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餘再次看了眼吳教授桌上擺放的電子台曆，上麵顯示的日期還是：2039年8月5日。
    吳教授道：“祁主任還在做手術，唉，我們都勸他注意休息，畢竟他剛懷孕，身體很不好，但是他不聽，而且，你知道，他手術經常接觸到那些感染物，病變度已經有些高了……”
    謝餘知道言多必失，隻好跟著歎息一聲。
    “負責周默雲和葉烽的凱瑟琳教授因為抑鬱症，已經選擇退出普羅米修斯計劃，如今計劃嚴重缺人，你剛好今年成為覺醒者，祁主任希望你負責他們兩個的日常數據記錄。”
    這職務跟護士的職責差不多。
    “我想，你已經簽署過保密協議，和責任告知書。這份工作風險很大，我們的確需要你的幫忙，但如果不願意，你可以隨時退出。”
    謝餘對科研所的了解不多，但在2121年，科研所的主力已經換了一撥人……
    謝餘思考片刻，輕聲詢問：“我是自願的。教授，現在科研所裏，靈力值和精神值最高的科研員是誰呢？都是覺醒者嗎？”
    吳教授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祁主任，當然，還有艾丁教授。聽說他們已經過了8000，你也不差，剛覺醒沒多久就有4500多的靈力值，還有上升的空間，已經是這麼多年裏，加入科研所的覺醒者裏，數據很好的一個了……再說了，哪裏能讓普通人接觸感染物，這不等著畸變嗎？”
    很好，看來科研所成立初期，無論是實驗體還是科研員，其實都是覺醒者。
    吳教授帶著謝餘一路往前，走過來的科研員，一個個都沒有人臉，唯獨在路過一個黑發的男子與他身邊的銀發青年時，謝餘看清楚了他們的五官。
    那個黑發男子大概三十七八左右，長得非常英俊，高挑的身形，輪廓分明的五官，英氣剛毅，跟謝餘在那張被他自己燒掉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是他的親生父親，祁驍。
    隻是，他看起來比照片上要憔悴許多，肚子也沒有照片上那麼大，可能才剛剛懷孕。衣著寬鬆，隨意休閑，卻無損他的俊美容顏。
    而另一位，也是熟人。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少時親密的夥伴，戀人，耳鬢廝磨，刻骨相思的人。
    蘇鳶。
    不過，這個時候的蘇鳶，不再是少年的樣子，而是一位成熟穩重，富含著無窮魅力的青年，溫和儒雅，俊美無暇，甚至他的外貌比祁驍更為出色，隻不過，他的嘴巴上卻戴著與之外貌格格不入的止吠器，額前鬢邊依舊垂下了幾縷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劉海後麵那雙漂亮又冰冷的銀藍色眼睛，給人一種格外陰鬱，格外危險的感覺。
    更讓謝餘驚訝的是，凡是路過他身邊的科研員沒有一個敢上前跟他搭話，隻是遠遠地議論著：“看，那就是”夜皇”啊!天，他看起來真的可怕呢!”
    “對啊，超S級覺醒者，這氣場簡直壓到科研所的一切生物!不過，他真的好俊美，像神祇，隻敢仰望，不敢直視……”
    “聽說他最近的病變度有些高啊……連止吠器都戴上了，接近他會有危險的……”
    “不過，他應該不會傷害祁主任才是，畢竟祁主任是他的老師……”
    祁驍在路過謝餘身邊時，停下了腳步，但他並未認出謝餘，隻是淡淡地對他點頭表示禮節性的招呼。
    “你就是新來的科研員？”他問，“資料都看過了吧？周默雲和葉烽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周默雲剛與黑翼蝙蝠融合，接觸過近容易發生感染，加上他有人格分裂，你一定要注意做好防護措施。”
    “葉烽最近剛死過一次，以前的記憶清零，就像一隻雛鳥，會對初見麵的人產生依賴感，但因為之前有過背刺的經曆，雖然已經失憶，但陰影仍在，所以又會對人高度的警惕，一般不與人輕易接觸，會表現得有極高的攻擊性。”
    “如果他們……表現出輕生，或者強大的攻擊性舉動，我記得你的天賦是”親和力”和”心理輔導”，如果心理輔導沒有用，那就讓他們走吧。”
    “有時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說完，祁驍再次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蘇鳶卻仿佛對他有印象一樣，目光沉沉地打量他，良久，他對謝餘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謝餘淡淡地說：“也許吧。但我已經忘了。”
    蘇鳶不再言語，又看了他一眼，與他擦肩而過。
    科研所裏沒有窗戶，電梯也都是從上往下走的，因為這裏是在地下。
    據說，修建呈這樣，是為了方便在實驗發生泄漏時，盡可能的規避感染源產生的影響。
    周默雲和葉烽的病房都在地下10層，聽說一整層都隻有他們兩個。
    謝餘在吳教授的陪伴下，學會了如何打開通往周默雲與葉烽病房走廊的4道大門，每一層防備都恨不得像金庫，或者墓穴一樣鎖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都不想……”吳教授很是無奈，“但是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讓我們科研所裏六個工作人員致殘了。”
    四道大門後，裏麵的布置反倒不再冰冷了，而是有了點生活氣息。吳教授說，葉烽估計還沒起來，那小子有起床氣，就先帶他去周默雲的病房看看。
    “這是1：1按照周默雲的家裏的樣子仿製的。”從裝潢看，周默雲的家境應該是很是不錯。
    似乎是看出了謝餘的疑惑，吳教授笑了笑，說：“這孩子家境很不錯，畢竟憑北雁雪的本事，是會為這孩子創造有利的條件的。可自從北雁雪死後，這孩子非要纏著祁主任說要加入普羅米修斯計劃，16歲就開始有這種想法了，不過因為他的身體不太好，拖到成年才開始融合手術。”
    “祁主任經常問我，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吳教授的腳步停在了最後一扇門前，低聲道：“他應該已經發現我了，我就不進去了。”
    他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因為謝餘在周默雲的病房門邊發現了一隻通體漆黑的泰迪熊玩偶，看起來破舊褪色，一隻眼珠子都掉了出來，似乎是被人故意撕扯下來的，在玩偶身上還貼了一張紙，上麵用漂亮的英文字體寫著：“來玩迷藏吧。”
    不知為何，謝餘感到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緩緩地從腳底攀爬而上。
    連吳教授的臉色也有點變色，不太自然地朝著門裏嚷嚷了一句：“小周，你記得我嗎？我是吳教授，我還有事，今天就不打擾你了，這次來照顧你的是新入職的科研員，叫謝餘，你叫他小謝，或者餘哥哥就行了”
    謝餘：“……”
    貌似現實裏的周默雲比自己大很多歲耶!
    謝餘站在病房門口，也終於翻到了最後的一頁資料：
    周默雲
    年齡：19
    靈力值：7900
    精神值：7000
    病變度：500-977
    天賦：生物雷達暗夜潛行（融合手術移植）
    未知天賦（初步推測為侵蝕，具體表現為通過接觸能讓生物快速死亡）
    備注：一，因為之前的融合手術，聽力有些許障礙，已經重新植入了人造耳骨，視力也有所下降，需要進行視力矯正手術。
    二，在融合黑翼蝙蝠時，受到較大程度的感染，人格嚴重分裂。
    三，此子性格孤僻，介於他與“夜皇”蘇鳶是異卵雙胞胎，擁有著和“夜皇”相同的心電感應能力，但對“夜皇”有著極深的心理排斥反應，不建議他與“夜皇”近距離接觸。
    四因他術後排異反應明顯，危險性高，攻擊性較強，又極自閉，科研組討論將其安樂死，但周默雲還保留部分人類理智，因此，本人決定采取“陌生人接觸實驗”，考證其是否還擁有理智與安全性。
    實驗對象：謝餘（已簽署知情同意書）。
    謝餘微微一怔，他沒想到，原來蘇鳶跟周默雲居然是異卵雙胞胎兄弟!也不怪謝餘沒這麼想過，實在因為現實中的周默雲與蘇鳶的長相完全沒有相似點。
    他深吸了一口氣，撿起了泰迪熊玩偶，推開了房門。
    臥室很大，是明亮的橘色和灰色，分工作區與休息區，有獨立衛生間，甚至還有個自帶穿衣鏡的衣帽間，裏麵還有很多雙漂亮的運動鞋。
    就在這時，房間突然一黯，燈光驟然熄滅，讓謝餘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下一秒，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謝餘的嘴。
    “!!!”
    謝餘眼眸大睜，所有的驚呼都被堵進了喉嚨裏。
    “噓-----!”
    耳邊傳來了一個清冷的，介於少年與成年人變聲期前的清亮嗓音，完全不像現實裏的周默雲的低沉冷凝，又極富磁性的男低音。
    謝餘渾身都僵住了。
    他感覺自己的四肢都被死死的製住，背脊抵在了另外一具冰冷的軀體之上。
    對方的手臂環繞著他，手掌依舊捂在他的嘴上，低低的，輕輕的聲音緊貼著耳邊響起：“別說話，他很快就要來了，不要被他找到哦。”
    “誰來了？”謝餘身體緊繃，猶如一根被拉緊到極致的弓弦，他一動不動，盡管額頭冒汗，背脊發冷，但聲音卻是從容不迫。
    “我的哥哥。”周默雲說。
    “他不會喜歡你跟我待在一起的。”
    “他會殺了你。”少年的手慢慢地移到了謝餘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摸著，清脆如銀鈴，卻又莫名的詭異恐怖。
    “說謊。”謝餘冷冷地說，“他不會。”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少年的聲音透著一絲訝異。
    “因為，我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謝餘冷冷地說。
    “你喜歡他？”少年的聲音微微挑高。
    “至少不會喜歡你。”謝餘說。
    “無趣。”少年放開了謝餘，手指不知按到了哪裏，燈又亮了起來。
    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減輕了幾分，刺眼的光照進了謝餘的眼睛裏，讓謝餘微微閉了閉眼，然後，他才看清了少年的麵容。
    少年跟成年後的周默雲差不多，英俊冷漠，五官很是立體，輪廓分明，像是雕塑大師精心雕刻的完美人像，隻是多了些許的稚嫩感。
    謝餘仔細打量他，初時不覺得他跟蘇鳶相像，不覺得他和蘇鳶是雙胞胎兄弟，但看久了，又覺得有幾分神似，難怪他曾經把周默雲當做了蘇鳶。
    而且，他和蘇鳶一樣，脖子上都戴著一串細細的銀鏈子，鏈墜也是一模一樣的，但不同的是，蘇鳶的鏈墜是白色的十字架，纏繞著一條猙獰的，張牙舞爪的毒蛇，而周默雲的則是黑色的十字架，同樣纏繞著同一條猙獰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