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拾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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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些時日了,探向窗外,冬雪已融,春入遙山碧四圍。枝頭的寒梅也凋零化作春泥。
付青雲渾渾噩噩的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也不進食,易水寒遠出尚未歸來,幫裏的大多數人都是生麵孔,也不見認識的,唯有一個許嶽,也是處處刁難。連思忖的餘地都沒有,更是煩透了那個把自己請下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雲章。
好在易水寒出門前安置給自己使喚的侍女倒還算善解人意、伶俐懂事。
付青雲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幾天,跌跌撞撞的走向桌前,侍女青蓮趕忙來扶著他,付青雲喝了口水,以解喉中的幹燥炙熱,啞著音色問道:“我怎會在這裏?”
青蓮眨了眨眼,不解他的意思,心想你不在這裏還能在哪裏?於是道:“小公子說話好生奇怪,那日您病發,暈倒在了山門前,是許嶽公子帶你回房休息,且不料小公子一直精神不振,這不,今日才略見好轉,能下床說話了。”
當下已是冬去春來,也不知道到底這樣過了多少時日了,付青雲身體依舊發冷,真還分不清時節如何。
心想著若是再碰見那殺千刀的雲章,非要和他討教個說法!
且不知,此時那人正猶在的含著竹哨,大步走在一群鶯鶯燕燕之中。
而此時的柳街,那衣著簡陋的人明顯不受人待見,縱使是見了美人佳麗,也都不予理睬。
雲章打了個噴嚏,心想又是誰在背後惡意詛咒了?但願別是那蠻纏的死小孩。
掂量一下錢袋,便知自己現在的貧困潦倒,可不上進的人依舊是起步生風,悠然自得。這時又見有人去了那家古董店,雲章玩味一笑,於是又跑去了古董店,作勢是要找茬的。
那位客人看起來倒像是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身著一襲鵝黃色的緞子,可談吐倒也不見得有多高雅。
“我看這什麼玉雙蟠龍最多二百兩,三百兩你騙誰啊?!”
“客官你有所不知,這玉雙角蟠龍可是西域來的寶貝啊!你看看這紋路雕刻的多精細?俏色的雕法天下間你能找到幾件啊!要不是客官您名門貴胄,我還不舍得拿出來呢!”
那客人一聽對方謙卑於自己的身份,立馬神采奕奕,作勢就要掏錢了。
雲章立馬站了出來,店家一看趕忙撲過去要趕走他,可雲章已經開口:“這種陪葬品可買不得,晦氣的甚,公子既是朱門子弟,在下定要如實相勸,這種東西買回去,隻怕會敗壞了祖宅風水,老板,你賣這種東西是用意何在?”
那人一聽,立馬推開要趕走雲章的店家,怒道:“你說,你用意何在?!”
“我、我!客官您萬萬聽不得他的啊!他是這裏出了名的尖牙利嘴,盡是會胡攪蠻纏!專門壞人家生意借此敲詐,他已經不知道攪了我多少生意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是好心相勸,況且這也不是西域出產,看看這樣式,是商朝的吧?”
“哼!那也是有年頭的東西!”
“公子你可聽見了?”雲章一副勝券在握的神色,“有年頭的東西也難免晦氣啊。”
“不買了不買了!掃興!”對方聽罷,氣衝衝的帶著一對隨從揚長而去了。
任憑那店家跪地哭喊,就是沒有絲毫挽留的餘地。雲章聳聳肩,順手摸了一件玉佩就要走。店主立馬喊道:“你、你壞我生意這次妄想要逃之夭夭!老大老二,都給我出來打死這混賬家夥!!”
雲章一聽便知對方要搬援兵了,隻可惜目前還未遇見能追上自己輕功的人,雲章靈巧的閃進人群,無需用上太多內力,便已經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這玉佩是兩年前自己來到這座陌生城池時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於是便去古董店賣了換了些錢。且不知那老板黑心,上好的玉佩竟隻換了五十兩銀子,於是出於報複,雲章小人作為的時常惹事,如今寶物失而複得,也算是樁值得慶祝的事了。
趁著春來,積雪消融,河麵湖泊的冰也該化了,雲章恍然想起司馬遙所說的那家“漁船酒家”,一時心裏起了念頭,想一瞧究竟,便動身出了城。
城郊五裏外,四顧山光,煙籠柳堤,十裏水波,千裏鶯啼。春江水已暖,鴨卻是先知了。來來往往並無太多過客,可見天還未完全放暖,遠處一斷橋殘雪,透著綠意盎然,近處有秀才湖上泛舟,吟詩作曲,笛聲悠揚。
雲章在湖邊踱步,隻見不遠處有一石舫,雕鑿的與漁舟無異,隻是略顯偏大,門窗皆用石材,雕刻細膩,紋路以花鳥居多,部分用朱墨糝之,在一片煙波浩渺之中,倒顯得似真似幻了。
那酒旗上寫著“何日君再來”,雲章想著,這裏大概就是司馬遙口中的漁舟酒家了吧。
理了理不算體麵的衣衫,雲章抬頭走了進去。
店小二上下打量著,問道:“客官可有帶足了銀兩?我們這裏的茶水酒肉,可不是一般人享受的起的。”
雲章瞪圓了眼看著他,天大的怪事,這做的是什麼怪生意?有客人來此品茶飲酒,居然還要先問好對方是否具備這個消費能力?“我叫做雲章,司馬公子沒告訴你嗎?!”
不料聲音大了些,竟引得各方茶客頻頻側目,雲章倒還是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
這時卻是老板掀開簾幕從後麵走了出來,隻見那是一位身著素色翠衣的女子,烏發單挽一隻翠玉青花簪,笑意盈盈的說道:“知道知道,司馬公子事先已經告訴過我了,說到時候若是有一位衣衫破爛的人光顧,問他聲帶錢否,若說沒帶的話八成就是雲章公子了。”
老板娘話音剛落,在場的眾人竟都不約而同的一齊捧腹大笑。
老板娘抬袖掩口輕笑了幾聲,繼續說道:“既然是司馬公子的貴客,我可得好好認識認識,大家都叫我翠娘,我的酒肆茶店可是聞名八方,來的都是些文人雅士達官顯貴。早聽司馬公子說你文采橫溢,如今得以見到,不妨就借著在座各位的雅興,以眼下的陽春美景,題詩一首吧?”
雲章心裏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想到你這老板娘以貌取人實不討喜,但又一想,不如借此機會挽回顏麵。於是輕挽寬袖,欲將提筆,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店小二取來墨寶,筆管是羊脂紋龍的玉管,紙也是洛陽上好的宣紙。
雲章拿起一壺陳酒,將墨汁倒入其中。眾人看得興趣盎然,這時雲章用羊毫略蘸墨汁,如龍遊水般的書寫起來。那筆法委婉但又不失大氣,豪邁但並非粗獷。
必就之後,雲章拂拂衣袖走出酒家,背對眾人,一邊走著一邊笑歎一句“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
眾人驚奇,紛紛湊過去觀看,隻見那似磨非墨的顏色,勾勒出四行七言句。
“春雪絮藏感物華,看者目斷未見花。愚者不知春何在,折去楊柳笑酒家。”
字句並不算華麗,但卻貼切的表現了“何日君再來”外的春寒之景,隻聞那紙張上竟散出了淡淡的酒香,便明了他為何以酒潑墨。風送酒香,飄入重重樓閣。
半晌後,一人感慨道:“妙啊,真是妙。”
忽然卻有一人狠狠說道:“妙你個頭!你沒看出他在罵我們嗎?!”
那人不解,便問:“兄台這是何出此言?”
“你看,每一句前麵一個字湊起來,就是‘春看愚者(折)’,分明是變相的罵我們!”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不由一腔詩性全無,無一不怒火。而那翠娘隻撫撫雲鬢,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