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八香水工廠(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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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個廠工帶著已經更換好消毒防護服的趙一非,走進了這個再次被整理一新的儀器陳列室。
趙一非皺眉凝視著這個房間-----他和謝餘一樣看出了這個房間構造的違和之處。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暗紅色的,布滿冷卻管道的儀器陳列室,最終定格在屋子的正中央,放在一個碩大無比的玻璃展示櫃裏,一個奇異的鏈接這些冷卻管道的離體心髒-----這顆心髒還在兀自跳動著。
趙一非作為民間覺醒者組織的覺醒者,從末世之初一直到現在,他與無數的感染物打過交道,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堪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物。
好像隻要容許這顆心髒多跳動一秒,他的心跳頻率就會被蠱惑似的,漸漸和這顆邪惡的心髒跳動得一致。
多年來和感染物打交道的經驗讓他培養出了極為敏銳的直覺,他看著那顆不斷跳動的心髒,眉頭越擰越深,手往身後伸,彙聚而成的細微光點讓趙一非的手心凝聚成了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
槍口以一種不為人察覺的角度,對準了那顆心髒。
最終趙一非還是沒有扣下扳機。
廠工告訴了他,這是他晉升成為廠工,並且接著晉升為調香師的唯一途徑,是整個玫瑰香水工廠的核心儀器。
趙一非有理由相信,這顆神秘詭異的心髒和他如今所執行的任務有關係。
他是受周默雲的委托來執行這個任務的。
任務一,就是殺死謝餘,任務二,成為香水工廠的廠長。
但其實這些在他看來,都不重要。
從末世之初,從人類患上可怕的X傳染病那一刻開始,趙一非就知道他是跟任何人都不同的,他既然成為了覺醒者,他就要實現自己心底的那個願望。
那個他一直渴望實現,卻又無法實現的願望-----
那就是他憎恨著奪去他最重要的人的這個可怕的末世,憎恨著所有的造成這個末世的感染物,既然人類已經麵臨末世了,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那麼,就由他把這所有的一切都毀滅掉吧!
在見到這個心髒的時候,他就有種不受控製的,就像是被人從心底誘導出來的殺意,這是不正常的,有點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故意讓他動殺心一般,讓他有些不舒服。
而且,這顆心髒,如果不是他所判斷的是一個怪物,而隻是一個被感染的無辜者的心髒?
這種事情趙一非之前也不是沒有遇見過,所以他思索了片刻,控製住了心底的那股突如其來的殺意,冷靜地放下了槍,決心找出這個裏世界的感染源頭再做決定。
趙一非在廠工的指導下拿一瓶玫瑰原液,走上階梯往下傾倒,旁邊的負責看守儀器的員工緊張無比地看著趙一非的手,手放在水匣上隨時準備往下拉-----之前謝餘搞出來的動靜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趙一非往下滴的香水原液隻泛出了一層淡淡的玫紅色。
旁邊等著結果的廠工和看守的員工感到失望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但這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了。
隻是,相比前一位檢驗的加工員相差太多了。
“你的天賦不多,但要晉升為廠工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因為五月玫瑰節要到了,我們很缺廠工。”帶領趙一非走進來的廠工揚起頭,看向他,“你需要再經過一次試香紙檢測,如果確定有一定基礎天賦,就可以轉正了。”
趙一非皺眉:“什麼試香紙檢測?”
另一方麵,米迦勒隨著那個廠工也走進了那個香水儀器陳列室,走向了那個玻璃展示櫃。
他的目光幽深地注視著櫃子裏的那顆心髒。
他的心情也受到了來自那顆心髒的莫名詭異力量的幹擾。
他異常煩躁,大腦裏仿佛有什麼凶獸要脫離牢籠衝出來,在這一刻,他有種把周圍所有的人都殺掉,然後毀了那顆心髒的衝動。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這樣做。
因為,和趙一非一樣,他還是想繼續完成這個任務,隻有完成它,晉升到廠長一職,他才有機會拿到香水的配方,才能掌控這一切。
米迦勒不是正常的小孩。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在常人的眼裏,隻有十歲,但他再也沒有長大的可能了。
他的生長被終止了。
成為覺醒者之後,他就隻能是十歲。
從他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就坦然地接受了,但其實,他心裏是不甘心的,不過,他最在意的,卻是自己的家人-----他的哥哥和他的姐姐,一個被隔離病區強製隔離分開,一個徹底病變,成為了感染物……
他不在乎他們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隻在乎,他們最終能不能一家人在一起。
他隻想一家人能夠團聚。
“你還在等什麼?”廠工皺起了眉頭,這些新來的怎麼回事?一個二個都磨磨蹭蹭的,希望這一個比第一個還要有成為頂級調香師的天賦。
那自己是會獲益的,說不定廠長會看在他能挖掘出有潛力的新人的麵子上能夠多獎勵他一瓶中級香水。
米迦勒深吸一口氣,把那瓶廠工給他的香水原液傾倒入玻璃展示櫃裏。
看守儀器的員工這回還是不敢放鬆警惕,手更是抓緊了水匣把手。
但他們還是有點失望,米迦勒傾倒進去的那滴香水原液也隻出現跟趙一非同樣的結果-----
隻泛出了一層淡淡的玫紅色。
看來,天才調香師也不是遍地都是。
可能就隻是萬中挑一罷了。
然後,廠工帶著米迦勒去進行試香紙的檢測。
“那麼,什麼是試香紙的檢測?”
在三樓廠工辦公室裏,謝餘抬眸看向了辦公桌後的廠工主任,好奇地問。
廠工主任回答:“為了能更近一步確定你的天賦足夠特別升級轉正成為調香師的一個檢測,主要是我們也不敢拿儀器來再次冒險,試香紙的審核雖然精確度沒有儀器那麼高,但也可以確定一個大致的範圍了。”
“不過從你對儀器的破壞力來看,你很有可能在試香紙檢測的時候弄壞試香紙------”廠工主任頓了一下,雙手十指交叉疊放於桌上,正視著謝餘,屈指叩了叩桌麵上那封申請書,“雖然試香紙對於任何一個調香師來說都是不可再生的珍貴資源,但你的天賦真的有這封申請書上那麼顯著,那就值得我們冒著損失一個試香紙的風險來進行再次的檢測。”
一個試香紙?
這個奇怪的量詞讓謝餘挑了一下眉。
末世前,謝餘在一些商場的香水櫃台裏見過試香紙,他印象裏的試香紙是一種類似於PH試紙的硬板紙片,真有很好的吸水性,可以更好地吸收香水,並且持久保留香氣在上麵。
把一片沾染香水的試香紙放於鼻尖前十公分左右,扇聞,就可以更好的嗅聞到純淨的香水,或者是香料的味道,在調香師這個行業應該是一種常用的設備。
但無論怎麼樣,這種試紙的量詞也應該是“片”,或者是“張”,而不應該是“個”。
謝餘並沒有反問,而是等待廠工主任繼續說下去。
“接下來,如果你身體無恙,那我們就會接著進行檢驗。”廠工主任朝那個之前領著謝餘進行儀器檢測的廠工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謝餘,“我就會讓這位帶著你下負一層,也就是關押試香紙和玫瑰死刑犯的地方進行試香紙檢驗。”
說完,主任遞給那個廠工一串鑰匙,吩咐道:“帶他下去看看吧。”
玫瑰死刑犯,謝餘倒是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之前被那群流民科普過這個概念,犯了“絕美幻想”相關死刑條例的犯人,如果玫瑰香水工廠願意接管,並接受這些犯人以某種勞動換取自己存活下來的權利,那這些犯人就可以轉為無期徒刑,並被香水工廠全權接管這些人生命權以及生命使用權。
但是關押試香紙……以及那個“個”的量詞單位……
謝餘心底隱隱起了一種不愉快的感覺,他想起了一種他不太喜歡的設想,臉上的笑意頓時淡去了許多。
廠工把他領了下去,他們穿過之前來時走過的長廊,在到底宿舍的走廊之前,在一個很陰暗的轉彎處拐角。
那裏有一扇味道和整個玫瑰香水工廠的氣味完全不同的木門,一點都不香,反而有股特別惡臭的氣味。
廠工拿出了一串鑰匙,在裏麵挑選出一把插入了木門,隨著嘎吱一聲,緩緩朝裏打開了,一股肉類和衣服發酸的汗臭撲麵而來,聞起來有點像沼氣。
木門正對一道向下的階梯隱隱沒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階梯兩邊的石牆極為狹窄,上麵隔了一段距離安裝了一個不怎麼明亮的暗黃燈泡,隻不過起到的照亮作用乏善可陳,謝餘一眼掃去,最多十幾米他就看不太到了。
似乎對這個情況早有預料,廠工在下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手電筒,領著謝餘打著光往下走。
一邊走,這個廠工開始給謝餘科普:“這是廠工內的負一層,隻有高級廠工和調香師才有資格進入這裏。”
謝餘估摸著自己大概往下走了二十幾米,就走到了底部,他抬頭,看到了一個構造很接近監獄的地方-----
濕漉漉的昏沉地底中間是一條不怎麼寬敞的小道,左右是類似於籠子的鐵柵欄,一格一格嵌入牆裏,緊接著向裏延伸,裏麵都是一些不人不鬼的死刑犯。
之所以謝餘會這麼形容他們,是因為他們就像是謝餘在玫瑰花田下看到的那些流民一樣,完全看不出人形了。
這些死刑犯嘴裏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響,似乎想伸出手來抓從中間過道裏走過去的謝餘和廠工,但他們虛弱到根本無法動彈,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廠工帶著謝餘走過,趴在地上無力地掙紮了兩下,隻是發出一聲哀婉的,絕望的吼叫。
這聲吼叫甚至讓謝餘覺得,他們伸手並不是為了向他們尋求幫助,而是在請求給他們一個痛快。
還有一些已經死了,睜著雙眼仰躺在地麵上,腐爛得隻剩一些孵化蛆蟲的碎肉,身上有蒼蠅飛來飛去發出的聲音,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從屍體身上的蛆蟲孵化出來的。
比較詭異的是,這裏大部分死去的屍體,如果還保有能看清麵部表情的結構,那麼這些屍體臉上大部分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就好像活著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痛苦無比,煎熬無比的事情,他們似乎等待死去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最後終於等到了那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