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兄，去過獅門關嗎？”
    “略有耳聞，戈壁，荒灘，黃沙滾滾。”
    “據我所知，聖地在沙漠中心，被風沙掩埋，每年固定的時節，獅門關會起大風，這時通往聖地的路會裸露出來，裏麵也有萬千機關，我想這些秦家主是知曉的…他不會讓一個十五六的孩子冒這個險。”
    顧思明靜靜聽他往下說，沈聽瀾忽然覆住了他的手，掌心微涼，輕輕晃了兩下，倒是用上了沈婉君的招數，他將姿態放的很低，像是祈求，
    “我明白你心中有氣，怪我在秦家主麵前逼你為我出頭，可是沒有你，我很怕我會死在獅門關。”
    顧思明喉珠滾動，心底動容。
    “求你了，除了你，我不信別人，”
    有什麼辦法，明知他可能是裝的，但顧思明就是很難招架他的懇求，此刻他又在想起那個蠱…應該沒解，一定是沒解開的。
    “你為何偏偏信我？”
    顧思明還是將手拿出來。
    “顧少俠心思細膩，有勇有謀，是有情有義的正人君子，你在伽藍聖教蟄伏時沒有露出任何破綻，羅天青也曾給予你珍寶無數，你都視若無睹，不信你我才是眼瞎，”
    “愧不敢當，我隻求個以誠相待，沈公子，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顧思明顯然不吃阿諛奉承這一套。
    “恩？什麼話？”
    “既然沒有，天色不早，好好休息。”
    顧思明沉下一口氣，起身要走，沈聽瀾也沒挽留，心頭莫名升起一種要被看透的恐懼，他很不舒服，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訴他，要和顧思明保持距離。
    人吃飽了就要睡覺，還是睡覺更重要一些，沈聽瀾不再折磨自己了，轉身回房收拾，點燃燭火，才能安穩睡過一夜。
    胥水河畔的夜是溫柔繾綣的，月色當頭，水麵風起，波光粼粼，一夜過去，石板路都朦上了一層水汽，一呼一吸之間滿滿的都是濕潤的味道。
    寅時三刻，東方微亮，城南的窮苦人家已經晨起，就等著卯時開城門上工，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法，老叫花子已經等候在城南外的風雨亭了。
    片刻後，他聽到了很輕的腳步聲。
    “怎麼來的這麼早？”
    那人並沒有回應他，老叫花子也才側目望去，停外確實有人，卻不是他要等的人。
    “你是誰？”
    那人依舊不說話，老叫花子立刻嚴陣以待，來人一身黑衣戴了鬼麵，習武之人最能辨別殺氣，這人絕非善類。
    在死寂中對視一番後，老叫花子怒吼一聲，出拳迅若雷霆，直衝那人麵門而去。
    “裝神弄鬼！”
    黑衣人隻是後退了半步，輕而易舉地躲開這一拳，老叫花子一擊不中，掃腿轉去攻下三路，他的腿法和拳法出眾，在江湖也曾留下過傳說，可今日麵對黑衣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強的力道也被化解了去，一番打鬥下來，他已經氣喘籲籲。
    回應他的，是黑衣人帶著輕蔑的笑聲。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找上老叫花子想做什麼！”
    黑衣人的身法透著詭異，看似在閃躲，實則隻要他想，便能立刻變做殺招取人性命，老叫花子從沒見過，這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
    赤手空拳就能逼得人連連後退，這邪門得很。
    “你身上好髒。”鬼麵隔著，黑衣人的嗓音都雌雄難辨，“我也玩夠了，此番前來，當然是…取你性命！”
    卯時，顧思明睜開雙眼，起床，從正門出去，徑直往濟慈院去，他到時沈聽瀾已經站在了簷下，尋找著什麼，表情認真，顯然沒發現身後有人。
    “在找什麼？”顧思明很困，還伸了個懶腰。
    被當場抓包的沈聽瀾無奈轉身，還嘴硬著，“沒什麼呀。”
    顧思明不理會他的裝傻充愣，幹脆掀開地上的草席，地上赫然出現五個字。
    城南風雨亭。
    “昨夜隻收四兩，果然是邀你卯時相見，沈公子，很早就明白了，對吧？”
    沈聽瀾不想說話。
    “請吧，沈公子，一起。”
    “…顧兄，你是人，真的沒必要像鬼一樣陰魂不散的。”
    “沈公子，你說話的確不太好聽，希望你可以克製一些，知道不好聽就不要說了。”
    好欠打。
    沈聽瀾卻笑了。
    臘月二十一的傍晚，沈婉君為他準備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裳，淡淡的粉，金線勾邊，還繡著三五隻振翅欲飛的蝴蝶，很漂亮，但沈聽瀾不喜歡，沈婉君是在羞辱他，揶揄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入夜，顧思明將他救走，從容的臉上流露出動人的笑來。
    他卻道，“果然，好像一隻漂亮的蝴蝶。”
    真真是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