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江域一帶，水賊出沒作亂是常有的事，雖作亂，但不頻繁，一月之中絕不超過三次，年深日久，地方商號與水賊倒是過得莫名和諧，更有傳言，若有不如意之人，亦可投身流水寨。
    “從前遇上流水寨，給些銀錢便罷，他們是從不劫掠貨物的，更不要提殺人了，可近三個月，往來金川的商船就流水寨水賊劫掠十餘次，單是我徐家就占兩回，滿船貨物絲毫不剩都是小事，我這一船人，能留下三成就算他們發了慈悲！”
    徐鳳娘越說越激憤，她一掌下去，身側小幾被一劈兩半，可見內力不俗。
    顧思明分析道，“從前是賊，如今是匪，可見流水寨中，一定出了事，金川附近有淩波府坐鎮，可有出手相助？”
    “出了什麼事，你會不知？”徐鳳娘怒意不減，用瞪大的杏眼惡狠狠剜他，冷哼一聲，口吻中盡是嘲弄，“淩波府…好大的名門正派。”
    流水寨中如今是何人作亂，心知肚明，隻因伽藍聖教樹倒猢猻散，散去了江湖各處，有的自立門戶，有的與當地惡徒合而為一，一時間竟比聖教在時還要亂。
    而許多沽名釣譽的名門正派，早已忘了除惡務盡的道理，江湖上有魔頭才能有大俠，才能名利雙收，聽徐鳳娘的一番話，好像淩波府便是其中之一。
    難道世上沒有臭名昭著的魔頭，這俠就做不成麼？
    想來隻覺心中悲哀。
    顧思明低垂下眼眸，有些內疚，慢吞吞道，“所以，你集結人手，將徐家商號運送珍珠的消息放出去，是想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是。”徐鳳娘平複一下心緒，繼續道，“流水寨不會放過這麼值錢的東西，我細審過在劫掠中活下來的人，得知了兩個個有用的消息。”
    “願聞其詳。”
    “有水賊曾說”果然有南窯的瓷器”他說了果然二字，這就意味著出了家賊，與流水寨暗中勾結，第二，他們控製商船後，會去確認貨物，再在桅杆上點一盞燈，便有人前來接應。”
    “這兩波人，必須一網打盡，最好的方法是找出家賊，提前埋伏，可徐家商號名聲在外，又被劫兩次，五大艙珍珠的誘惑再大，也不得不防。”
    徐鳳娘歎息，“我也想到了，陽河是入金川前最後的機會，我特意露出破綻來，想著他們不可能全聽家賊一張嘴行事，一定會再派人上來探聽虛實。”
    “哪知我二人上來湊熱鬧了。”
    “一個投機耍滑亂打聽，一個看似老實實則老沒事到處瞎看，你再來晚些，今夜我就要下手了。”徐鳳娘重重歎息，“而且，水上飄了一個月了，家賊也沒任何動作，我也不能動用私刑，一來怕打草驚蛇，二來他們都是死裏逃生，為徐家賣命的，我真是怕寒了人心。”
    顧思明沉吟片刻，“你有沒有想到另一種可能？”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確認了此事。”徐鳳娘神色凝重，“他們果然早就混上了商船，而且一定混進了我的護衛中，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他們每個人都是我精挑細選，也調查得格外詳盡了。”
    “聖教出來的，可不好對付。”顧思明寬慰她，“這樣一來事情反而簡單了。”
    引蛇出洞的法子很多，顧思明卻隻字未說，徐鳳娘生意做地風生水起，她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一定不需要旁人來指點江山。
    果然不出片刻，徐鳳娘就有了主意，“你去，你重新部署一應事務，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動，他們一定惶恐，惶恐就會有動作…然後你再出手，你武功高強，比他們不知強了多少倍，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她說話時全然沒有方才的淩厲，笑意吟吟，口吻輕柔，將身為女子的優勢和商人的精明發揮地淋漓盡致，就算旁人想拒絕也會不好意思，更何況顧思明也根本不打算袖手旁觀。
    顧思明笑道，“自當效命。”
    “尋風客出手，就是令人心安。”
    徐鳳娘還不忘恭維兩句，她一抬手，若霜從櫃子中取出一本冊子來，交在他手中，顧思明翻看著，這裏麵記錄了船上所有人的信息。
    “就在這裏看吧。”徐鳳娘這會才殷勤地為他倒上一杯茶，“你那位朋友可信嗎？”
    顧思明動作微頓，避開了這個問題，“我不會將此事的全貌透露給他的。”
    “我是說，若是你信任的朋友，我也不是…”徐鳳娘話音未落，想到了什麼，格外驚訝，便收斂笑容，“全當閑談，你…你不信任他？你也會交不信任的朋友嗎？”
    “…此事太過曲折，說來話長，而且我這朋友雖然謊話編得不是很好，但才智過人，就算不說他也能猜出個七八分。”
    “聽起來是個人物，待此事了結，不妨為我引薦一下，多個朋友多條路，你身邊總有很多朋友，還豔福不淺，回想三年前飛燕嶺沐家二小姐沐雲棠…”
    “好了好了。”顧思明不自然地幹咳一聲，連忙打斷她的話，“怎麼提起此事來了，我又不是完人更不是聖人，哪裏會懂那麼多呢。”
    “是誇你有魄力。”
    “還想向徐掌櫃借個人。”
    “什麼人？”
    “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