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尋風客洞察秋毫呢，沈聽瀾聽罷隻緩緩挪開了視線，這麼幼稚的事情已經做下，哪兒有厚著臉皮不道歉的道理，可是越親近的人，這樣的話就越難說出口，
    好在顧思明很貼心，沒打算為難他，“我確實沒放在心上，所以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沈聽瀾挪動著身子，又靠近幾分，顧思明開始有些不自然地繃緊身子，與人同榻而眠倒不是頭一次，可像昨夜那般親密，是從未有過的。
    這種事就像吃飯，有上頓自然會想下頓，他一靠近，就不由得會去猜測癡想一些有的沒的。
    沈聽瀾滿眼認真，“顧兄你那句話，是想和我做朋友嗎？”
    顧思明鬆了一口氣，他看出沈聽瀾真的很期待，很在意，雖心中略有…最終還是應了。
    “想。”
    “好，我也誠心交顧兄這個朋友。”
    沈聽瀾雖然裹著被子，但貼他很近，一呼一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那雙眼眸合上，似乎是終於打算睡覺了，又留他一個人暗自神傷。
    自聖教一事後，顧少俠更了解人心險惡，他從不自詡什麼正人君子，總以最低的期待對人，沈聽瀾嘴上說著誠心，顧思明也不敢全信。
    當然，他也是沒見過和朋友挨這麼近的。
    高興時就給個笑臉，攪得人心頭似火燒，稍有不如意，便冷言冷語，隻管自己出氣，忽冷忽熱的態度，一顆心跟吊在崖邊似的，他受不了這個。
    好在沈公子接下來幾日沒再惹什麼麻煩，每日混完了自己活兒，不是在甲板上曬太陽，就是回房間睡覺，也沒人去挑他的不是，可見徐掌櫃雅量。
    至於船艙內的守衛，也是一日比一日鬆懈，顧思明的日子也悠哉，原本一日三班，一班十二人，又分兩組巡邏一組看守，讓他換成了一班八人，四人看守四人巡邏，就差把陷阱二字寫在臉上了，恐怕隻有傻子才看不出來是陷阱。
    沈聽瀾打趣兒道，“顧兄，你若是走投無路無計可施了，大可向沈某求助，別抹不開麵子。”
    顧思明笑答二字，“不急。”
    江上的行程已過半，連徐鳳娘都有些坐不住時，唯獨顧思明還在巋然不動。
    偷得浮生半日閑，今日是漂在江上的第五日，無風無浪的，更沒什麼水汽撲上來，格外燥熱。
    忽然，桅杆上白帆撤下，一陣轟鳴聲從甲板下傳來，船身在幾下劇烈地搖晃之後飛快行進。
    沈聽瀾拉住同房間的程六詢問，“程大哥，這是...？”
    程六嘿嘿笑著，“這是要滿速行進了啊，說來奇怪，我也沒見過這架勢，若是遇上大風天，船說不準會翻嘍。”
    沈聽瀾一哆嗦，“那你還笑得出來？”
    “放心，大風天要到八九月，遇不上的，隻是滿速少見而已，也可能是...為了躲避水賊呢。”
    “哦...原來如此，受教了。”
    他心底好奇死了，顧思明到底搞什麼名堂，抓心撓肝地思索片刻總算有了些眉目，從未有過這種期盼午飯的心情，想趕緊找他分說。
    來來回回，沈聽瀾在甲板上溜達了三十多趟。
    “放飯啦——”
    打飯的隊伍永遠擁擠，沈聽瀾這時也顧不上嫌棄了，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尋找著顧思明的身影，忽的，一雙溫熱的手從後方襲來，一把拉住了他的腕子。
    “顧...”
    “跟我來。”
    顧思明將他拽出人群，帶進了船艙盡頭的空房間，屋裏的窗子開得大，金燦燦的日光照耀著，從幽暗的走廊進來，還有些晃眼。
    “我喜歡這個屋子，能住嗎？”
    “這會人少，都去打飯了。”顧思明答非所問，自顧自坐下來，沈聽瀾一回頭，才看到桌上已經擺好了兩份午飯。
    “好啊，顧兄你這算不算濫用職權？”
    “這裏當然也有你的一份，誠邀沈公子同流合汙。”
    兩個饅頭一大碗菜，沈聽瀾倒吸一口氣，“好多，我需要都吃掉？”
    “沒錯。”
    “你在喂豬嗎？”
    顧思明被他逗笑，將筷子遞過去，“是我決定放下臉麵，請沈公子相助。”
    “可我覺得，顧兄自有籌謀。”
    “有賊人混入護衛中，這一點我想沈公子早已看破，這幾日的放任，我也得到了一些我想要的東西。”
    “賊人太謹慎，雖有端倪，但不曾坐實？”
    顧思明點頭，“不錯，按著如今的行程，最多再有兩日便可抵達金川。”
    “若向外傳遞消息，今夜就是最後的機會、”沈聽瀾格外認真，“顧兄想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