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睡覺！”
    火光熄滅。
    顧思明平躺在他身側，其實沈聽瀾入睡喜歡點著一盞燈這事，他一直知道，早在到秦氏的第一晚，他就聽人說起沈公子的房間燭火亮了一整夜，在胥水河上時，縱然船內嚴禁明火，沈聽瀾還是執拗的就是不肯吹滅蠟燭，隻睡了半夜的客店也是。
    不多時，屋內鼾聲如雷，月光透過艙頂的小窗子，斜斜地照耀進來，很微弱，但好過伸手不見五指。
    就當顧思明迷迷糊糊要入睡時，身旁忽然有了動靜，沈聽瀾開始發抖，急促地喘息著，最後驚醒，然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開始對著微弱的月光出神，眼神渙散。
    “做噩夢了？”顧思明以氣托聲。
    “恩…怎麼還不睡？”沈聽瀾的聲音也是輕輕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鴿子窩似的窗口上。
    “很怕黑？”
    “恩…原來隻是有一點點怕，可是後來…”
    沈聽瀾沒再說下去，用瀲灩的眸光看了一眼顧思明，然後閉上了眼睛，“睡覺吧，明天繼續想法子摸魚。”
    顧思明不知自己怎麼想的，腦袋一熱忽然掀開了被子，語輕氣柔，詢問道，“要不要過來？”
    他知道這不可能，而且荒唐失禮，甚至想回到剛剛那一刻，提前按住自己不聽使喚的手臂。
    沈聽瀾翻身，眯開了一隻眼睛看他，也詢問道，“做什麼？”
    顧思明憋了半天，“還有好些日子，每天做工也很辛苦，想你睡得安…”
    話未說完，沈聽瀾已經鑽進了他被窩裏，心如擂鼓，顧思明腦袋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放下手臂，半個身子都是僵硬的，屋子裏人很多，或許有人會看到，還有熄燈前那一聲，仿佛道破了什麼似的喟歎，一瞬間睡意全無。
    而沈聽瀾，甚至還很不合時宜地開了口，“你很緊張嗎？”
    “沒…沒…”
    無法令人忽視的觸感就停留在胸口處，顧思明想，那是沈聽瀾那雙嬌養的手。
    “心跳很快，身體也很僵硬，顧兄，你這讓我怎麼睡得安穩？”
    顧思明僵在那裏說不了話，呼吸更是難以控製，他覺得今夜的沈公子很不一樣，或許黑夜的魔咒是放大人的欲望，誰都不能幸免。
    然後那隻手一溜煙滑到了背後，沈聽瀾的身體靠得更近了，但他很識趣兒地沒再說話，許久之後心緒平複，顧思明放鬆不少，卻依舊不敢亂動，隻輕輕地摟住了他單薄的背。
    顧少俠很挫敗，沈公子看起來比他坦蕩多了，他就像個心懷鬼胎的卑劣小人，像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江湖敗類，像個道貌岸然口蜜腹劍的偽君子。
    他從沒發現自己還有這樣令人唾棄的一麵。
    顧思明直到後半夜才睡下，而且睡得不是很好，反而是沈聽瀾，一覺醒來，神清氣爽，高高興興吃過了早飯，提著水桶擦甲板去了，徒留顧少俠在一邊，鬱悶半天，拚了命地把亂糟糟的腦子整理幹淨。
    今日得做點什麼。
    午飯後的船艙很安靜，做工的人大多都在午睡，碼放貨物的幾個艙和這邊是隔開的，女扮男裝的人在這個時候有動作，是最安全的。
    不多時，走廊上果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顧思明依靠在門口，最後確認了一眼來人，才幹咳一聲開口。
    “若霜姑娘。”
    男人和女人，從骨相上就有很大區別，沈公子雖然姿容秀麗，有些男生女相，但細看骨相，還是能一眼分辨出，認出若霜姑娘也是同樣的道理，行為舉止學得再像也是徒勞。
    “誰！”
    女子驚呼一聲，差點跳起來，她看清來人後才撫平心緒，疑惑地打量著他，“顧思明…顧大哥！你怎麼在這裏。”
    顧思明苦笑搖頭，“我若再不來，我和我的朋友怕不是會被抓起來，再壞了徐掌櫃的事也說不定。”
    若霜喜笑顏開，“你呀你呀，等著，我去稟明我家夫人。”
    她小跑著回了甲號船艙，不多時，就從屋內偷偷露出一個機靈的腦袋來，示意顧思明過去。
    確認四下無人後，他飛快地閃身進屋。
    屋內女子端坐，長發高高挽起，梳得利落，鵝蛋臉上未施粉黛，一雙杏眼靈動，衣著也十分幹練，徐鳳娘早年也曾行走江湖，舉手投足間算不得豪放，而是進退有度，落落大方。
    “且慢。”徐鳳娘先開了口，她手中有一份名單，其中兩個名字特意標了紅，女子難以置信地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道，“這個顧平是你？”
    顧思明目光如炬，還看到了另一個名字，“沈風則是與我一道的朋友。”
    徐鳳娘長歎一聲，泄氣了，
    “你險些壞了我的大事。”
    “這正是在下此番前來相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