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笑著說著：“三年前尚在金陵時，我記得你宮裏有個叫靈芝的宮女，麵貌記不大清，但隱約印象中十分清秀，又極為聰穎，如今可還在你宮中當差？”
    沈青眼睛一亮：“在的在的，相貌是好，又機靈懂事，隻不過她今年已經二十歲了，獻給父皇年齡是不是大了點？”
    “瑤妃今年都已經三十歲了，找個二十歲的姑娘跟她鬥已經是抬舉她。再說誰說要”獻給”了？這主動送上的東西多數人都不會珍稀，隻有自己爭取到的，意外得到的，才有可能真正重視。”沈淵掩著嘴唇輕咳兩聲，“你跟兄長不一樣，我遠離金陵多年，沒什麼手段可使。但要讓你給父皇和靈芝安排一場能讓人印象深刻的相遇，應該不難吧？”
    沈青激動點頭，連連拍手：“兄長說的是！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沈淵攔住著急忙慌的沈青，“你做安排之前先去問問靈芝，靈芝聰明，又是女子心細，說不定能給你出個好主意！”
    沈青：“好，兄長且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看著沈青激動地遠去，沈淵嘴角隱隱勾出一抹冷笑。
    這個靈芝可不是個簡單的宮女。
    上一世沈青被瑤妃母子逼急了，也將靈芝送進了後宮。
    而這個靈芝也確實很有手段，進宮不到一個月就得了聖寵。這個女人很有一股拚勁兒，“力爭上遊”，為了爭聖寵沒什麼事情是她不能做的。甚至連當初沈青會冒出將她送進宮的想法都是她向沈青毛遂自薦，說隻要將她送進宮她就一定能得到聖寵進而幫扶沈青。
    而這個女人還相當懂得見風使舵，標準的牆頭草一棵。
    一開始還在沈青的暗中支持下跟瑤妃爭寵，等後來沈青失勢，沈宣大權在握，她就果斷對瑤妃俯首帖耳，甚至還主動送上許多沈青的把柄以換取自己在後宮安穩度日。
    識時務又能屈能伸，至少在前世自己身死前夕，這個女人都還好好的。
    這一次他就將靈芝進宮的時間提前，而他很有把握讓這棵牆頭草吹向自己這邊，必要的時候也會是一步好棋。
    沈青剛走，一個高大人影來到沈淵身側。
    沈淵轉頭，看到跟自己並肩而行的裴靖安，眉梢淺淺一動，露出溫和模樣，“裴將軍有何指教？”
    裴靖安揚起削薄的唇：“指教不敢當，隻是看大殿下臉色略顯蒼白，過來問候兩句，可是祭祀站得久了，身體不適？”
    “咳咳……”沈淵淺咳兩聲，“多謝裴將軍關懷，我沒什麼大事，就是身體底子弱了些，回去休息一會便好。”
    裴靖安眯眼：“大殿下身體不適，那凡事就少操些心，多思煩亂，自然於身體無益處。”
    沈淵笑意未減：“裴將軍似乎話裏有話。”
    “哈哈哈！”裴靖安大笑，引得周圍還沒走遠的朝臣紛紛側目，裴靖安卻毫無所覺一般接著說，“就說大殿下心思太過，我不過隨口安慰一句，大殿下又想到哪裏去了？”
    沈淵的笑意不達眼底。就算此刻他依舊聽不到對方的心聲，也明白剛剛的話是裴靖安在提醒或者警告他。
    看得出來，裴靖安對沈青不善，對沈宣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對這兩位如今在滿朝文武眼中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裴靖安沒表現出一點友善態度。更別說像其他人那樣討好了。
    但沈淵知道，裴靖安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朝中跟沈青和沈宣走得近的人不少，裴靖安就沒管過別人，怎麼就獨獨勸上自己了？總不會是因為他的皇子身份，一個“被貶無寵”的皇子又在皇位之爭中能起什麼作用？
    沈淵：“多謝裴將軍提醒，隻不過沈宣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縱然我身體不好，對這個弟弟也不能不多照顧。”
    裴靖安嘴角笑意加深：“大殿下說的是。”
    之後裴靖安也沒再說什麼，大步流星走到前麵，很快就遠到瞧不見了。
    沈淵盯著裴靖安的背影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來到宮門口，南星正坐在馬車上等著，一看到沈淵出來趕緊迎上去，將一個小手壺遞到沈淵手中：“殿下，您出門的早都沒來得及喝藥，奴才把藥熬好了帶來了，現在還溫著，您趕緊喝吧！這少喝一頓怕又是要不好了！”
    周圍的官員瞧見這一幕，投向沈淵的眼神中更多了些同情，二皇子黨和三皇子黨本就稀少的敵意更淡化了許多。
    沈淵嘴角直抽，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戲是不是太多了？”
    南星：“不多不多，我這不是幫殿下將這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嘛！”
    沈淵：“可顯擺你機靈！”
    南星靦腆又害羞地笑了笑：“殿下調教，必出精品！”
    不過幾天時間，祭祀上的事就幾乎鬧的人盡皆知。
    現在就連民間百姓茶餘飯後都在談論，言語間都在說這二皇子十有八九就是天命所歸，日後別說是燕國，就連遼國和岐國也都得是二殿下的囊中物！
    吉祥宮中，沈宣不知道砸了第幾副茶具，遍地都是碎瓷片。
    瑤妃進來時候剛好有一隻精致的茶杯摔在腳邊，瓷片炸裂開來，激得她微微往後一閃，幸好被身後的侍女及時扶住。
    沈宣趕緊過去扶住瑤妃的手：“母妃！您沒事吧！”
    瑤妃冷著一張臉甩開沈宣的手：“生氣就在宮裏砸杯子？誰教你的！你是生怕動靜太小鬧不到你父皇那去是不是？”
    沈宣：“母妃！兒臣實在心煩！您聽聽現在這宮裏宮外都是怎麼傳的？都說老二是什麼天命所歸！他也配！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他有什麼資格！”
    “你還當這是什麼好事？”瑤妃纖纖玉指戳在沈宣額角，“你這是怎麼長的？”
    沈宣不服氣：“兒臣知道此種情況老二必定會引起父皇忌憚懷疑，但父皇也沒有因為這事罰他啊！還不是就這麼不痛不癢地過去了？老二沒受到任何責罰，反而大肆刷了一波在民間的好感度。”
    瑤妃恨鐵不成鋼：“糊塗東西！陛下沒有明著責罰是因為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有時候真正可怕的後果也不在於明麵上的責罰，”失去聖心”這四個字可不僅僅表示不受寵，沈青隻是還沒體會到這幾個字的真正可怕之處！而且就算他在百姓心中聲望高又如何？誰當皇帝又不是百姓選！競爭皇位不需要多好的口碑，隻要在百姓眼中你沒有明顯錯處就夠了。”
    沈宣：“那……那母妃就不擔心老二真是天命所歸嗎？”
    瑤妃冷笑：“天命？本宮要是認了天命，現在都還隻是教坊司一個小小宮女，哪還能有你今時今日的光鮮地位！天命如何？難道是天命讓本宮出身微賤如今卻能獨寵於後宮？不過四個字——事在人為！”
    沈宣低著頭，被瑤妃教訓一通連頭都不敢抬，“母妃，兒臣知錯了。”
    瑤妃：“那你還要不要接著摔杯子？想摔就接著摔，你宮裏的摔完了我那還有的是！”
    沈宣慌忙搖頭：“不摔了！兒臣不摔了！”
    瑤妃：“既然不想摔了那就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宮可不相信什麼異象預言，八成是有人故意搗鬼！”
    沈宣招呼宮人重新拿一套茶具上來給瑤妃倒茶：“那母妃覺得此事會不會是老二的手筆？”
    瑤妃斜了一眼沈宣：“沈青可比你聰明得多，你覺得他會做這種蠢事？”
    沈宣不服氣：“他怎麼就比我聰明了？不過就是身邊有沈淵幫趁著！這三年沈淵不在，他不是一直都被我壓一頭，我看就是現在沈淵回來了，他自以為有了幫手就飄了！一時意氣做出這種事也未可知！”
    瑤妃哼了一聲，“就算他真有這想法，這麼大的事，你覺得他會不跟沈淵商量就擅自做主？要是沈淵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他這麼幹！”
    瑤妃非常清楚，所有皇子中最有頭腦的就是沈淵、
    三年前沈淵才十三歲，便已經顯露出過人才智。他唯二的短處就是性情過於剛直，而且太過在乎沈青這個弟弟，以至於被親情蒙蔽雙眼，真以為他掏心掏肺護著的這個弟弟也是真心對他好。
    沈宣略帶嫌棄地說：“那興許就是沈青根本沒聽沈淵的話呢！或者也壓根就沒告訴沈淵。沈青麵上對沈淵親近恭敬，心裏指不定多不服呢！也就沈淵看不清！”
    瑤妃點頭，“確實有這個可能，不過不管怎樣你都別跟著摻和，隻管去調查，本宮就不信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是，兒臣這就派人去查！”
    另外一頭。
    自從祭祀上回來，燕王就一直帶在禦書房沒出來過。
    孫營已經給燕王泡了三杯茶，燕王都一言未發。
    “陛下，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
    燕王仿佛才回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孫營，你相不相信那個預言？”
    孫營：“哎呦！這事兒奴才可沒法說。奴才就隻知道伺候陛下，把陛下您伺候好了，奴才就高興了。”
    燕王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國師有說什麼時候出關嗎？可有遞消息出來？”
    這話燕王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問一次，但得到的從來都是否定回答。這一次也不例外。
    看著孫營搖頭，燕王歎氣：“要是國師在，朕何須這般煩惱？”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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