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瀾回神，解釋道，“不，隻是好奇，像是在洛城，濟慈院不會開設在這樣的鬧市。”
    “隻因濟慈院是秦氏在資助。”
    “哦…原來如此，世家大族，名門正派，就要為百姓為江湖做些善事，不然如何彰顯自己的江湖地位呢。”
    “沈公子，你好像對秦氏敵意不淺。”
    “也沒有吧，孔雀山莊偶爾也會做一些這樣的麵子事，其實…我雖不曾來過胥水河畔，但對這裏有些莫名的熟悉…這濟慈院在這裏有多久了？”
    顧思明靜靜望著他，坦言，“整整十年了。”
    “二位少俠，在說什麼如此入神啊？”
    沈聽瀾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顧思明手快將人拉住，他才穩住身形看清來人，衣著破爛，分明就是白天攔路的叫花子，笑容透著一股油滑。
    “你的小花子們都去幫你討飯了？”顧思明笑道。
    老叫花子沒接顧思明的話，卻端起破碗來推到沈聽瀾眼前，“小公子麵善，心腸也好。”
    沈聽瀾想了想，荷包裏倒是有些碎銀，便摸出一些來放進他碗裏，誰知叫花子端詳片刻後，一把抓出碎銀又塞回沈聽瀾手中，一轉身又回到簷下呼呼大睡了。
    “不貪，不貪，四兩就夠。”
    沈聽瀾還在納悶，顧思明已然眯起眼眸，看出了什麼。
    “胥水的乞丐都這麼講究嗎？怎麼看我都比你有錢，他為什麼收你那麼多銀子，卻隻肯收我四兩？”
    顧思明輕笑，“興許他有病，好了，夜市上還有許多好玩的，我們再逛逛。”
    和沈聽瀾在一處時，顧思明隻覺得很快活，可他偏偏會想到話蠱幻覺中看到的情景，又會心生憂懼。
    話蠱這東西後勁兒這麼大嗎？西南道傳來的東西…果然可怕。
    胥水好玩的有很多，各處張燈結彩，茶館戲樓棋社，雜耍戲法撈金魚，可惜由於有秦氏這一武林門派在此，喜聞樂見的套圈遊戲在這裏壓根沒有活路，曾有一位少俠將店家的禮物全部套走，此後江湖人士禁止套圈的規矩便流傳開來。
    這裏的路也錯綜複雜，若不是顧思明領著，夜市散了沈聽瀾都不見得能找到回去的路，這裏的吃食他也很喜歡，清淡又鮮美，去了珍香樓，那道五嫂魚羹最好吃，雖然在顧思明眼裏，他壓根沒吃兩口。
    回到玉竹軒時，已經是夜深人靜了，沈聽瀾很疲憊，但興致勃勃，顯然還沒玩夠。
    顧思明在院落重坐下，“從沒來過胥水，還敢亂跑。”
    “這不是有顧兄跟著麼。”
    “有我跟著就能亂跑嗎？”
    沈聽瀾身上還帶著甜甜的酒香，眸中透著醉意，“怎麼，顧兄擔心我？”
    顧思明垂下頭，不再回話，倒水的動作也變得溫吞，哪知原本在對麵的沈聽瀾，見狀立刻饒有興致地湊到了他身邊，斜斜地趴在桌麵上，明亮的眼眸飽含著深深的笑意，他白皙的肌膚暴露在清輝下，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說出來的話卻帶了三分失落。
    “一定是因為秦姑娘，顧兄才對我照料有加的。”
    顧思明很想否認，可沒能說出口，轉而問道，“那個蠱到底解了沒有？”
    沈聽瀾有些迷茫，“什麼蠱？秦姑娘的？”
    “…不是。”
    “你是說話蠱？”沈聽瀾想了想，拉過他的腕子探脈，“確實解了，你是哪裏不舒服嗎？我看你的脈象…咦怎麼突然變快了？”
    顧思明立刻將手抽了回來，指腹摩挲著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灼熱，滾燙，火燒一般，他有些窘迫，連忙岔開，“對了，聖地一行你可有打算？”
    沈聽瀾立刻收斂，“顧兄，我且問你，是不是秦家主想你盯著我呢？”
    沈聽瀾本就玲瓏心思，這件事上他沒有好隱瞞的，話一出口，卻是一句讓人意外的答複，“但我不打算接這個重擔了，已經拒絕了秦伯父，他會安排秦朗月與你同行，所以沈公子要安排妥當。”
    沈聽瀾眨了下眼睛，一言不發，顧思明也在等，等他會不會上鉤，這狡猾的小公子吃人不吐骨頭，他可不想受製於人，得從那張網中跳出來。
    晚風微涼，沈聽瀾又喝了一杯茶，他此刻腰背筆直，端得是氣定神閑，但心裏一團亂麻，和秦朗月一起走，那不是奶孩子嗎？
    怎麼沒早些看出顧思明是不肯吃虧還有點記仇的臭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