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廳出來，他要去找沈聽瀾的，可晚來一步，秦姑娘房中隻柳思思在照顧著，許是見救治有望，她的臉色要比方才好看許多。
    柳思思望向他，坐入小院涼亭，顧少俠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顧思明隱去機要，將前廳的事說了個大概，柳思思神情凝重，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顧思明靜靜等候，良久她才開口。
    “你既已決定和他一同前去，那我不便勸阻，隻一點，沈誤此人絕非君子，你…要小心。”
    顧思明領情，“我明白姑娘多有不便，可還是想多問一句，你和沈公子之間到底有何淵源？”
    “有些過往我不能提，自從師父失蹤後，我更與他斷了聯係，你方才說羅天青落在沈誤手中，我一點都不驚訝。”
    顧思明沉吟片刻，“你是說或許伽藍聖教的滅門，也有孔雀山莊的手筆。”
    “他畢竟與我有些交情，我也不想以最惡的心思揣度他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藥方給你了嗎？”
    柳思思連忙從袖口中拿出藥方來給他，“我看過，一共十三種藥，其中十種藥鋪就可以買到，其餘的我隻在醫書上見過，天心花性寒，龍血草性熱，千葉藤正好調和二者藥性，應該不會有問題，說到底受苦的還是阿芷…”
    秦芷月是秦之杭唯一的女兒，自然繼承了一身好本事，可她是女兒身，秦之杭並不打算將秦氏交給她打理，就等著招個上門女婿入贅秦氏，這姑娘急了眼，生了一身反骨，一聲不吭就去闖蕩江湖了，立誓非要闖出個名堂，讓當爹的看看，她並不輸給那些男人。
    可惜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一出家門就落到了羅天青手裏，還成了他逃跑路上的保命符。她是個要強的性子，羅天青也沒少被她折騰。
    “羅天青一定是因為她秦氏大小姐的身份，才給她下了蠱毒，卑鄙無恥！”一想到這些，柳思思簡直恨得牙癢癢，眸中一陣酸澀，噙著淚低聲咒罵。
    顧思明將藥方還給她，沈聽瀾品行如何他不好說，若孔雀山莊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秦氏，那秦姑娘受難，說不準也和他有關。
    “你這幾日好好休息，不管怎樣也算有了結果，我先去找沈公子。”
    “顧少俠。”柳思思蹭過麵頰的淚痕，叫住他，“不管怎樣，我總覺得他會下一個大網，將人兜住，而我們還不得不如他所願。”
    “他已經把我們都兜住了，柳姑娘放心，我會小心提防的。”
    沈聽瀾暫住玉竹軒，這裏風景很好，屋外就是大片竹林，此刻他正矗立窗前，思緒萬千。
    今日是崇寧二十三年四月十八，僅僅在五年後。崇寧二十八年臘月二十一，他會死在玉華山深處的蝶仙穀中，箭羽穿心，被漫天飛雪埋葬。
    而最先麵對死亡的人，卻是顧思明。
    上一世他和顧思明其實沒見過幾次，所以他更不明白，顧思明為什麼會為了一個麵都沒見過幾次的人，放棄從沈婉君手下逃生的機會，陪著他逃亡，逃了三天三夜，最後從容赴死呢。
    沈聽瀾耳畔至今還回蕩著他臨死前的那句話。
    “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我要死在他的前麵，隻因我其實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不願承認是我的無能才沒護好他。”
    沈聽瀾疼得心都要碎掉了。
    “沈公子。”
    “啊？”沈聽瀾慌忙從回憶中抽離，整理好心情回頭看他。
    “要出去轉轉嗎？”
    “顧兄作陪，當然要去。”
    此時日近黃昏，是胥水河畔最熱鬧的時候，正好邊逛邊吃，街邊有吆喝小食，畢竟將肚子填飽才是要緊事，人活一世，可不能委屈口腹之欲。
    顧思明將從街邊買來的糕點分給沈聽瀾，後者笑著搖頭，看起來沒有吃東西的興致。
    河麵有畫舫舞樂，短笛聲清脆歡快，琵琶低語悠揚，都是胥水河畔特有的小調，長長的石橋上，衣著華貴的富家公子見船上的姑娘舞姿曼妙，歡呼叫好，將金銀珠寶，玉器首飾，一股腦地往上扔，有些落在水中，激起層層漣漪。
    這樣的場麵，沈聽瀾還有些不適應，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擠下橋。
    然後他二人駐足在濟慈院門口。
    這裏也不再大門緊閉，孩子們或跑或跳，一片歡聲笑語，沈聽瀾看到入神。
    “怎麼，沈公子對濟慈院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