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第一動植物園，植物園區深處。
    謝餘抬眸，目光淡漠地看著帝都植物園的大門已經坍塌，枯萎的藤蔓纏繞著鐵門，把大門擠壓到變形。
    謝餘看了眼，感覺這些植物應該才剛死。
    謝餘走入其中，感覺自己仿佛來到了巨人國。這裏麵，連路邊的野草都有一人高，蘑菇是真的大到能擋雨，天上，一些振翅的昆蟲穿梭其中，畸變後的麵容猙獰恐怖。
    檢測表上給出了這裏的感染度：3900。
    植物園外圍，離那棵大榕樹起碼還有幾裏路，感染度就高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
    普通人如果誤入，都怕什麼感染物都沒遇到，恐怕也撐不過三小時，就會發生畸變。
    謝餘倒是覺得問題不大，但空氣中依然有著讓他感覺很不舒服的氣息。
    黑暗中，一雙雙窺探的眼睛盯上了他，嗅了嗅，在看見他手上的刺青後，又不感興趣地離開了。
    如果不是真主這個印記，他恐怕剛來，就被這裏瘋狂的動物和植物給撕碎了。
    葉烽和05應該來過，地上殘留著一些戰鬥的痕跡。
    謝餘順著這些痕跡一路向前，檢測儀上，感染值的度數已經高到觸發自動報警機製。
    越往植物園深處走，植物種類就越是單一，到最後，隻剩下了一種樹木：孟加拉榕樹。
    這種本是用於遮陰的大榕樹，在X傳染病爆發之際，成為了整個P區，不，整個帝都所有人的噩夢。
    地上倒處都是它的氣根，像是一根根輸送養分的血管。
    風從外麵灌了進來，聽起來就像是這棵樹沉重的呼吸聲。
    榕樹的根係在地上交織成網，盡管無比小心翼翼，但謝餘依然踩醒了它。
    大地顫動，這些小樹根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蠕動著，為謝餘讓開了一條路。
    “把之前從聶華瞳那裏搜刮到的蠟燭點燃，不要害怕，向前走，保持鎮定。被催眠的人是什麼表現，你就是什麼表現，明白嗎？”
    謝餘努力地讓自己的雙目放空，朝前走去。
    腳下的土地越來越潮濕，顏色也逐漸變黑，帶著點難以言喻的屍臭。
    謝餘做手術，病人送過來，哪怕場麵血腥點，但終歸還是活的。
    死人的味道他聞的不算多。
    穿過一片讓人喘不過氣的森林，謝餘看見了一汪清澈的湖水。
    湖邊，榕樹把粗壯的根莖紮進湖底，身邊長著一堆圓潤可愛的白色蘑菇。
    “S級感染物，榕樹，感染值9400，因為誕生時間較短，目前隻具備人類16歲少年水平的靈智。”
    “天賦異能：生命萃取，長生。”
    “病變方向：巨大化，觸手化。”
    “A級感染物，白蘑菇，感染值8200，無智慧，伴生感染物。”
    “天賦異能：孢子爆發，致幻。”
    “病變方向：劇毒化，增生。”
    “這種A級感染物，生命力頑強，能迅速再生，無法被完全消滅。像蟑螂一樣，很快就能迅速增生。所以，葉烽的”涅槃真火”對它們沒用。”
    “如果05的天賦瘟疫還在，或許有用。05的瘟疫不但可針對人類，還可以針對一切動物與植物，釋放瘟疫病毒，能摧毀這些蘑菇，可惜，他的天賦已經被第一科研所剝奪。”
    大榕樹的病變方向，和謝餘當初遇到的章魚畸變人翟輝很像。
    都是巨大化，觸手化。
    不過，翟輝的天賦異能是“生命汲取”和“擬態”。
    “一字之差，中間隔了一百多個序列號。”
    萃取需要加工，汲取不需要，如果不是加工葉烽太麻煩，大榕樹也未必會讓真主來幫忙。
    葉烽身上的“涅槃真火”威力太強，溫度太高，燙嘴。
    “其實感染物的天賦序列和人類的天賦不太一樣，不過大體上都是同樣的進化方向。”係統補充了一句。
    謝餘手裏捧著燃燒的蠟燭，機械地重複：“讚美真主，極樂而永生。”
    榕樹的枝葉分開，露出藏在最深處的巨大人臉：“你怎麼才來？”
    謝餘：“在睡覺，困。”
    榕樹很無語，但是出於對前輩的尊敬，隻能裝作無事發生。
    它巨大無比的樹幹一陣蠕動，上麵遍布的人臉像是活過來一樣，緩緩朝著兩側散開，露出了裏麵裝著的東西。
    “雖然蘑菇的確讓他陷入了幻境，但過程不太順利，蘑菇受了很重的傷，都變回了白色了，還有一些被他的火焰灼燒了，很多都沒恢複過來。”
    “他的病變度已經很高了，但是一直都沒有突破那個界限……我感覺到了不安的氣息，你來吧，這個人讓給你，記得我們的交易。”
    “哦，不對，你怎麼還沒降臨到這個容器身上？”
    謝餘抬起眼眸，看向了前方的人。
    一向吊兒郎當，風流不羈的責任教官眉頭緊鎖，頭低垂著，眼眸緊閉，意外細長而微微卷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了一層陰影，他的臉色蒼白，偶爾發出了幾聲沉重的喘息，像是深陷在什麼噩夢裏。
    他的四肢纏繞著榕樹的深棕色藤蔓，像是受苦受難的耶穌。
    謝餘曾經聽說過一個說法，說是十字架刑，用來責罰的釘子是釘在犯人手腕處的。
    如今，兩根藤蔓也從手腕處貫穿了葉烽，留下兩個恐怖的血洞。
    對方的背後兩隻巨大的五彩羽翼似乎折了，呈拖長的姿勢，無力地耷拉在了地麵上。
    榕樹是從自己的胃裏把葉烽掏出來的，因此葉烽的身上全是它的綠色胃液，黏答答的。
    這種胃液估計還有點腐蝕性，讓葉烽一向工整的製服被胃酸腐蝕得破破爛爛。
    從未見過這樣的葉烽，讓人心生脆弱可憐的感覺。
    謝餘問係統：“怎麼叫醒他？”
    “入夢。”
    “不對勁。”謝餘說，“我總覺得一切過於巧合，如果說是我運氣好，似乎也能解釋。但我總覺得有誰在背後操控著一切。”
    “多疑也是你使用天賦異能過度的後遺症，宿主。”
    “我還是覺得不對勁。”謝餘道。
    係統：“？？”
    謝餘低聲，麵無表情地陳述著一個事實：“我硬了。”
    他的責任教官被打的這麼慘，他居然看得砰然心動。
    這不對勁。
    係統：“……那確實，不太對勁。”
    “不過，”不死鳥”葉烽確實長得不錯，他這副樣子，也的確會讓人產生淩虐美，你對他有感覺，也是人之常情。但我記得，你不是喜歡蘇鳶的嗎？還是，你就是喜歡這一款類似美強慘的男人？”
    謝餘：“好像是。”
    係統：“……”
    “言歸正傳，入夢，這種事，你雖然沒有經曆過，不過，沒關係，我會指導你的。”
    “現在，還是別再發呆了，等出去以後，你可以看個夠。”
    “出去以後，就沒這勁兒了。”謝餘莫名有些惋惜。
    他朝著葉烽舉起了手，手背上的刺青發出了滾燙的熱意。
    “天賦異能：入夢。”
    ……
    謝餘睜開眼，頭微微有些眩暈。
    他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白大褂，而手裏正拿著兩份文件。
    說是文件應該不太對，應該是兩份病例，上麵寫著“普羅米修斯計劃第18（19）號文件。”
    “係統？”他輕聲呼喚著。
    係統沒有回應，估計又他媽的掉線了。
    一個微胖的老年人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桌上還有一本台曆，顯示是2039年8月5日，讓謝餘覺得詭異的是，這張臉上空白一片，像是一個假人模特。
    銘牌上，寫著他的名字和職稱：吳知衡，教授。
    “小謝，你是A市軍區醫院畢業的吧，果然一表人才。”吳教授一邊喝著冒著熱氣的咖啡，一邊對他說，他的語氣充滿讚賞，“這次科研所招新，就招了你一個，可不要讓祁主任失望。”
    祁主任？
    祁驍？
    他的親生父親？
    謝餘不動聲色地翻開了手裏的其中一份文件，是一份手術記錄。
    英文，中文，日文混雜，好在謝餘都能看懂。
    “2037年，12月15日。
    周默雲，十九歲，體檢合格，具體資料見附錄，初步確認，改造方向為戰鬥係覺醒者。
    已接觸感染物，畸變明顯，預估成為覺醒者概率不足三成。
    介於其已成年，已簽署知情告知書，確認手術時間……
    2038年，1月5日，對周默雲進行了第一次感染物融合手術。
    融合對象為黑蝙蝠，改造方向為異物化，已簽署術前同意書。
    術後排異程度較輕，可繼續改造。”
    （備注：很意外，手術居然成功了，這個孩子上手術台之前我們都很揪心，他的意誌力很頑強，這代表他會在手術中承擔更多的痛苦，但他甚至不是覺醒者。祁主任最近已經壓力大到吃不下飯了。）
    謝餘翻看了另外一份文件，同樣也是一份手術記錄，卻是葉烽的。
    “2037年，12月25日。
    葉烽，十六歲，體檢合格，具體資料見附錄，初步確認，改造方向為戰鬥係覺醒者。
    接觸感染物一周，畸變明顯，成為覺醒者的概率為88％，擁有極高的天賦。
    介於其未成年，其父代替其簽署手術同意書。
    融合對象為鳳凰卵，改造方向為異物化，術後排異症狀輕微，適應能力超強。”
    謝餘稍作沉吟，又翻開了周默雲的那份文件的後麵一頁：
    “2038年，2月30日，第二次感染物融合手術。”
    融合對象蝰蛇毒牙，改造方向劇毒化，已簽署同意書，術後排異程度嚴重，開始人格分裂，放棄劇毒化改造……”
    謝餘在翻開葉烽的文件，上麵也是第二次手術情況：
    “2038年5月20日，葉烽戰鬥中受傷，瀕臨死亡，病變度達到一千，已決定安樂死……
    2038年5月21日淩晨，葉烽的屍體即將焚燒，準備安排葬禮……
    2038年5月22日下午3點正，葉烽突然蘇醒，檢測葉烽的病變度有所下降，終止安樂死，28日決定進行第二次天賦移植手術……
    融合對象黑蛇。移植天賦異能：絞殺。
    術後產生劇烈的排異反應。
    手術失敗。
    葉烽呼吸停止……”
    （備注：我非常內疚，這個孩子還未成年，卻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2038年5月29日，葉烽再次恢複心跳。
    （備注：看來他已經擁有了涅槃重生----不死鳥的天賦，我決定不再對他進行天賦移植手術，因為他已經擁有了最強的天賦異能。）
    謝餘放下葉烽的手術記錄，又不自覺地攤開了有關周默雲的那一部分：“2039年，第103次感染物融合手術。
    融合對象：尼德霍格龍翼。
    改造方向，龍化。”
    （備注：我不知道這次的結果是什麼……他和葉烽一樣都是我們實驗組裏，年齡很小的改造合成人，也許是我該離開了。我的心裏狀態已經出現了問題，不再適合待在研究所，看到他們倆的時候，我感到了無盡的痛苦和愧疚，在我的設計下，我把人改造成了……武器。）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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