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芷若不停地央求著李德全通融，對方雖是為難，卻也不敢抗旨幫她。芷若自然也曉得他的難處，但事到如今她還能怎樣呢？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在庇護著她，她卻從不曾為他人做過點什麼，阿瑪、哥哥、胤？，還有，胤祥。而現在，她已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天真少女了。她是十三福晉。胤祥便是她的天，是她依存的支柱，是她躲不掉的幹係。萬般無奈，她雙膝一曲，竟至跪下，輕輕抬頭，雙眼淚光盈盈：“芷若知道李諳達的難處，也不敢為難你。但是，十三爺是我夫君，我不能不替他求這份情。今兒我便跪在這裏，直到皇阿瑪肯見我為止。”這話說得音量不高，卻心意堅決，竟一字不拉地傳進胤唐耳中。他胸口一窒，一顆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好疼。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從日上三竿到日已西斜，胤鋨百無聊賴地推推身邊的胤？：“八哥，天色不早了。看光景，等下子可要下雨了呢！咱們回去吧，肚子都餓得慌呢！”胤嗣不響，轉頭看著胤唐，而那人整一顆心，早不在這裏了。
    她跪在那裏，胤唐的眼中隻看這點，想起初入宮時她汲著花盆底子蹣跚走路，兩條腿摔得到了需用膏藥的地步，他的心又疼了。
    跪著的滋味有多難受，芷若今日也算是領教夠了。肚子裏空空的，不時發出輕微的“咕嚕”聲，她悄悄兒用藏在袖子裏的手揉揉發酸的膝蓋，抬頭，看進麵前晦暗不清的窗子裏。漸漸的，居然下雨了，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發梢間，麵頰上，濕了青絲，糊了妝容。
    皇阿瑪……你真得不肯原諒胤祥麼？雨開始下大，下密，狠狠地砸在她身上，在四周形成一層水霧。恍惚中，身子一輕，有人將她從地上拽起摁入懷中。
    “你非要這樣作踐自己是不是？跪了那麼久難道自己都不覺得痛？他值得你這樣？”淡淡的龍涎香飄進鼻子裏，她的眼圈兒不自覺地紅了。好想依靠他，能不能回到那個可以依偎在他懷中撒嬌的快樂日光？仰首，那漆黑的眸子裏含著慍怒：“這般地為他，他配？你甘願？”握住她上臂的手在用力，慢慢收緊，她疼得皺起眉來：“胤唐……”
    “咳咳……”李德全不知何時已立在後頭，低著腦袋不敢瞥看這兩人曖昧逾禮的姿態，“聖上口喻，十三阿哥胤祥，偽造文書、擅調軍馬，責令宗人府棒打四十，關押至養蜂夾道思過……”
    “棒責四十，關押至養蜂夾道思過……”聽到康熙的意思，芷若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耳邊突然想起一早小順子在她跟前那副憂心忡忡，聲淚俱下，似乎天要塌下來的表情：“那養蜂夾道可是個吃人的地方，進去非掉層皮不可……何況，聽說宗人府現在幾個當差執棒的，都是九爺家的包衣奴才……”
    九爺……她原本搭在胤唐肩頭的手突然揪住他，帶著一絲惶恐和不安：“九……九哥……求你……求……”
    胤唐狹長的雙眸望著她猶豫膽怯的表情，知她要為胤祥討饒，忽冷笑：“你為他求我？你覺得我會放過他？”他伸手推開芷若，漠然道：“不可能，永遠不可能，我恨不能讓他生不如死……”言畢，竟轉身離去，眼神轉向遠處，不帶半分留念。
    芷若被他推得倒了幾步，幸而胤鋨在她邊上扶了一把，才沒有跌倒。她立穩腳跟，想追上去，急得口中喊：“胤唐……”因為口幹，聲音有些沙澀，喊出來格外帶了份心酸。前方那身影微微停頓了一下，仍舊沒有回頭。
    餘下幾人也兀自離去，隻留她一個孤零零地立在雨中。聖意已決，她無奈，隻得先回去再作打算。一轉身，卻見四阿哥撐著一柄青灰色油傘自對麵涼亭的陰影處走出。麵帶寒冰，芷若被凍得心慌，縮著身子垂下頭去給他福禮：“四爺吉祥！”
    “我警告過你，”胤真的聲音很低很輕，卻聲聲敲打在她心坎上，“不要再與九弟糾纏不清……你該記得我說過的話！”
    “我……”她害怕，囁嚅著，“我……我隻想求九哥……幫幫胤祥！”
    “求他？”胤真不覺輕笑，然眼底依舊是一片冰冷，“你是太天真還是太傻？他若不落井下石，已是十三弟的萬幸！十三弟的事兒，我自會想法子。別在找借口，我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芷若目送著胤真離去的背影，她心慌，她無助，原來，沒有胤祥在身邊，她真得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