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拾壹回 點點楊花入硯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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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娘憑欄遙望,搖著美人扇,笑語盈盈:“倒真不愧是司馬公子,眼光頗好。”
有人聽聞,便問:“那人足下生風,看起來倒是輕功不錯,隻可惜門主喝醉了酒,這一氣之下,萬一追上那小子了,錯了手可就又擔上一條人命了。”
“即使知道你為何不阻擋?!”同他隨行者怒道。
翠娘修眉一挑,看向說話之人,那人並沒有什麼可注意的地方,隻是與他隨行的另一人卻是不凡。隨行那人五官英挺,骨子裏透著一股倨傲,一襲深色衣袍,看裝扮,倒像是個俠士。翠娘看後,心中便立馬知曉他是何人。
這附近有座石穴,乃是江湖幫派“西京門”的盤踞之地,其勢力並不亞於天山門。
既然西京門的門主方才已經離開了,那麼眼前的,應該就是二把手的副門主穆奈何了。
翠娘也不想多問,免得引火燒身,隻暗歎那雲章運氣太背,竟是惹火西京門的掌門了。以前曾見識過穆奈何的武功,何其之高,雖說從未有人見過門主施展武功,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吧?
“門主還從未在大家麵前施展過武功,還真想看看門主的功夫啊。”
“還說!”穆奈何狠狠瞪了一眼那人,“門主這麼做定有他的理由,不過這次醉酒,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西京門顏麵何存?!還不快隨我去追!”
說來的確是感到有些蹊蹺,像這種名冠江湖的大門派,那些幫主誰人不是出去打拚的?哪有這樣每天帶著自己的部下四處閑逛喝酒的?翠娘托腮看著雲章離開的方向,問那店小二:“易掌門還在樓上嗎?”
“回老板娘的話,易掌門方才下樓看那人作詩,見西京門門主匆匆離開便也跟了去。”
“……你跟去看看,有情況就告訴我。徐大人可是很注意那位西京門門主的,萬一真的如穆奈何所說出了什麼亂子,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店小二聞言,機靈的點了點頭,放下手上的活兒就箭步走出了酒家。
雲章走在山路上,不免有些疲累,找了處河邊的岩石想稍作休息。
細細聽聞,這山間的河水湍急,懸崖上不時落下碎石砸的咚咚作響,山穀溪澗涼風習習,倒是讓人心曠神怡。
但從之前就覺得有人跟隨在後,雲章想來,覺得應該是某個討債的,索性本打算一鼓作氣跑他個十幾裏以外去,但奈何山路崎嶇,碎石遍地的也不便落腳,濃蔭密布,輕功也施展不開。這才走了幾裏路,便就覺得有些累了。
雲章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還想著真不該拿容易弄髒的白衣服,身後邊傳來一陣急促不穩的腳步聲。
若不是說走的頭暈目眩了,那便是喝醉了酒。雲章這麼想著,回頭看去。
隻見一高大威武的大漢正迎麵走來,手攜一把胡刀,雙目瞪紅,滿麵的怒氣。
不想,雲章便知道準是自己又惹上了什麼人,起身想跑,卻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跤。
“好死不死的!”罵完一句,剛抬頭那人已經站在麵前。
雲章慌慌忙忙的站起來,還不等他諂媚,對方便一刀砍過來,還好雲章躲得及時,彎腰低頭,有幸撿回一命,還來不及問出於那人結了什麼仇,對方倒先開了口:“今日本不該染血,隻是你這小子實在猖狂讓人看不下去!我可是西京門門主,你就老老實實受死吧!!”
雲章在他說話的空當已經伺機以待準備打出袖裏劍,且不料對方卻忽然倒地!
好像是突如其來沒有任何預示,隻見對方白眼一翻,頭上流下一道血痕,便就死了。
比起忽然聽見有人要殺自己,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裏的這件事更讓雲章來得吃驚。
原來,不知何時起那大漢身後已經站了一個人,對方隻是掌風一掃,將內力打入對方體內,便使他立即斷了氣。
此等內力深厚的人,再加上之前有過一麵之緣,雲章還不至於認不出天山門門主易水寒。
就像置身事外般,對方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倒地的西京門門主,冷冷一哼,“不想這其中果然有詐……”
迫於易水寒這如雷貫耳的威名,雲章並不敢妄為。於是頗有巴結奉承味道的說道:“易掌門果然是名不虛傳!堂堂西京門掌門,單憑您一己之力就一命嗚呼了,天山門名震江湖,實在欽佩萬分!”
易水寒並不聽他滿口讒言,說道:“上次你給付青雲的藥,改日再送一些去,他病的不輕而且也閑悶,陪他多說說話,酬金我自會讓人給你。”
雲章意想不到易水寒會提起付青雲的事,微微一愣便連忙點頭稱是。
“另外,若有人問起你定要回答西京門門主是命喪你手,不準與任何人提起我出現過的事,否則你性命堪憂,明白?”
“當然當然!易掌門救命之恩雲章都不知該如何回報呢!”
易水寒似乎覺得跟他說知恩圖報這種事甚為可笑,並不再理會,走入一片密林中,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如此蹊蹺之事,說來也是怪哉,雲章左思右想,卻想不出什麼名堂。
正看著躺在地上的西京門門主屍體發愣,這時又聽見一人說道:“他可是氣絕了?”
雲章應聲看去,來者不知何人,但是看打扮倒像是個劍客俠士。隨後跟來的,還有漁舟酒家的店小二。隻見那俠士顰眉,店小二卻驚訝的說不出話。
啟齒正想把易水寒給抖出來,但想想,自己還是想要多活一陣子,於是說道:“人是我殺的,如何?”雲章挺胸抬頭,倒忽然覺得平時都被人追著說要殺了自己,這次卻是自己說自己殺了近日江湖上聲名鵲起的西京門的門主,還挺威風。
那俠士走過去,蹲下身撫上西京門門主大睜的眼簾,沉思片刻,看向雲章,“這可是堂堂西京門的門主,要殺他,你的武功一定不差吧?”
豈是不差,簡直就是極差!
雲章想來,若是極差又怎能殺了他?便說道:“一般一般,江湖第三。”
俠士思忖著,繼續問道:“那麼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所屬門派是那個貴幫?”
“咳咳,這、這是我私人的事,不必要奉告吧?”雲章想了想,又補充道,“在下不過想隱居山野之中,過幽靜的日子,且不料今日這人一定說要殺了我,哎,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啊。”
裝模作樣的抬起右手撫了撫額,搖頭用手遮住眼睛的瞬間還瞄了一眼那位俠士,見對方對自己的話雖然不是全信,但也半信半疑,心中得意,還暗自嘖嘖笑了兩聲,於是便要離開了。
“……既然閣下不願相告,那麼我也就不勉強了。”拿俠士抱拳施禮,道,“在下乃是西京門副門主,穆奈何。不過閣下殺了我們門主這件事不能算完,改日在下定要親自上門,還了您這份大禮。”
雲章一時慌亂,張口險些咬了自己舌頭,白眼一翻,險些沒暈過去。
今日損大了,在易水寒麵前是圓滿了,這下在西京門麵前就是真正的要圓滿了!
穆奈何深深看了雲章一眼,這打探似的一眼險些看的雲章口吐白沫。穆奈何將佩劍收好,凝眉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然氣絕的西京門副門主,竟是沒有太多的流連,順著山路就離開了。
雲章失神半刻,恍然又看見躲在樹幹後麵偷看的店小二,罵道:“再看就讓你一塊兒躺在這兒!”對方連忙縮回頭,飛一般的跑了。
此時大風呼嘯,山雨欲來。雲章撫了撫身上的灰塵,留下那屍體,搖搖晃晃的回城去了。
傍晚時刻,天色陰霾,如黃河渾水一般昏黃的天空,一會兒便下起了傾盆大雨。這場雨來得簡直不似春雨,無絲毫連綿之意,鋪天襲地的衝刷著天地。
正逢幾日未曾落雨了,路麵上積了不少灰塵,理應是好事,也不見人欣喜。這雨來的忽然,卻不見收勢。
還來不及收起店麵的商家在街上一邊焦急的攬人幫忙,一邊用油布裹起擺放在街上的貨物。正要回家的路人此時也很是倉促,步履加急的往屋簷下跑。雨勢太大,不少人都擱下了步子,客棧下的酒坊忽然就客滿了。
店老板探頭看了看街上,正欲拉起門板遮擋風雨,卻見一位青衣公子踏雨而來。於是連忙招呼:“那邊的公子啊!現在雨大,不妨來歇歇腳吧!”
那青衣公子依舊走得緩慢,店老板不解的看了他半天,等到來人走進了,店老板才慌忙問道:“哎呀,公子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淋雨著涼了?”
對方隻是揮揮手,隻見有人推開人群,走到他麵前,低聲嗬斥:“你怎麼來了?”
付青雲眼神空洞的看了一眼易水寒,找了一處空座坐下,“聽許嶽說你今日回來,結果半天沒看見人,我想下山看看,不湊巧卻下雨了。”
易水寒在他麵前坐下,叫了杯熱茶推到付青雲麵前,“你不是從來兩耳不聞窗外事嗎?”
說是關心自己來的,易水寒也覺得不太可能,他也許隻是又受氣了,隨處散心而已。
“是辦什麼重要的事嗎?連一個人都沒帶,最起碼也得把許嶽帶上吧。”付青雲一陣子的冷嘲熱諷後,無所謂似的擰了擰被雨淋濕的衣角,手捧茶杯嗬了口氣,“門主身份何其尊貴,不設置點排場,實在太寒磣了,不過帶上許嶽,看起來會更小氣吧。”
易水寒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目光別向一邊的付青雲,他臉色一直不太好,嘴唇也無血色,既是是夏天體溫依舊很低。心裏有時不禁會想,總是說些冷漠的話,也難怪為人如此。
“門主,這次去到底目的為何?”付青雲一邊喝茶,一邊有意無意的問著。
“這裏人多耳雜,回去再說吧。”
付青雲顰眉,於是又開始耍性子:“不說也罷,我自是明白我在你天山門中的地位如何。哪有口舌去問究這些事,反正我不過是你養的一條狗。”
“這些話都是誰和你說的?”易水寒不悅的問道。
明知道說這話可能是自掘墳墓,付青雲還是滿臉的不在乎,“門主怎會不知道?”
易水寒聽他明說暗諷滿口都是許嶽,便知道那兩人定是又對上了,“青雲,我用各種名義已經遣散很多人了,你不能同他各退一步嗎?”
“門主可萬萬不能如此稱呼,我擔當不起。”
易水寒不再同他說此事,明知多說了也隻會讓雙方掃興,易水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道:“暫且不回天山門,既然你來了,不妨明日我帶你四處走走吧。”
若說丟著他等他自己偷溜出去,還不如就這麼守著他。易水寒從未放心過的人似乎也唯有付青雲,縱然是出門在外也總是時時想著他,這世上似乎在沒有比他更讓人操心的人了。易水寒暗笑,見付青雲低頭不語,便知道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