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本人對吃飯這事，其實並不怎麼熱衷，但打從初中因為一次不按時吃飯，被迫住進醫院打了三天的點滴，也不得不開始規律飲食。
    -[幫我在食堂打飯嗎？]
    -[不是。]
    對麵還在輸入中。
    -[請你出去吃飯。]
    江楓又在心底吐槽他一句少爺。
    請客不去白不去，他很快回複”好的”表情包，然後閉眼醞釀睡意。
    無他，溫予酒的課表定的是明早九點開始第一節。
    早上八點，許陽被耳邊悉悉索索的聲兒吵醒，迷糊睜眼，發現江楓在穿衣服，茫然道：“楓兒，你起這麼早？”
    江楓扭頭看他，一臉悲壯：“哥們要趕去上補習班了。”
    南哥的咖啡店開門比其他家要早，溫予酒拎著早餐推開店門，第一眼就發現南哥在前台笑意盈盈的盯著他。
    溫予酒：“？”
    他再把視線往昨天的位置一轉，江楓坐在那，滿目怨念。
    溫予酒：“……？”
    提著東西過去，溫予酒把帶來的兩袋小籠包放到江楓麵前，問他：“吃東西了嗎？”
    “沒，”江楓心安理得接過他遞來的筷子，又覺得在咖啡店吃小籠包不太雅，“在店裏吃可以嗎？”
    “可以，”溫予酒說，“他十點才正式營業。”
    正好南哥端著剛做好的咖啡過來，聽見溫予酒這話，秒收起笑容瞪他一眼：“我店裏不可以也會被你說成可以。”
    溫予酒裝聽不見：“南哥你也吃。”
    上午三個小時，江楓被猛灌了三科的內容。中午，溫予酒問他要不要小睡一會兒，江楓打量一圈：“睡哪兒？”
    溫予酒正在用紅筆改他剛寫完的試卷，頭也不抬：“南哥有個休息室，你要睡的話，我讓他收拾一下。”
    “……”江楓盯著他，“你是不是有點不把我當外人？”
    他的語氣很是真誠。
    又是給他補習，早上帶早餐，現在還要給他收拾休息室？
    溫予酒停下筆抬頭，和江楓撞上視線，兩秒後：“那你在這張桌子將就吧。”
    說完低頭繼續批改。
    江楓：“？”哎我他媽……
    兩天的補習計劃很快結束，江楓見溫予酒把筆記本收起來，遲遲沒有下一步，自己提出疑問：“今天不用寫題？”
    他這兩天做題速度逐步提升，溫予酒給他的題又都是講過的內容綜合，算是對江楓學過的知識點的鞏固。雖然錯題也有，不過正確率確實是一點點提高。
    “明天考試了，回去複習一下，別做題了。”溫予酒說。
    桌上的咖啡已經冷掉，溫予酒講知識點來不及喝，這會兒也不打算喝了，又坐了幾分鍾，便起身和南哥告別，走出咖啡店。
    男孩子跟在後頭不說話，溫予酒想了想，扭頭對他說：“考試加油。”
    江楓也對他說：“考試加油。”
    考場早在周五布置完畢，江楓背著書包路過班級正門，看到粘貼在門邊的考場分布表，自己的考場分在了五班。
    吳越祺打著嗬欠也走過來，和江楓打招呼：“楓哥早。”
    “早。”
    “楓哥你看考場呢啊？”吳越祺湊過去，跟他一起打量，“哎，我這次跟你一個考場啊，楓哥這幾天一起吃飯唄？”
    考試按照高考製度，收卷也正好是午休時間，江楓點頭，想起賭注的事，問他一句：“你飯卡充好錢了嗎？”
    吳越祺苦著張臉：“楓哥你這麼有信心，不會偷偷周末特訓去了吧？”
    周末的學霸補習，確實也算一種特訓，江楓承認了，拍一把吳越祺的肩膀：“我這幾天沒怎麼吃東西，多往裏頭充點。”
    開考時間在九點，江楓不想去五班自習，索性留在本班，翻看必修裏的文言文和古詩詞，對常考詩詞加強記憶。
    坐在旁邊的溫予酒也在看語文小黑本，江楓第一次見他拿出來，胡亂猜測大概是從別人那順來的資料。
    他的目光過於直白，原先還把注意放在輔導書上的人很快抬頭，朝江楓望過來，發現視線大多集中在書上。
    溫予酒把小黑本遞過去：“要看？”
    江楓沒跟學霸客氣，接過來又問：“你看什麼？”
    溫予酒從抽屜撈出綠色的古漢語詞典：“這個。”
    “……”
    果然學霸的複習與眾不同。
    過了一會兒，賀知川從走廊進來，他不解地走到溫予酒身邊：“阿予，我古詩必背你拿去看了？”
    溫予酒翻看詞典，頭也不抬：“嗯。”
    “還我，我要看。”
    溫予酒瞥他一眼，從抽屜又撈出很厚的語文基礎知識手冊，放到賀知川手上，說：“你看這個吧。”
    賀知川：“？”
    “我要看的是古詩詞！”
    “你哪裏沒理解？”溫予酒問。
    “《師說》，韓愈對為子擇師自己卻恥於學習，最後的評價是什麼？”
    賀知川剛剛在走廊跟人一起複習文言文，正好看到這題，怎麼也想不起來，才回來找書。
    “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溫予酒很快給出答案，“還有嗎？”
    “……”賀知川怒了，“我被羞辱到了。”
    江楓在旁邊憋笑困難。
    賀知川抱著厚重的語文基礎知識手冊離開後，江楓很小聲的喊溫予酒。
    溫予酒扭頭。
    “你這麼厲害，怎麼不考個年級第一？”江楓問他。
    “考年級第一有什麼好處？”溫予酒反問他。
    “……”江楓被問住，卡了聲。
    溫予酒沒執著：“如果有好處，可以試試。”說完把頭轉了回去。
    江楓：“……”
    雖然他是想不出好處，但剛剛那句話是不是有點B-KING的味道？
    語文注重積累，廣播聲終於在翻書聲中響起，江楓把小黑本重新放回溫予酒的手裏，再一次對他說了加油。
    溫予酒正在收拾抽屜裏的輔導書，他的考場正好分在本班，比起其他人，看上去不緊不慢。聲音進入他的耳朵裏，指節不自覺地微蜷起，男孩子抬頭。
    “加油，江楓。”
    摸底考的難度自然不會往簡單了出，江楓寫語文還算遊刃有餘，下午考數學，寫題速度明顯減慢，算函數題的答案，剛把結果弄出來，廣播很是時候的，提醒同學們考試時間還剩半個小時。
    每道題的過程，江楓列在了草稿紙上，寫完才會挪入答題卡是他的習慣。
    不過也因此，江楓的卷麵在一眾答題卡裏，顯得幹淨整齊，讓閱卷老師心生好感，不會偷偷扣除他的卷麵分。
    考試期間，十中同樣不強製晚自習，把所有答案寫進答題卡，江楓翻了兩遍確認沒有遺漏和寫錯，考試結束鈴適時打響。
    理綜的複習範圍比數學更廣，江楓從考場出來，一直蹲在自己的那兩摞書前，琢磨要帶什麼回去看。
    許陽老早就收拾好了，抱臂靠在欄杆邊，目睹自己的兄弟和書山對峙將近半小時。
    周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唯有校霸仍在對著書山一臉苦惱，許陽不耐煩的過去，用鞋尖戳江楓的鞋後跟，說：“拿口袋書回去看就行了。”
    江楓轉頭：“你帶的口袋書？”
    “嗯，”許陽說，“其他太重了，沒必要拿回去。”
    學校不會統一訂購輔導書，隻有必要的高考真題和複習資料會進行采購。
    不過因為江楓和許陽經常待在一塊，許陽去書店也會拉上他一起，所以兩人的複習資料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合。
    江楓把腦袋轉回去，半秒後掏出手機，從企鵝裏找到溫予酒的消息框，點進去一頓輸入。
    -[你帶了什麼複習資料回去？]
    從五班出來，江楓見到溫予酒從書堆上，隨便撈了幾本書，就跟著賀知川從辦公室那邊下了樓，看樣子不像會回來上晚自習。
    溫予酒也確實不打算回去上晚自習，他被賀知川拉去幫忙物色對象的生日禮物，在精品店收到江楓的消息時愣了一下。
    -[筆記本。]
    -[沒有參考價值，拜拜。]
    -[？]
    溫予酒一頭霧水，但賀知川在一旁喊他，也不多加在意，把手機揣回兜裏，走了過去。
    站在後麵的許陽發現江楓的一係列操作，難得有點沉默。
    跟對方補習幾天，直接連兄弟也不信任了，許陽頓感憂愁。
    江楓最後還是帶了那幾本口袋書回去。
    去吃飯的路上，許陽一直不說話，江楓對他兄弟的狀態很是關心，過去撞了他一下：“怎麼了？”
    “沒事。”
    隻是對江楓這看上去極易改變航向的性子，又憂愁了許多。
    發現許陽的眼神摻上莫名其妙的憐憫。
    江楓：“？”
    兩天緊張的摸底考結束，江楓把自己的東西搬回原位。
    吳越祺也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跑過來探風口：“楓哥感覺怎麼樣？”
    江楓想了想：“還行，”又把話題引到吳越祺身上，“你錢準備好了嗎，小五？”
    成績還沒出來，吳越祺感覺自己卡內餘額已經被吃死了，淚眼汪汪：“哥到時候給我省點。”
    “嗯，”江楓敷衍他，“我盡量。”
    因為在英語開考前，唐德特意來了一趟班上，說考完有事要宣布，讓他們放學先別離開，所以二班的人這會兒基本在自己的位置上待著。
    抱著兩疊紙，唐德匆匆趕來，對還沒從考試裏緩神的同學們，宣布新的噩耗。
    周四晚上開家長會。
    機械般接過前桌遞來的回執單，哪怕早已做好準備，現在真把家長會通知單拿到手裏，江楓還是覺得腦瓜子嗡嗡。
    即使江楓和他的父親鬧得再僵，有關學校的事情，江柘還是會空出時間參加，自己如果真的抽不出空來，會讓於淇來，並且要求他的母親錄音全程。
    一切不過是因為江柘好麵子。
    江楓的中考成績，在市裏是能排上名的，但最後選擇了鶴州十中這所不好也不壞的高中。
    江柘想說他，但因為兒子考出的成績確實是漂亮，不少家裏有小孩的合作方和親戚得知成績，還發來了恭喜。
    於是在罵兒子前，江柘隻能把承諾兌現了，房產證上寫下江楓的名字，交到男孩子手上，才指著他的鼻子罵。
    怎麼用這麼個成績進這種高中。
    誠然，成績確實漂亮，但也因為選的高中實力並不強，大大折了江柘麵上的光。
    被自己的父親指著鼻子罵了兩個小時，又被禁足一個月，在家裏又是抄書，又是體罰，江楓一聲不吭受下來，拖行李箱離開郊區搬進新房那天，同樣是一聲不吭。
    一個人去辦理身份證，辦了新的手機卡，把新房的門鎖換了。
    但幾件事下來，同樣也被江柘拿出來說事，又是好一頓教育，不過那天，江楓第一次掛斷了他父親的電話，連於淇的號碼也一並無視，過上頗為順心的最後一個月的假期。
    然後開學又發生了轟動整個高一的，入學成績優異的大佬，在校道怒懟親爹一幕。
    男孩子臉上的表情變換不停，溫予酒坐在旁邊統統收入眼底，也不出聲，看了沒一會兒，低頭寫起周末布置下來的試卷。
    江楓腦子還在被家長會一事占據。
    以前沒和家裏鬧掰，還會意思意思發短信過去，算是告知。但這會兒完全吵崩，江楓也不打算給他的父母好臉色，難不成這會議要請他爺爺來？
    家中的事，老爺子也算了解一半，但年事已高，今年直奔八十大壽，老爺子對他也很好，江楓並不想讓老人家操心，從不在他眼前表現過自己的不滿。
    於是請老爺子來家長會一事，迅速打消。
    不過男孩子很快又想到一件事。
    十中有各級的家長群。
    估計分班表早發過去了。
    估計他父母早進對應的班群裏了。
    覺得自己剛才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情緒的江楓更加沉默了。
    把要開家長會的事公布完，唐德讓班上的崽子該散的散，該吃飯的吃飯，臨走前讓學生們別對這次考試成績有太大壓力，隻是一場檢測而已。
    心裏明白，但確實難以緩解的二班同學：……
    一位和唐德混熟的同學大喊：“除非老唐你請我吃雪糕！”
    一呼百應，其他同學紛紛應和，讓班主任請他們吃雪糕。
    聲音之大，甚至吸引了隔壁班的同學探腦袋過來觀望。
    唐德：“平均分考到第二名就請！”
    如今重新分班，各班實力如何，班主任們其實也不大清楚，隻對班上有沒有年級前五十有過細致了解。他們年級文科班有七個，唐德這話也算給班裏的同學一個甜頭。
    “那這次沒考到呢？”有個人默默問出口。
    “哎，別說喪氣話，”江楓難得在這時候出聲，他對坑唐德可是十分有興趣，“這次考不到，期中考咱們就考到，讓老唐請咱們吃烤紅薯唄。”
    期中考怎麼也得十一月底，那會鶴州已然入冬，烤紅薯正好算得上冬季熱門單品。
    同學們紛紛歡呼讚同，唐德想拒絕也難，隻能無奈點頭，邊點著頭邊對江楓方向豎大拇指。
    喻指你小子真牛。
    江楓笑眯眯的受著了，順便把家長會的事拋之腦後，到時候他提前回家就好，免得和其中一位打照麵。
    但不知唐德是想起還是報複心，趁著班裏人還齊，補充道：“周四的家長會你們也得聽。”
    這回輪到江楓對唐德豎拇指，打得他個措手不及。
    各將對方一軍，江楓把東西收拾了，毫不留戀先人一步出教室。
    通知是統一下發的，許陽自然也知道，終於在樓梯間等來人，兩個人邊往下走邊聊。
    “聽說學生和家長要一起開，你怎麼說？”
    他了解江楓的脾性，直接不去或者半路走人都是有可能的，最大的可能是把自己的父親從頭嗆聲到尾。
    江楓正為這事愁到不行，聽到又想抱頭哀嚎：“別說了，到時候我要缺席或者不配合，主任又要找我談話了！”
    十中家長會流程，一貫是先大後小，這次又是高三第一場考，還是全市摸底，肯定得先集中大禮堂，然後再是各班家長會。
    想到要跟其中一位待一晚上，江楓已經想要回去衝冷水澡，並在十六度空調下蒙頭大睡，爭取周四患上感冒。
    許陽實在想不出安慰的話，最後拍了拍兄弟的肩。
    臨近的家長會固然折磨人，但一夜之間立馬回歸正常上課狀態，更讓江楓爆炸。
    看著各科老師抱著課本和輔導書，準時準點進入教室，江楓很想立刻倒頭呼呼大睡，又迫於身邊的學霸同桌時不時盯上他一眼，江楓隻好被迫挺直脊背。
    而鋒芒在背的感覺並不怎麼好，讓江楓隻能假裝聽了三節課，直到溫予酒不再看著他了，才如釋重負呼出口氣。
    一切不過是因為，江楓把溫予酒教過的知識點忘記，導致寫錯。
    好在是選擇題。
    但是一題五分。
    不過除了數學這道，江楓其餘的內容都沒有問題。
    萬惡的完美主義！
    溫予酒打了個噴嚏。
    課照常，時間照常。
    江楓在發呆中度過周三下午的第一節課，課間過去沒多久，班上一位男生從辦公室跑回來，一進門開始嚷嚷。
    “成績出了，成績出了！”
    瞬間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就連江楓也下意識望過去。
    那名男生在食堂也和江楓打賭過，發現江楓的視線，又對著校霸大聲嚷嚷。
    “臥槽楓哥，你這次成績真的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