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仈拾壹回 九州亂雲掩赤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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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深夜,河倉城內燃著烽煙,慕容雲撐手坐起來,瞥了一眼遠處靠在樹下似是沉睡了的穆奈何。慕容雲鼻音中輕哼了一聲,站起來催動腳下輕功,一道塵煙輕卷不驚動落葉,向河倉城外的軍營走去。
    火光漸近,那軍營外有人把守,慕容雲步伐不減,直至走近時方才頓住腳步。
    “你是何人!膽敢夜闖軍營?!”一士兵撩起長戟對向慕容雲。
    慕容雲隻哼笑一聲,道:“在下不過是來拜見戎音,夜闖二字可是不敢擔待。”
    對方狐疑的打量著慕容雲一襲素衣,但又看他眼神不似一般市井之徒,便道:“容謙公子豈是你說見就見的!況且今日時日已晚,你若真真認識容謙公子,且還是等明日天明了再來吧!”
    戎音人在塞外陽關、遠不得皇權庇護,卻依然使得手下的將士不敢直呼其名。戎音本是厭惡旁人指點他的容貌,如今卻被人稱之為“容謙”,他定也是心頭懊惱不已吧。卻見這些人似乎都以為這是個尊稱而十分敬仰不已,慕容雲不禁覺得心頭好笑。如此看來,這些年戎音倒是過得清閑清散、不及往年飛揚跋扈的張揚了。
    但仍聽說他能在談笑間引得千軍萬馬鐵蹄張揚踏碎外敵城池陣地,更是通曉天文占星之術、謀算天地陣勢不戰而勝。戎音將帥之才可圈可點縱然是遠在千裏之外、也讓滿朝文武驚歎其人絕豔。
    戎音果真擔待的起“絕豔”二字,論才論貌無人無雙,固有傾城之姿無論男女皆是顛倒眾生。
    但偏偏此人行事作風獨斷獨決也就罷了,性子卻也甚為古怪難以捉摸。戎音昔年為皇上所寵愛,曾有妒忌者稱他目含媚態以色事君,戎音卻不怒不揚,第二日便送了用一口大鼎盛放的十二顆美人頭顱到那人府邸,那十二顆淌血潤熱的頭顱中便有一半皆是此人的妻妾。
    慕容雲靠在一旁木樁上,笑道:“你且去打擾一下那容謙公子吧,隻告訴他‘挽清秋’三個字,他自會知曉是誰要見他了。”
    “已說了時日已晚,明日再來,你若在站在這裏,便按軍規處置了?!”
    “慢著。”此時卻有一人的聲音從軍營中傳出,隻見那薄暮金沙似地火光中,自帳篷後麵走出一人。
    那人紅唇皓齒,眉如墨畫若飛若揚,纖長的鳳眼黑潤頗顯愜意,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發披散,隻用一枝木簪挽起,一身銀底重明鳥紋樣的白衣席地,他身形修長纖細、男生女相步步而來竟如足下生蓮,一眼看去令人大為驚豔。
    守衛見了不禁趕忙低下頭,說道:“容謙公子,竟是驚動了公子,這……”
    慕容雲看著這戎音,卻因年少時也不過見過他數麵,如今卻隻記得個大概。這人在原先不多的印象中猶如一抹由淺至深的朱黑墨跡外朗於心,現在一見果真不枉虛名顧盼之間媚態橫生。
    戎音麵無表情,微微眯著一雙纖長的眸子,作半悠閑,語氣卻分外淩厲冷寒:“這裏且不便說話,來我帳中細說吧。”
    慕容雲拱手,解下腰間佩劍,繞開那目瞪口呆的守衛,隨戎音走進了一處營帳之中。
    戎音在桌案前與慕容雲相對坐下,他錯著十指神情甚是複雜。半晌方才開口說道:“你,便是慕容雲了吧。”
    “正是。”慕容雲點頭說道,“戎音公子長在下三歲,多年過去卻倒是沒怎麼變,在下仍然記得公子的模樣。”
    “如今慕容氏之事,即便是知道之人也絕口不提,隻你這番前來此處尋我,我自是相信你的身份。”戎音低頭思忖片刻,說道,“過去這麼多年,你為何現在才來這裏尋我?你當年若是活著,知曉我能助你,為何當時不曾來此?”
    “當年在慕容宅邸中的一人名為楚筱,戎音公子怕是不識得。那夜卻是她救我逃出了京城,但卻不願生事而用異術將我有關慕容氏的一切記憶抽離、封印在一卷軸中。”慕容雲深吸一口氣,麵色甚為凝重,“近日我方才恢複了記憶,在那之前,我是以另一種身份和性格所活……隻是那人,卻也已經喪命了。”
    戎音細細的合著長眸,“這其中過程又是如何?你解開那卷軸,那位恩人才是因此喪命?此事定還牽扯了另一方人吧,是何人?他既是知道此事,目的又何在?”
    慕容雲心頭不禁略驚,此人果真有所不同心思深遠,他的想法並不順著自己的言辭向後推,而是從字句折斷推敲、卻又是字字見血直逼著咽喉。慕容雲頓了頓,說道:“卻是還有一方人,此人便是徐相徐莊周。那日他手下殺手聚在藏著卷軸的紅蓮穀中,但卻不知是為何,他們並未阻攔我解開卷軸。其中幾人甚是有意助我,卻錯手殺了正欲攔下我打開卷軸的楚筱……”
    “哼,徐莊周……”戎音勾起嘴角,眉目間滿是陰煞之氣,“雖不曾見過這人,倒是多多的耳聞過了。一個樂官,逼下了在他之上的一個首席,又借平亂護君之名攀上朝野。不過其人心計可讚,參奏折這種事尚且還是需要真材實料的人。這人前後似乎都與慕容氏並無關係,倒不是與我有相近心思的人。”
    “我尚覺得他行事蹊蹺,徐莊周心思並不狹隘亦是並非願意原地踱步躊躇不前之人。隻是以我現在的境地已無多餘的選擇,我此番前來,不論這朝堂有多少雙眼睛睥睨著高攀的地位,都需要部分兵力。”慕容雲麵色凝重,燭光之下眼眸深邃可比千潭水,“縱然朝廷不惜血京師屠城來掩埋此事,我便定要昭告世人,這血債必將要朝廷奉還。”
    “你想直接攻入皇城嗎?”戎音抿唇說道,“無故調用十萬鎮遠軍非同小可,況且此事並非我的權責所在。哪怕能說服將軍,這下轄十三州十萬軍心又該如何安頓?”
    慕容雲一怔,眼神沉下去,道:“正是因此方才前來尋你,我現在在尚且毫無抵禦之力。”
    “慕容家主之時,勢力攀至頂峰,當時便賜下半塊虎符,卻在那場內亂之中失了蹤影。那半虎符,如今便在你身上吧?”戎音問道,“若有虎符,方可對攀覃將軍澄說。慕容氏一事雖是人人避諱但卻能讓眾人立場涇渭分明。”
    他所指的虎符並非它物,便是慕容雲所佩戴的玉佩,內紋“挽清秋”三字!但那玉佩,卻在帝台時被擊碎,沾染了血汙失去了原本光澤,如今便是想尋回來,卻也不在慕容雲手中了。慕容雲沉吟片刻,“那玉佩已失。”
    “那虎符雖為虎符,卻不是環形虎佩。如今遺失,該如何讓眾人信得過你是慕容雲?”戎音側過身去,望向窗外一壁皎月,“……我幾日後便動輒回去京城。你且安心在此處等待消息便是,我自有方法安頓軍心令十萬將帥臣服於你。明日你早些來營中找我,我需同你去見見鎮遠將攀覃。”
    若說是他,真真不敢令人不信,他自是有那本事運籌帷幄決戰千裏之外。
    那攀覃也並非草囊飯袋,隻是因為這軍中有戎音坐鎮軍法自然不需多慮。攀覃其人擅聽人言,正是因此才並不將朝堂上相對戎音的流言寄放於心。他胸襟肚量皆是開闊沉穩,倒是比戎音更得讚譽。
    戎音心高氣傲慕容雲自不會出言已複,戎音有謀略有手段且願用心於慕容氏,如此便不必多說了。
    慕容雲頷首,起身離開了營帳。
    而走出軍營時正是夜半三更月落際涯,河倉城城門下站有十餘士兵圍守。
    慕容雲從側繞開,想翻牆而入,正欲動身,隻聽見一人說道:“城內高牆下拴著狼犬圈著鳴雞,門主這般進去難免惹得雞飛狗跳,門主若是想飲酒,穆奈何方才已去城外五裏的酒肆拿了壇漠北燒刀子。”
    穆奈何低垂著頭,手提著一壇酒,側身讓到一旁,便是要慕容雲勿要進城了。
    “所以你便一直跟著我嗎?”慕容雲麵露不悅,接過他手中的酒壺飲了一口。那酒的確夠烈夠勁確實是大漠豪邁之感,一團炙熱沿著喉嚨滾入腹中,猶如尖刀劃過般刺痛灼辣。而這辛辣讓頭腦恍惚了一瞬,卻如覆在烈焰雲頂中一般,頃刻間暢快不已。慕容雲展眉笑了兩聲,“你倒是不必擔心我不辭而別,西京門在武林之中負有盛名對我亦是頗有幫助。我既然答應過要承這門主之位,自然不是戲言。”
    “是,穆奈何不敢有猜忌之意。”
    “明日我會再去軍營隨戎音去見攀覃,你便不必來了。明日你且進河倉城尋一間客棧投宿,在此頓留數日等待戎音的消息。”
    穆奈何神色微變,似是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慕容雲待他應了一聲,便說道,“你若能尋得誰人去打探消息,便問些京城近日之事吧。”他轉過身去,忽而頓住腳步,“另外……再留意天山門,我想知道青雲現在過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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