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煙 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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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聽見江楓的豪言壯語,甚至信心十足跟一票人下賭注,溫予酒也不約而同認為,男孩子確實有十成十的把握。
眼下,江楓一臉坦然,說出自己需要進行補習的話來,任誰看,都會覺得這是在臨時抱佛腳。就連溫予酒也不由怔住,隨之是難以抑製的笑意。
他的情緒起伏從來不大,也不明顯,麵上保持著冷淡。但江楓僅僅是瞥了他一眼,下一秒自己的臉上瞬間染上一點慍色。
“你笑什麼?”
“……啊?”短短幾個字,溫予酒微微一愣,沒料到會有人能察覺出來。他壓下心底的樂意,並不打算回答,反之是順著江楓的話,狀似訝異抬頭,“我沒笑吧?”
江楓轉著手裏握著的水筆,聞言嗤鼻:“沒表現出來的,誰會承認?”
“這你都清楚。”溫予酒從書立裏抽出等會上課要用的課本和筆記,又把試卷抽出來,絲毫沒有要回答江楓一開始說,吃飯加上補習的建議的打算。
江楓沒介意,見對方沒反應,打算換個切入點:“你周末有事?”
“沒有,”溫予酒知道他想說什麼,“幫你補習有什麼好處嗎?”
他懶得繞圈子,直截了當的問出口。
江楓被他這句話震了一下,似是不可置信:“你要我幫你收著電子琴的時候,我問你要好處了?”
溫予酒聽到他這句話,又抬了一下眼,瞥向身邊的少年,又收回來,說:“沒有。”
“但是,如果我沒讓你上升百名,我是不是就攤上事了?”
他們中午在食堂的動靜不算小,被聽見打賭內容也在江楓的意料之內。
“怎麼會,”江楓接他的話,“隻會讓人覺得年級前三沒什麼本事而已。”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然,溫予酒倒沒被他的話激到,很平靜的點頭承認,闡述事實:“我確實也沒什麼本事。”
空有份成績,但這句話他不會說出來。
“不過教我學習的本事還是有的。”江楓接的極快。
“……”溫予酒扯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還是沒如往常一樣,勾出笑容來。
他用舌尖頂住自己的口腔左側的軟肉,垂眼不知道思考了什麼。
再一次抬頭,吐出的話讓江楓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是聽錯了。
他說:“求我。”
兩人之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視線卻還膠在一起。
江楓真誠發問:“你找打嗎?”不然為什麼說出的話這麼欠打。
溫予酒並不怕他,往後一靠,把掛在椅背的襯衫拿起來,蓋到自己身上,阻擋孜孜不倦往這邊撲來的冷氣,順便把眼神收了回來。
在他們說話的途中,上課鈴打響。第一節課的老師抱著教輔書和試卷,準時準點走進班級裏。溫予酒不再回話,而是把眼前的課本,翻到和PPT上對應的知識點頁數。
以為這個人不會再開口,江楓也往後靠去。這節課是化學,他不打算聽課,索性攤開桌麵的試卷,準備繼續和生物鏖戰。
旁邊的人的話傳過來。
“我晚上有空,你要試試跟我打一架嗎?”
-[你說,溫予酒找你約架?]
-[嗯。]
江楓麵無表情敲下一個字,和一個符號,簡潔的回複許陽發送來的驚訝。
-[那你們打完之後呢?]
-[學習啊。]
回答透露出理所當然的意味。
-[……]
許陽的備注下冒出正在輸入中的狀態,江楓背著書包,跟在溫予酒的身後,時不時看一下路,又把視線移回屏幕上,半晌也沒等到許陽的下半句。
溫予酒在這時扭頭,跟他說了句要過馬路,江楓便熄屏,觀望起車流,過了路口,屏幕適時亮起,許陽發來回複。
-[所以,你們打架就為了學習?]
其實江楓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眼下這樣。先是他主動找人想要補習,但他的學霸同桌提出的條件,是要江楓求他。
求個毛,江楓想也不想懟了回去。
他的同桌退而求其次,提出了PLANB。
跟他打一架,然後就同意補習。
鶴州十中裏,是有人親眼目睹過江楓打人的樣子的。男孩子每一個動作都快準狠,專挑人體脆弱的部位打,又巧妙的控製好力道,確保不會留下太嚴重的傷,看上去像練過一樣。
被人撞見也不在意,瞥一眼又繼續動手。那名目睹的同學躲在一邊,偷偷掏出手機錄視頻。
第二天,江楓在校外打人的視頻,在校園牆公布了出來,十分鍾後又突然刪除。但傳聞對於無法及時吸收外界信息的高中生來說,是極具誘惑力的,短短時間足夠視頻流傳大半個校園。
江楓還因此被抓去教務處進行談話。
夏夜的風不比白日燥熱,男孩子的校服還未脫下,讓風吹起一小片的衣角。
前頭的人仍在帶著他前行,江楓隻好伸手拽上溫予酒的左肩。
“到底要去哪兒打?”
“不打,”溫予酒讓他掰得頓了一下腳步,又繼續往前,拐彎,“你很期待跟我打一架?”
江楓鬆開手:“我現在比較期待知識的灌溉。”
“嗯,”溫予酒應聲,停下腳步,伸手推開眼前店鋪的玻璃門,側身對江楓做了個標準西式禮儀,“請吧。”
-
眼前是一家裝修簡單的咖啡館,江楓先他一步進入,又頓住步伐,等待溫予酒上前,走在他的前麵帶路。
咖啡館裏隻有零星幾個人,偶爾捧起咖啡輕抿一口,桌上擺著電腦或是平板,赫然是在學習的狀態。
前台內圍著深咖色圍裙的男人,正邊哼著歌,邊往做好的咖啡裏倒入牛奶,三兩下拉出了一個愛心。
在他把做好的咖啡擺上取餐處時,也正好抬頭看到溫予酒。
男人笑說:“這不是我們小酒嘛,稀客呀。”
“南哥。”
“喲,還會喊人了,更難得了。”男人調侃他。
溫予酒:“……”
男孩子的臉色逐漸冰冷,被稱為南哥的男人知道小孩逗急眼會生氣,把話鋒轉向一旁默默觀察店內的江楓:“這位是?”
溫予酒不打算向他詳細介紹,簡潔明了吐出三個字:“我同學。”
南哥也不在意他的簡短:“昔白說的那位是吧?”
聽到景哥的名字,溫予酒皺眉:“景哥跟你說什麼了?”
“能說什麼,”南哥不理他,兀自和江楓打招呼,“是小予的朋友吧,叫我南哥就行。”
“……南哥,”江楓不太能招架自來熟,但因為是進了別人的店裏,還是喊了一聲,又說,“我們不是朋友。”
他們的關係算不上朋友,江楓也並不想和溫予酒做朋友。
“哎?——”南哥拉出一個長音,沒說什麼,倒是因為江楓的這句話,多看了他兩眼,才轉回溫予酒,“你來我店裏幹什麼?”
“學習,”溫予酒向他展示自己的書包,表明自己是真的來學習的,“不然我來幹什麼,實地考察麼?”
“說不定呢?也說不好你今天就是心血來潮,想收購我這家破爛鋪子。”南哥跟他開句玩笑,很快切回來,“又喝生椰拿鐵嗎,旁邊這位小朋友要喝點什麼?”
江楓一直在走神,被南哥的一聲喊回來後,才想起來低頭去看菜單。
他本人並不喜好咖啡,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最後跟著要了一杯喝溫予酒一樣的生椰拿鐵。
剛點好咖啡,一旁等待的溫予酒率先邁步往靠窗的位置走,江楓落在後麵茫然一瞬,問南哥:“您是用餐結束再收費嗎?”
“不收你們錢,”南哥把他們點的種類列在紙上,便轉身取杯子,聽到江楓的話揮了揮手,“快去好好學習吧,等會咖啡會送過去的。”
-
在他們交談的途中,溫予酒已經找好位置坐了下來,拿出放學前收進包裏的試卷和筆記本,一起擺在桌上。
等江楓也坐了下來,才抬頭看他:“聊完了?”
“今天教什麼?”
江楓沒理會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把椅子挪到溫予酒身邊,方便聽講,問出自己現下最想知道的。
他們前幾次講題,是江楓帶著問題去請教,溫予酒很少會進行知識點拓展,所以江楓隻能自己找題目進行鞏固。
今天大為不同。
溫予酒不僅答應給他補習,甚至說不用他找題目,自己會準備好。
即使江楓對他的印象再差,但沒否認過溫予酒的成績,畢竟他不學習的前兩年,勸說他回頭的,都以溫予酒作為例子。
偶爾他路過校道的成績榜,也會扭頭看一眼居於前端的名字,總能在前三見到熟悉的人名。
“你想學什麼?”溫予酒把問題拋回去。
“我什麼都想學。”江楓用手撐住身子,垂眼盯著他翻開筆記本,“老師能教嗎?”
“今天教不了太多,”溫予酒順著他的話,“先學一點吧。”
本子上寫的是數學的知識點,從必修一開始,寫得很詳細。
邊說邊列舉試卷上相應的題目,對應知識點。江楓邊聽邊點頭,不懂的地方又很快問出來,得到回答後又找出一道差不多的題,問是不是差不多。
理科數學的難度比文科要高,會考內容也隻是考察基礎,高考題提升非常多,溫予酒準備的題目又基本是高考難題,但勝在講的透徹,江楓很快就能理解。
南哥給他們送來咖啡,中間又端來兩塊提拉米蘇。溫予酒批改題目時,江楓便在旁邊抽空吃一口小蛋糕。
兩個小時能弄懂的知識點不多,溫予酒隻挑常考的說,時間很快過去,等到他開始整理用過的草稿紙,江楓已經趴上桌麵。
“強度能接受嗎?”既然開始幫人補習,學習感受自然也得獲取,好加以改進。
“嗯……”江楓雙臂搭上桌,腦袋埋在中間,溢出一聲回應。
溫予酒把專門留下的試卷塞進江楓的腦袋邊,說:“回去做一下這張,明天拿來給我。”
“哦。”江楓應的有氣無力。
還有課後作業呢……明天?
江楓噌的一下直起身:“明天繼續補習?!”
“那不教了?”溫予酒問,“我都隨意。”
“教教教!”
好事啊,連補周末,至少摸底考真有個底,江楓不可能拒絕。
但他轉念一想:“為什麼突然同意幫我補習?”
之前問問題,江楓也旁側敲擊過幾次,溫予酒卻怎麼也不鬆口,久了甚至懶得回應,直接無視。
看著江楓把試卷對折塞進口袋,溫予酒轉看向他的臉:“電子琴的報酬。”
對了,電子琴。
當時江楓隨口說了句月五千,他自己沒放心上,反倒是溫予酒和他分別沒多久,真在微信上給他轉了五千。
江楓邊腹誹他是傻帽闊綽少爺,邊把這筆錢退回去,接著回複一句不用。
這人竟然記在心上了。
江楓多看他兩眼。
溫予酒自然不知道身邊的人又想了什麼,他抿了一口拿鐵,見江楓收拾好了,說:“走吧。”
他周末需要回家,和江楓並不是一個方向,在店門外跟人道別後,徑直往目的地的方向走。
本來江楓也是要照常回郊區的,不過自從上周那件事過去,他再沒有要回去的想法。
直到溫予酒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內,江楓揣著兜裏的試卷,望向往來的車流,嘀咕:“接下來去哪兒呢……”
-
賽季在這個周末要進行結算,許陽在家裏忙著衝榜,聽見房門被敲響,他喊了一句:“什麼事?”
他媽媽的聲音隱隱約約從門後傳來:“小陽,小楓來找你了。”
許陽媽媽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進來,放好後很快出去,還貼心的為自家兒子關上門。
排位賽還沒打完,許陽趁著空隙,把那盤西瓜推到江楓麵前,邊問:“怎麼想著來我家了?”
江楓叉起一塊西瓜送進嘴裏:“找你不行?”
“叔叔找到家裏去了?”許陽問。
“不清楚,”江楓吃了兩塊沒有再動,“怕他還在那片,索性不回去了。”
許陽假裝沒聽懂他的言下之意:“不回去睡大街?”
江楓:“睡橋洞。”
許陽點頭:“有誌向。”
相互貧嘴沒幾句,江楓不再說話,問許陽要了一支筆,掏出口袋裏的試卷開始寫。
溫予酒給他的這份卷子難度不大,很多又是今天給他講過的內容,江楓的做題速度比往常要快上不少。
排位基本半小時左右結束一局,江楓來找他的時候,許陽已經把敵方的中路二塔推掉了。
他打完這把沒有再開,而是扭頭看江楓寫題。
江楓感受到了視線,但沒說話,直到寫完最後一題,蓋上筆帽,才抬頭問盯了他將近一個小時的兄弟:“幹嘛?”
許陽問:“你決定痛改前非了?”
江楓反問:“我像?”
許陽伸手抽出他寫的那張卷子,大部分都寫對了:“那怎麼開始寫題了?痛改前非也好,說不定老唐也讓你去考清北。”
在升上高三前,年級組讓各班班主任填寫了高考期願表。鶴州十中雖然在市裏並不算什麼出名的重點,但也是個示範,每年的一本率都在上漲,今年同樣不例外,要趕超去年。
那張期願表被年級組打印成了泡沫板,掛在班主任辦公室的牆上,不僅是老師,學生進門也能一下子瞧見。
作為辦公室的常客,江楓連會考時期的期願表也見過,當時唐德指著全A那欄,讓江楓也給他考回來一個。
“啊。”
回想到二班那欄,唐德在一本線那寫了30,他們班總共就45個人,江楓搖搖頭,直白道:“那會比殺了我還難受。”
江楓最後也沒能睡成橋洞,被許陽媽媽一陣挽留,在許陽房間裏打了地鋪。
溫予酒把補習時間發到江楓的微信上,課程排的很滿,江楓窩在被子裏,對著密密麻麻的圖表,隻覺得一陣頭暈,顫巍巍發了幾個字過去。
-[全得學會嗎?]
溫予酒回複。
-[不用,隻是帶你過一遍知識點。]
很快又補充。
-[重點需要會。]
這排表比動車時刻表還密,學一天都能讓他學死。
江楓開始頭昏眼花。
-[學霸你真盡責。]
-[應該的,怕你考不到。]
-[那考到了呢?]
那邊的正在輸入中顯示的有些久,好一會才發過來。
-[可以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