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由心理輔導臨時更換成了自習，溫予酒被唐德喊去了辦公室，告訴他下周一進行摸底考的事情。
    又讓他在下午放學前，把考場布置出來，課本資料統一擺在走廊靠牆的位置。
    垂眼記下幾個關鍵詞，溫予酒不時點頭給出回應，表示了解，又心想果然當上班幹，事情會增加一大堆，不由開始在心底後悔。
    老師說完布置考場的注意事項，又問他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最近江楓跟你交流得怎麼樣？”
    “還好。”大概是為了了解，他和江楓之間有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溫予酒回想這幾天的接觸，一直都在問他問題，多餘的話講也不講，確實隻算個還好。
    “有向你問問題嗎？”
    溫予酒點頭：“有。”
    唐德聞言呼出口氣，像是放心下來：“那就好，我以為你們倆之間有什麼矛盾，有交流就行。”
    他頓了一下，又對溫予酒說，“老師知道你學習不錯，有空的話，可以在學習上多幫一下他，畢竟眼下也高三了。”
    把話說得委婉，聽慣了命令口吻，溫予酒抬眸多看了他的班主任一眼。對於唐德把他和江楓安排在一塊，溫予酒多少能猜出一點這位老師的想法。
    無非是因為高考臨近，想找人拉那位以前成績優異的小同學一把。
    跟江楓兩個星期接觸下來，覺得或許是江楓性格原因，沒人能完全壓製住他，甚至可能因此受到影響，所以想到了他。
    但溫予酒不是好人性子，隻是笑著，沒接唐德的話茬。
    等了半晌，也沒聽到溫予酒回應的話，唐德終於抬起頭，算是弄明白了，這位在成績榜上顯赫少年的性子，也不做強迫，又多說了幾句就讓他回教室了。
    升上高三，學生基本了解老師的套路。溫予酒從辦公室回來，剛推開門，原先安靜各幹各事的同學們，齊刷刷抬頭朝他看過來。
    腳步下意識停頓。
    “學委，老師是不是跟你說了考試時間呀？”
    有人率先出聲，於是七嘴八舌起來。
    “考場分布出了嗎？”
    “什麼考試製度啊，不會是按高考的來吧？”
    溫予酒沒說話，他隔著人海望向最後一排，他的位置。
    趴著的男孩子隻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沒有要抬頭的意思，似乎再重大的消息，也同樣雷打不動。
    底下的人群仍在吵鬧不停，沒有要停止的跡象。溫予酒輕叩了兩下講台桌，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先安靜，聽我說。”
    受到職位和學霸光環的壓迫，嘰嘰喳喳的台底慢慢恢複安靜，溫予酒把唐德對他說的話精煉出來，讓他們下午大掃除的同時，把考場擺出來，至於考場座位，會在下周一早自習公布。
    “摸底考采用高考製度，自習可以留在本班，還有什麼疑問嗎？”
    二班的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齊齊搖頭。
    得到答複，溫予酒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楓恰巧在這時轉了一下腦袋，對著掩了陽光的窗戶，正好是他的方向。
    自從上次進座位需要江楓挪動椅子，之後男孩子都特地留了條側身可以通過的縫兒，意思十分明顯。
    明晃晃的別因為進不去座位煩他。
    真是計較到了一定地步。
    隻有來向他請教問題，才會表現得可愛一點，眼下真是一點也不討喜。
    -
    陷在睡夢中的江楓，自然不知道他的同桌正在腹誹他。
    這一個星期裏，江楓一直往腦中灌輸各科知識，除了語文和英語，其他學科被他囫圇吞棗般，塞進腦子裏。
    如今連夢裏都是做過和未做過的真題，前仆後繼壓在江楓身上，沒一會兒就把他淹沒了。
    最後江楓夢見那些張試卷，不僅壓到他身上，甚至開始不害臊的喊他哥哥，江楓才猛地從夢中睜開眼，一下子坐直身。
    “我靠。”
    真他媽嚇人。
    而在他趴桌睡覺的這段時間裏，有幾個科的老師過來布置試卷，讓學生們周末在家能寫多少寫多少，不強製要求。
    率先抵達教室的是數學老師，何念念同樣競選了數學課代表，接過老師手裏的卷子，一張張發下來，路過江楓旁邊時，壞心眼的把紙張蓋到了他的腦袋上。
    溫予酒瞥了一眼，不過沒出聲。
    於是接下來又有幾名任課老師，來布置周末作業，幾名課代表沒抵抗住誘惑，紛紛效仿起來，然後江楓的腦袋上便蓋了好幾科的卷子。
    江楓起身的同時，腦袋上蓋著的試卷受力滑落下來。
    他便目睹了自己的桌上，憑空出現了科目卷。
    更他媽嚇人了。
    許陽照常來找江楓去吃午飯，發現他對著桌麵那幾張紙發愣，便也好奇的湊過去看兩眼，發現不過是最新下發的試卷。
    不知道看點在哪裏，但江楓還在出神，許陽問：“你打算把它們寫完再去吃飯？”
    江楓在學習上用功，這幾天大家都有目共睹，何念念還跑去問許陽，江少是不是又受到家裏刺激了。
    許陽不好道出原因，隻能笑笑。
    吳越祺則是看到江楓的努力，自己也鬥誌昂揚起來，但寫了沒兩題，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們之中，唯有江楓的成績落在末尾，也曾經目睹過男孩子的成績，出現在最顯眼的位置，所以看到江楓沉心學習，都默契的不會出聲打擾。
    腦袋上的試卷還沒理清從何而來，但看見中間夾著的數學試卷，江楓能想到，大概又是何念念的手筆。
    聽見許陽問他是不是要寫完才吃飯，江楓搖頭，站起身來：“學習哪有吃飯重要？”
    他不吃飯可沒心思學習。
    -
    這幾天他們不像往常，會趕去食堂看有什麼菜品，而是慢悠悠逛過去，打飯窗還剩什麼就吃什麼。
    江楓走到半路，冒出一句：“想吃炒麵。”
    許陽毫不留情：“現在估計隻剩炒麵鍋底。”
    “……”江楓扭頭看他，“不然你動用美色，幫我騙一盤過來。”
    許陽也看著他，無語道：“你的臉比我的管用多了。”
    “但我懶得動，”江楓望著越來越近的食堂樓，“再說了，他們估計也不想和我說話。”
    飯點過半，食堂裏仍然是人山人海，路過之前的同學身邊，還會出聲打招呼。
    一名男生端著餐盤路過，恰巧裝的就是江楓路上說的，想吃的炒麵。
    江楓瞬間直勾勾地望過去，男生在他們認識的人的身邊坐下，抬頭發現校霸正盯著他看，驚恐且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問：“怎、怎麼了嗎？……”
    不帶一點迂回，許陽隻好拍了一巴掌在江楓的後背上，等男孩子把視線收回，轉望向他，才擺手示意那名被嚇到的男生不要在意：“他最近學傻了，現在餓瘋了，不用管他。”
    江楓：“？”
    “什麼？”
    已經坐下吃上飯的男生們，不厚道的笑出聲，他們和江楓的關係還算不錯，其中一名很快接上話。
    “楓哥開始學習了啊，看來老唐沒騙人，要考年級前幾啊？”
    分班以後，他和許陽分在了同一個班，自然也知道上個星期，唐德用江楓做例子，敲打不學習的學生的事。
    他倆隨便站了個隊伍排飯，此時仍停留在那桌未動，江楓跟著前麵的人，往前挪了兩步，才轉頭道：“你覺得我能考年級前幾？”
    “說不準，”男生笑得開朗，“讓兄弟們開開眼界。”
    江楓點點頭：“打個賭，要是我上升五十名，請我吃炒麵。”
    炒麵是食堂的熱銷菜品之一，平常需要靠搶才能買到。
    吳越祺來得比他們早，這時剛打完飯找位置，看見江楓他們，於是擠過來，順便和坐著的幾個人打招呼，讓他們騰個位置出來。
    在幾名男生的罵罵咧咧中坐下，他也聽到了剛剛江楓說的話，坐好後抬頭和江楓打商量：“不然楓哥，你要是能上升一百名，我請你吃一星期的炒麵。”
    江楓毫不留情：“你哥吃一星期炒麵會吃吐。”
    “那炸雞，薯條？”吳越祺報出幾個小吃名，見江楓還是一臉興致缺缺，自動加大籌碼，“我把我的校園卡給你刷一星期。”
    未到下午放學時間，十中是不允許學生拿出手機來用的，在校的花銷使用校園卡。
    江楓這才抬眼：“行。”
    他又把溫予酒在他身上使過的招數拖出來，反手用在吳越祺身上：“立個字據。”
    吳越祺：“？”
    許陽：“？”
    坐著的男生們：“？”
    周圍聽見的人群：“？”
    吳越祺茫然道：“為什麼要立字據，楓哥你信不過我了？”
    “信你，”江楓輕車熟路順一把小五的毛，“怕你反悔。”
    吳越祺：“……”那不還是信不過我！
    但他一般不會去反駁江楓的話，最後乖乖應下，第一個賭約成立。
    又有幾名男生躍躍欲試，其中和江楓賭上升五十名的男生，賭注是一份炒麵，其他幾個則是小零食和飲料。
    江楓一視同仁：“統統立字據。”
    “行。”男生們應的極快，比起賭注，他們更在意江楓的進步速度。
    一群人在食堂吵吵鬧鬧，即使聲音不大，動靜也不會小。溫予酒和賀知川坐在他們後幾桌的地方。
    那些人打著賭，身邊同樣吃飯，又認識江楓的人，也不可控製的談論起，男孩子的摸底考成績會是什麼樣。
    從高一，一路張揚到了高三。
    在聽見江楓讓他們立字據時，溫予酒沒抑製住笑意，輕笑了一聲。
    賀知川看過去：“阿予你幹嘛？”
    “沒事，”溫予酒抬頭，遮掩住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嗆到了。”
    “喝點水？”賀知川下意識把他手邊的礦泉水遞過去，幾秒後又反應過來，“哦，對了，你有潔癖。”
    “回去喝。”溫予酒說。
    不遠處，江楓所處的隊伍，速度終於是提升不少，一會兒就排到他了。男孩子端著餐盤，拉上許陽，擠吳越祺的位置。
    人群又發出哄笑聲。
    中午便在難得輕鬆的時間裏過去了。
    -
    午飯過後，溫予酒跟賀知川出校門買了點東西，沒趕得及回教室休息，推開班級後門時，他心想等會的課程用來補覺正好，還沒享受過角落的好處。
    結果他剛開門，最後一排本來還趴桌休息的，他的同桌，如同有心靈感應般，扭頭望了過來。
    甚至全班隻有他轉頭了。
    溫予酒蹙眉，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人一靠近，聲音緊隨其後。
    “周末有空嗎？”
    溫予酒在位置坐下，說：“怎麼了？”
    “請你吃個飯。”江楓毫不吝嗇笑容。
    “順便幫我補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