，默不作聲地將沈聽瀾散亂的長發整理好，別在耳後，然後擦淨臉頰上半幹的血漬。
    沈聽瀾此刻身體又緊繃地像塊石頭，他很害怕，對於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格外恐懼，腦子裏也很亂，後悔答應顧思明幫這個忙，甚至開始覺得金川的人死多少個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何苦過著趟渾水…
    “一共二十二個，死了十五個，活捉七個，哦…不算那兩個或是活捉五個，我們隻有重傷，沒有人…”徐鳳娘邊說邊走開來，她看了一眼忽然止住話頭，將聲音放輕，“這是嚇壞了吧…”
    顧思明點頭，“你去忙，我看著他。”
    “還有一柱香就要靠岸了，不然回艙內休息。”
    “先派人去探探岸上的動靜吧。”
    “好。”
    徐鳳娘走遠後，顧思明原本想將人扶起來，沈聽瀾卻避開了他的觸碰。
    “我沒事…”
    顧思明看著他發紅的眼圈兒，瞧著還有點濕潤，不知這是殺紅了眼，還是含著淚的緣故，總之不像是沒事的模樣。
    “我真的沒事。”沈聽瀾努力讓身體放鬆下來，仰著頭對他勾唇笑了一下，“還能再殺一百個。”
    顧思明卻低聲問道，“孔雀山莊到底是個什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