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玖拾伍回 平川舊夢盡東傾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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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女策馬出城,因禁令的緣故路上行人稀少、僅有的也隻是躊躇著是否入城的外來商客。
     那一線如著力一撇的濃重青墨般的城牆漸漸消失在身後沉沉的沙路中,分明是正午卻如某個黯淡蕭然的黃昏,沉沉千裏的天幕忽而落下了細雨、更激起馬蹄下塵煙翻滾。這雨越落越大,青女見前方一處酒樓外圍著籬笆、纏繞著的胭脂薔薇一簇簇聚起,遠遠望去似乎看見了一片緋紅的雲霞,卻是格外的醒目。
     馬蹄踏過泥濘的道路,停在了酒樓的屋簷下,青女抬頭,隻看見牌匾上寫著“安遠樓”。
     酒樓的店小二推開門小跑過來,招呼人去將馬拉到後院,便殷切的對青女笑道:“姑娘打尖還是住店?”
     青女走了進去,看見滿堂皆坐著背負大小行囊的商人,偶爾才看見一兩個來京的外鄉人或是書生打扮的人。掌櫃那邊的告示上很多房牌都已經被掛上了,可見這裏因京城中的禁令一時間生意火爆。
     “路過歇歇腳。隨便上幾盤菜吧,下雨也沒辦法繼續趕路了。”青女一邊說著,一邊找了處靠窗邊的角落坐了下來,將包袱放下便靜靜坐著等待雨勢轉小。
     隨後上了幾盤菜色清淡的時蔬和一碟牛肉,似乎是想到來打尖的是個女子,店小二隻端了半壺的杏花酒、且還是摻了水的。青女喝了一口,倒不似是在喝酒反而像是呷了一口花香。
     青女望著窗外落珠般的雨簾,無意間又想起方才的少年。隻記得是個模樣不錯的少年,但卻並未太記清楚那張臉。名字亦是沒有,或許明日便會被自己遺忘殆盡。當時並非出於對他的同情而和參石翻臉,青女不過是真的想起了在講義堂訓練時的些許事。那種懦弱,是非常令人厭惡的事。
     青女靠在窗邊,恍惚間竟睡了過去。在雨聲中這樣迷蒙困倦很久,然則作為一個殺手本該一刻不得鬆懈。青女驚醒過來時,已是黃昏了。雨仍在下,店家已關了門窗,窗外沉悶的雷聲與大雨洗滌之音,在一層窗紙的阻隔下銳減成淅淅瀝瀝猶如珠玉碎落的聲響。
     店家正欲搖醒青女的手停在了半途,見她醒了過來便就收了回去。賠笑說道:“姑娘,你看今日這雨似乎也停不下來了,不如就將就著在小店住一晚吧。雖說最近投宿的商人頗多,不過今日還空了一間地字間……”
     即便是夜裏趕路亦無法行進太遠,青女點了點頭,將銀子遞了過去。青女拿起包袱正要隨店小二上樓去,隻聽見門口有個聲音朗朗清晰的穿過了廳堂:“姑娘!”青女回過頭去,那少年衣衫濕透滿身泥水的站在門口,那雙眼睛讓青女憶起了這邊是今日上午時的那個少年。他似乎極困倦的樣子,但臉上仍掛著笑,跌跌的朝這邊跑了過來。
     想來京城距這裏很有段距離,他竟是徒步走過來的?青女皺眉,說道:“你若再跟著我,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少年似乎被鎮住了一般,畏畏的頓住了腳步。青女轉過身去,卻又聽見噠噠的腳步聲緊跟了過來。青女旋身、右手一抬,毫不留情的用劍柄勾住他將他摔下樓梯,冷聲說道:“你若覺得你欠了我人情,這樣便算作兩清了。”
     少年喉中嗚咽了幾聲,卻撐著地狼狽的又站了起來,咬著唇卻不說話。青女知道他是一心想跟著自己。理由無外乎是這少年獨自一人根本難以維係生活,卻已不願再做回從前的卑微的樣子。但此次前去是領命在身,總不能故意和自己過不去似的增加累贅。
     青女決計不再管他將其視作無物,正要轉身,卻看見那消瘦的身影歪了歪,倒在了地上。
     一旁有個懂得些醫術的書生探了探鼻息,說:“還活著,隻是太過疲倦昏了過去。”頓了頓,看著青女說道,“也可能是姑娘剛才那一招,把他散亂的氣脈打的更散了。”
     下麵的一群三教九流一片嘩然,有人嘖嘖說道:“這年頭,還有負心佳人有情郎的橋段。”
     話一出口便立即有人搭腔:“這姑娘看上去大上不少了吧,應當不是鴛鴦配啊。”
     青女出於無奈,更厭煩那些憑空橫出的詭異謬論,隻得將那少年帶回了房中,讓店小二替他換了身衣服將泥土擦了幹淨。
     片刻後少年緩緩睜開眼,青女靠在門口,對店小二說:“沒有房間了嗎?”
     店小二為難的撓撓頭,“這……不如我再去給姑娘找一床被褥,鋪在地上總比擠樓下好。”
     樓下那群七嘴八舌正愁找不到飯後談資的人的確令人生厭,青女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待到被褥鋪在地上,青女關上門,獨自坐在桌前攤開包袱整理東西。少年默默的躺到了下麵的地鋪上,青女餘光掃了他一眼,說:“不必了,你大可睡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我明日清晨便要啟程。”
     少年忽然坐起來,說道:“如果隻是馬匹不夠的話……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裏,我、我會走路一直跟著你……雖然我不會做什麼,但我會生火燒飯……”
     青女不再理會他,低著頭將包袱裏的一張羊皮卷展開,內部放著十餘把小刀。青女拆下黑袍,將夾著刀子的羊皮卷裹在了左手手臂上,又調整了一下右手上發射鋼針的便攜針筒的位置。少年困惑的開口道:“你是做什麼的?”
     “殺手。”青女毫無遮掩的將身份托出,“隻要接到命令,不管是誰我都會竭盡所能的去暗殺。你若心存幻想,待在我身旁多一刻也是性命堪憂。”
     “會很危險?”少年看著青女,說,“若、若是有人要殺你,你可以拿我的命去擋。這樣子你願意帶上我嗎?我還可以試毒……我可能一無是處,但我隻有這條命,是可以交給姑娘的。而且,我看見姑娘,便覺得姑娘如同我昔日的……”
     “別說我像你姐姐,這種瞎話我最不受用。”不等他說完,青女便打斷了他的話。青女將刀子收好了,走到窗邊坐下,“你剛才說你會生火煮飯吧?”少年愣愣的答了一聲,青女於是繼續說道,“若你做的東西水準太差,到時候走到哪裏便在哪裏把你丟了。”
     少年聽出了青女同意的意思,欣喜的一個勁點頭。青女瞥了他一眼,本不願帶上他,卻忽然間就答應了。反正到時若是到了某個村莊,便留下一筆錢財在想辦法將他甩開吧。青女無奈的歎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一邊嚼著糕點一邊含糊的回答道:“唔,以前……有人叫我阿黛。姑娘呢?”
     “我沒有名字,隻有個代號,叫做青女。”青女眼神隨即黯淡了下去,擺擺手不再想此事。又看那阿黛二字分明是女孩子的名字,青女皺起眉,想起這家酒樓的牌匾上題字“安遠”,便說道:“你以後,就叫做‘安遠’吧。”
     “安遠?”
     “嗯。平安,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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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安遠這個人物沒有太特別的用意,隻是給咱文裏的青女姑娘個可愛的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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