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太後壽誕那天，是我和如兒進宮以來整個後宮最為熱鬧的日子。
    因為為先皇守孝三年，所以三年來太後的壽誕都不曾大辦，這次的輝煌華麗，絕對是沒有親臨宮中的人難以想象的。
    即使是向來喜歡在人群中表情清冷的如兒，也被這樣的繁華綺麗驚得頻頻瞪大眼睛。
    我低著頭，跟在她身後。
    宮裏不少人都知道，甘織宮那個有著太後撐腰的如嬪，她身後那個總是垂著頭的相貌平凡的女子，是她庶出的妹妹，名字倒是取得好聽，叫青瞳，跟著自己才貌雙絕的姐姐一同進宮，現在以宮女身份在甘織宮當值。
    百官道賀的時候，嬪妃都在偏殿等待，如兒坐在正座左下角，分坐在鳳座兩邊的是那個最為得寵的辰妃和當年的太子妃——今日的景妃。
    而那個豔名滿天下的燕嬪，就在我身側。
    近看這位七州第一美人，隻覺得像捧著一朵儂豔的虞美人，她的豔麗裏透著迷離，不流於俗媚，反而透出幾分精致的意味來，五官的顏色都如上了濃妝般，尤其是那雙眼睛，睫羽濃黑，明亮的瞳人是深琥珀色，顧盼之餘，讓人無端想起宮苑中飼養的珍奇綠孔雀，那一開屏的驚豔，讓人目眩神迷。
    如果把燕嬪比作舉國無雙的綠孔雀，那麼那個享盡萬千寵愛的辰妃，就是九天之上的神禽青鳥，披一身光芒，不落凡塵。
    猶記得在檢視秀女那天第一次看見辰妃，一身雪白衫子，隻是落落無塵地立在殿上便讓人驚為天人，今日近看，瑩白麵孔宛如水晶，一雙眼睛如同黑色棋子，深黑明澈，眼角上吊，狐狸一樣的麵孔，卻憑空地多出了幾分冰雪般的氣質，像觀音座前龍女，一顰一笑都不落紅塵。
    難怪這兩人如此得寵，這樣美的麵容，世間哪有人能不動心？
    隻是，孔雀也罷，青鳥也罷，都比不得鳳凰。
    大祁國的鳳凰，隻能有一位。這一位，也隻能是此刻坐在我身旁的女子，西門，如相。
    想當初凝雪和如兒的母親，那個滿腹詩書的正室夫人為如兒取下名字時便別有深意，生兒最高不過封侯拜相，而如兒的名字，便是如相。
    昔日楊貴妃得勢，滿門將相，夫人一生無子，指望如兒光耀門庭，也是可想而知的。
    巳時，太後駕到，天子隨行。
    明晃晃的金色，鳳冠霞帔掩蓋不住美人已老，鬢角微霜，一國之母的威儀卻越發攝人，目光所到之處，連那個高傲的辰妃也垂下頭來。
    太後卻在看到如兒的刹那，收斂了氣勢。
    “免禮平身，快快賜座。”
    八個字，就向偏殿中所有人表明了如兒的身份，至少，在太後那兒，是已經淩駕了辰妃的存在。
    可是，在皇上那裏呢？
    我站在如兒身後，看著她白皙脖頸漸漸泛起紅暈，絕色的臉因為被眾人目光包圍而微垂著，越發顯得欲說還休。
    對她的脾性了若指掌，知道她絕不會因為被眾人目光包圍就臉紅得如此明顯，我毫不驚訝地把目光看向那個讓如兒如此失常的人。
    昔日花團錦簇中麵貌如玉的少年，已經長成如此俊美的天子。鳳眼，高鼻薄唇，是相書上所說的無情相，而唇角勾出的那抹笑容，更是讓人不能直視。
    被這樣的人盯著看，就算如兒的性格再驕傲清冷，也無法不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