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镹回 浮光掠影魚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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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市集上一如往日的熱鬧,東麵的客棧內,一名白衣少年端坐於二樓,手邊擱著一隻竹骨紙傘。見樓下上來另一人,他便斯文的站起,微微低頭。
付青雲被雲章推推搡搡的弄到門口了以後,罪魁禍首便躲到了柱子後麵去。
現在麵對這從未見過的司馬遙,倒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在下司馬遙,公子便是付青雲吧。”司馬遙側身,示意付青雲往另一邊的雅間茶座走去,“在下有事相告,還請隨我去別處雅靜之地慢慢詳說。”
付青雲一邊走,一邊思忖到底是所為何事非得弄得神神秘秘。似乎對方也是初見自己。肯定不是像雲章那種小人般的不正經,所以定不是“何須身後千載名,且樂生前一杯酒”的玩樂之事。想到此處,付青雲便懊惱自己結識了雲章那潑皮。
兩人互相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著,對坐而下。
雲章躲在牆角處看著,他索性隻是好奇司馬遙到底有什麼事要找那死小孩,且不料司馬遙並非等閑之輩,輕易就察覺到有人在旁窺視,於是投來一道淩厲的目光,雲章立馬抖了三抖,趕忙下樓去了。
付青雲並不打算與之周旋,隻是想著簡單的說上幾句便走。司馬遙雖說語氣舉止都很委婉,頗具書生氣,但卻是懂得時務的人,並沒有太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並非是我要找付公子,而是徐莊周徐大人。”
又是一個未曾聽過的名字,付青雲不禁顰眉,道:“你家大人既是要找我,為何不親自相告?”
“大人有事在身不便出入民間,在下焉知付公子便是大人尋覓多年的人,所以今日才再次求見。”他話鋒一轉,付青雲便微微一驚,不禁輕輕起身,“請付公子不必擔心,我並非為金蟬王所來。隻是想求此一見,並無他事。”
尋覓多年?付青雲心底冷笑,是說尋覓金蟬王下落多年吧。隻是付青雲不愛看官麵,打從心底的厭惡官場,更不想和當官的扯上關係。
“既是見到了,那恕我不奉陪了。”今日偷偷溜下山,倒還怕著那許嶽借題發揮,又跑去易水寒那裏哭鬧。
“公子且慢!”司馬遙卻伸手阻攔,隻微微一笑,道,“付小公子,可曾還記得那位琴師?”
付青雲萬分詫異的轉身看著他,琴師?說到這裏,怎能不聯想到徐子期?“你指的,是誰?”付青雲定下心神,謹慎問道。
“實不相瞞,我對付公子的過去大概有所了解,付公子在天山門曾經結識過一位琴師,後來琴師前去京師的路上遭遇劫匪,墜崖身亡了,而他的名字,是徐子期。”
付青雲耳中嗡鳴。那人的身影萬千徘徊於腦海,又怎能忘卻!!
自嘲的笑了笑,便道:“徐子期他已經死了。你又是何出此言?”
“不是。”好像是猶豫了片刻,對方抬頭開像早已對此萬念俱灰的付青雲,“並非如此,徐子期還活著。我與他曾有幾麵之緣,他還活著,隻是暫時不能與你相見。”
覺得腳下搖搖欲墜,付青雲已是悲極喜極。“他是真的,還活著?”
無法確定,亦無法苟同。司馬遙隻是頷首,“我為何要騙你?”
為何活著卻不相見?是你終不愛我,還是故人心遠?可是活著總就是好。
“他還活著嗎……活著就好……”眼神漸漸暗淡下來,握緊雙拳,指甲深深陷進皮肉裏,並不想多問,知道的越多關於他的事,自己隻會陷得越深,“付某已快是將死之人,見於不見都沒有區別了。”
“……謝謝付公子願意借用時間來此見司馬,司馬就不麻煩,先行一步了。”說罷,司馬遙提起身邊紙傘,從後麵的樓道下去了。
但凡是世上一切,皆不可預測雲波詭譎,一如當初與徐子期相識。
常常會想,為何世上會有如此巧妙的相識相知,於是,我是你的俞伯牙,你是我的鍾子期。這隻可惜曲終人散空愁暮,摔碎了琴和一片癡心,天涯過客又去了何方?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酒樓,樓下的雲章立馬擁上前來圍住了付青雲,雀躍不已的問道:“怎麼,司馬呢?!”
付青雲正值心情萬般糾結的時候,無法釋懷更別說是忘卻,回憶亦如擊水之石,沉入水底激起沉寂多年的淤泥,對徐子期的思念更是如鎖鏈一般死死捆綁,哪有閑心去管雲章,厭煩的將其推開,坐在一旁低頭不語。
雲章吃了閉門羹,遭豆腐打牆,心中鬱悶不已。費盡口舌請這個破小孩下山是為何?還不是為了討司馬遙美人一笑千黃金,哪裏是充當好人多管閑事的話婆子?!
眼珠骨碌一轉,雲章不再與他瞎掰,徑直向酒樓後院走去。
果不其然,司馬遙就在酒樓後對麵的巷落之中,雲章欣喜,正欲上前與其攀談,卻恰見司馬遙身邊出現了一身披黑袍的神秘人。看那黑布料中露出的手指的骨骼,清麗修長倒像是女子。因隔了一條巷子,所以司馬遙並未察覺周遭有人。
而當那女子扯下連帽,雲章卻瞬間睜大的眼。
那不是自己的師父,前些日子在與張義崇打鬥之中跳入深潭失蹤多時的楚筱嗎?!
隻見楚筱從衣袖中取出,一隻骨笛交給了司馬遙,而雲章看的千真萬確,那骨笛是楚筱終日隨身攜帶的物件,一般決不取下的東西。
兩人簡單交談幾句,楚筱點了點頭,便匆匆離開了此地。
事情開始和結束的時間太過倉促,雲章尚且未回過神來,便被轉身正欲離去的司馬遙瞧了個正著。雲章一看自己被發現了,立馬轉身要跑,且不料自己剛剛轉身,司馬遙便已經出現在了麵前。
“你、你輕功真好啊!!”雲章嚇得向後退了三兩步。
司馬遙抽出腰間利劍指著雲章,冷冷的開口:“你跟蹤我?”
“沒有!!”雲章絕口否認。
“你看見什麼了?”司馬遙似乎略有躊躇,但還是緩緩的將劍放了下來,“算了,就算你說你什麼都沒看見,我也不會信你的。”
雲章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隻道:“其實剛才和你說話的人,是我的師父楚筱。”
卻是從未想到自己的師父會與眼前這身份來曆疑雲重重的司馬遙有關,雲章也算是頗有經驗的地痞了,在這種危機時刻穩定情緒冷靜思考還是容易做到的。
“你認識她?”司馬遙挑眉,“不過這與我似乎無關吧。若我說我要殺你,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話?”
“你這人真逗,你看你不是把劍都……”後半句話尚未說完,剛才還收回劍鞘的劍已經被快速拔出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雲章冷汗淋淋,“我們有話好說啊!”
這看似柔弱的少年倒是比牛頭馬麵都來得催命!
偏偏奈何兩人實力懸殊,雖說雲章輕功大概在天下也算數一數二,但現在身處的環境根本不利於逃脫。再加上司馬遙輕功武功都不差,萬一逃了又給逮住了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心中無比懊惱選錯的時候來,雲章正打算動軸自己畢生所學全部花言巧語,想著若是運氣好能瞞天過海倒也撿回一條爛命。
司馬遙道:“有什麼遺言就快些說,說不定我到時會酌情考慮。”
雲章總覺得酌情考慮一詞似乎讓自己感到很不安,仔細想想看這不就是先前付青雲說的話嗎?結果對方下一刻就食言了。
雲章隻覺得額頭溢出冷汗,強擠出一張讓人汗顏的笑臉,說道:“遺言倒是沒有,想請你去喝杯酒倒是挺樂意。我知道東市有一處酒家,那裏的秋露白可是應時應景啊!”把話題扯遠到十萬八千裏外,也算是一種辦法。
看著司馬遙依舊顰眉不語,雲章立馬又說道:“你要是不喜歡喝酒,喝茶也好,我知道有一種喝法叫做沁雪梅!”
司馬遙卻忽然收回了劍,嗬嗬笑了笑,“看不出來,你這樣的人還懂茶藝。”
雖然對方的做法顯得過於唐突,但雲章還是舒了一口氣,談笑風生的說道:“哪裏,雲章不過就是個市井之徒,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今日之事我可暫且留你一命,若是讓我聽見什麼風聲,定要你以命相擔。”
見司馬遙正色說著,雲章立馬點頭不敢多說一字。
司馬遙看了他一眼,又道:“說回來,你不是要請我去喝酒嗎?”
雲章一愣,還想著你能喝酒嗎?口上卻立馬答應下來:“好啊!”
司馬遙卻打趣似地笑了笑,搖搖頭,“罷了,你的債都尚未還清。若是缺銀兩,就去城郊東南五裏外的漁舟酒家,報我的名字,店家會給你銀子的。也算是謝謝你替我找到了付青雲。”
還不等雲章問他為何會知道自己的事,隻見對方白衣拂袖,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