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餘已經逐漸習慣了身邊那些沒有長五官的人，也習慣了一大早起來看見葉烽貼得過分近的臉。
    有時候，謝餘還會為了給葉烽解悶，給葉烽讀詩，是那首英國詩人狄蘭托馬斯所寫的非常著名的詩：《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Oldageshouldburnandraveatcloseofday；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Thoughwisemenattheirendknowdarkisright，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Becausetheirwordshadforkednolightningthey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Goodmen，thelastwaveby，cryinghowbright善良的人，當最後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Theirfraildeedsmighthavedancedinagreenbay，可能曾會多麼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裏舞蹈，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Wildmenwhocaughtandsangthesuninflight，狂暴的人抓住並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Andlearn，toolate，theygrieveditonitsway，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a
    Gravemen，neardeath，whoseewithblindingsight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
    Blindeyescouldblazelikemeteorsandbegay，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Andyou，myfather，thereonthesadheight，您啊，我的父親．在那悲哀的高處．
    Curse，blessmenowwithyourfiercetears，Ipray。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通過三個月勤奮學習，謝餘覺得自己起碼掌握了不下十種新術式，用於不同屬性感染物的移植改造。
    常見方向分六類，魚類，鳥類，哺乳類，爬行類，昆蟲類，神話生物類，無一例外，都需要感染物身上掉落的特殊物品。
    他也初步了解了科研所的結構，一百年前，全世界還隻有這麼一所科研院，主攻方向為感染物移植改造。：
    參加實驗的人多為部隊裏的軍人，簽署了保密協議與知情同意書。
    周默雲和葉烽大概是裏麵唯二的特例。
    葉烽又進行了一次手術，這次是視力矯正手術，謝餘很想親自上手，但是設定不允許。
    吳教授一臉納悶地說：“你個學心理學的，做什麼手術？我知道你很關心葉烽，但關心則亂，這種事的確沒辦法讓你去。”
    謝餘也才知道，自己在這個夢裏，學的居然是心理學專業。
    謝餘等在手術室外，很是鬱悶。
    雖然他不是眼科醫生，但好歹術式水平領先時代一百年，更別提還學習了三個月，怎麼就沒資格給葉烽做手術了？
    家屬等候區裏，除了他，自然還有葉正宏將軍，對於一臉關切表情的謝餘，葉正宏將軍很是滿意，即便在夢裏，他也是很欣賞謝餘的，對謝餘提供了不少的幫助，也授予了他一些特殊的權限，比如可以隨意出入科研所裏的等級稍高一些的實驗室和手術室觀摩學習。
    葉安妮也被帶在他的身邊，這個小姑娘坐在謝餘的對麵，拿著彩色蠟筆開始在小畫板上畫畫，時不時往手術室瞟一眼。
    畫沒畫完，葉安妮的兩眼發直，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樣，身上已經全被冷汗浸濕，手還抽搐似的抖動著。
    她表現得太像小兒癲癇發作，謝餘沒忍住上前問：“安妮，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葉安妮瘋狂地搖頭，也終於完成了畫畫的最後一筆。
    她長舒了一口氣，把這張畫撕了下來，遞給了謝餘。
    這張圖，黑色和紅色占據了絕大比例，一座倒金字塔結構的建築在漆黑一片的地下，紅色的怪物從四麵八方湧入。
    除此之外，最上方，葉安妮還寫出了時間。
    “2039年，6月24日，00：00。”
    而現在是6月23日，23：45。
    謝餘微微變了臉色。
    如果葉安妮的畫都是對未來的預知，那很顯然，這個倒金字塔結構的建築是科研所，那那些紅色的東西則是感染物。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紅色，科研所的最高負責人祁驍還在裏麵，沒有出來。
    葉安妮的臉色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謝餘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很燙。
    小姑娘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
    謝餘的信沉了下去，資料顯示，葉安妮並不是覺醒者，而覺醒者在天賦異能覺醒前夕，總是伴隨著身體不適等一係列的症狀。
    他想起了一個可能，或者說，很早之前聽到過的一個傳聞。
    第一科研所0號實驗體，是罕見的治愈係覺醒者，覺醒的天賦序列號排名為第一的“天啟”。
    在0號覺醒的那天，數不盡的感染物包圍了科研所。
    因為當時動靜太大，再加上又是X傳染病爆發初期，第一科研所就在天啟城的腳底下，這件事並不隱蔽，“覺醒者家園”論壇上都有討論帖，據說，當時的科研所險些都被感染物給攻破了……
    頭頂的燈閃爍了兩下，突然炸開，謝餘身體內的變色龍發出了不安的預警。
    路過的護士發出一聲詫異的疑問：“不是今天才檢修過嗎？怎麼炸了？”
    謝餘看了眼時間，23：47。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抱起了葉安妮，撞開了手術室的大門，連葉正宏都來不及阻止。
    在看到他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充滿了意外。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葉烽的眼皮剛剛縫合起來，主治醫師是祁驍，他的神情淡淡的：“出了什麼事？”
    謝餘深吸一口氣，言簡意賅地回答：“葉安妮好像要覺醒了，她之前在手術室門口畫了一幅畫，畫上顯示科研所已經被感染物包圍了。”
    幾乎是在他說完的瞬間，祁驍麵色大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在這裏，恐怕隻有謝餘和祁驍兩個人，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喻寒江生前的最後一個預言，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祁驍從來沒有和其他人說過。
    根據他的推斷，葉安妮會覺醒的天賦異能就是-----“天啟”。
    天賦會讓光從她的身上透出來，以葉安妮為中心向外擴散，光芒所到之處，感染物消退。
    隻要她的靈力達到一定的標準，光明會擴散到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哪怕因為過於稀薄而沒有人看見。
    到那一天，地球可以永遠回到大災變之前的狀態。
    世界不會再有X傳染病，人們不必擔心那些吃人的怪物，也不用害怕哪天自己會開始畸變。
    喻寒江看到的未來很遠，祁驍本來以為自己還有很長的準備時間。
    但這一天，真的來得太早了。
    現在是23：51。
    祁驍顧不得自己的病變程度提升，加快了自己手術的進度，隻在短短幾分鍾，就完成了視力矯正手術，但長時間的黑暗，讓葉烽暫時還不太適應光明。
    本來，葉烽也是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些東西，但視力矯正手術，會讓葉烽更快地恢複視力。
    他從手術台上坐起來，表情略微有些茫然，黑色的眼睛很快就鎖定了焦距。
    他看見了抱著葉安妮的謝餘，於是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外麵兵荒馬亂，特助推著一個生命艙，急匆匆地趕來。
    祁驍接過了葉安妮，和隨後趕到的葉正宏，以及周默雲-----順帶提一下，現在的周默雲已經成為了第五隔離病區的一名醫術精湛的醫生了----對視一眼，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低聲道：“安妮，別害怕。”
    他把葉安妮送進了生命艙裏，目光深沉而悲傷，隨後，親手關上了艙門。
    “覺醒者家園”論壇上，對“0號”實驗體到底存不存在一直持懷疑態度。
    因為那天科研所被感染物圍攻，好像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0號曾經來過。
    就連第一科研所內工作多年的研究員，也沒有見過她。
    現在，謝餘覺得，，自己可能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祁驍抱著這個半人高的生命艙，把它遞給了周默雲，他的神情嚴肅，語速比平時快了數倍，“小周，我知道你現在掌握的天賦是時間，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他看著周默雲，鄭重地說，“去把他藏到未來，拜托你了。”
    周默雲一怔，不止他，所有人都是一怔。
    連謝餘都想開口提醒祁驍：不要相信他，他會在未來的那天背叛你。
    但祁驍用力地一拍周默雲的肩膀，目光裏是無比的信賴：“去吧。”
    現在的人類，還沒有能力去挽救這份來自上天的恩賜。
    把她留到還有希望的那一天。
    周默雲深深地望著祁驍，感覺到壓在肩上的擔子是那麼的重，但他還是抱起了那個超大的生命艙，張開了雙翼。
    謝餘發現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默雲身上的龍翼，跟葉烽的彩色羽翼不同，更不是他之後看到的蝙蝠的翅膀，而是純黑色厚重而寬大的龍翼，長度足以遮蔽半邊天空。
    這也是蘇鳶的龍翼。
    現在，這雙龍翼，包括蘇鳶的龍骨被移植到了周默雲的身上。
    周默雲抱著生命艙，透過手術室裏的那些醫生護士，他看到了一言不發的謝餘。
    而葉烽也在看謝餘。
    盡管這裏的陌生人很多，但他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謝餘，對方站在人群之外，表情疏遠而平靜，有些像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觀眾。
    不知道為什麼，葉烽突然在那瞬間很想哭。
    他走過去，抱住了謝餘，他說：“餘餘，我終於能看到你了。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就是我心裏的那個樣子。”
    謝餘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周默雲卻感到憤怒，不明原因的憤怒。
    被謝餘排斥在外的憤怒。
    謝餘的眼裏隻有蘇鳶和葉烽，自己從頭到尾，對於謝餘來說，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病患，而且，現在的謝餘的眼裏，除了冷漠，還有一種別的情緒，是仇視。
    仿佛自己奪走了謝餘最為珍貴的東西一樣。
    這個東西，周默雲清楚，那就是蘇鳶，蘇鳶身上的天賦異能----“時間”與“龍骨”。
    周默雲一直都清楚，謝餘喜歡蘇鳶，不是普通的，庸俗的一見鍾情，而是刻入骨髓的喜歡。
    謝餘的心情，讓他憤怒，讓他恨不得打碎謝餘心中的喜歡。
    但是，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單純，又瘋癲的少年，他早就學會了控製自己的情緒，偽裝自己。
    而且，在這座科研所裏，他唯一還算尊敬的人，隻有祁驍，隻有對他滿心信任的祁驍。
    為了祁驍，他會選擇聽命於他。
    因為是祁驍阻止了本該被安樂死的他，是祁驍讓他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下一秒，他的腳下亮起了一層光圈，像是什麼遊戲裏的傳送陣，隨著天賦的使用，畸變的特征也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他消失在了原地。
    除了周默雲，沒有人知道，葉安妮會出現在哪個未來。
    “葉烽。”祁驍也盯著人群中的謝餘，嘴上卻是對葉烽說的，“保護好謝餘。明白嗎，他很重要。”
    謝餘眨了眨眼睛，他懷疑祁驍可能已經知道了什麼。
    葉烽的手緊緊地牽著謝餘的手，重重地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