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宮生活
我的房間被安排在哥哥旁邊。是件很漂亮很溫馨的房間。
我住進來後，曜牧司就每天帶著我和暖香到處逛，跟我介紹王宮裏的每個地方。通常都是他在說，我在聽。或者，有時候我不願意出去，他就在我房裏默默的陪我看書，陪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
總覺得，好久沒過這麼愜意的生活了。
“我從來沒見過牧司哥哥那麼高興。”臨睡前，念昔過來跟我說。
聽她這個開頭，我就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因為我是客人啊，念昔姐姐不要多想了。”
我不會告訴她我是牧司的妹妹，而如果她真的自己想不開，我也沒辦法了。
現在牧司也沒有告訴我他對念昔的想法，如果三年過去了，念昔還是還沒能讓牧司喜歡她，那她還是斷了對牧司的情比較好。
“客人……他不會為了客人調派禁軍的。”念昔仍是愁眉苦臉。
“大概是……因為我很他母妃有幾分相似吧。”我勉強的找著理由安慰她。
“木琴蕪？又是木琴蕪，為什麼這個女人那麼討厭？”她憤恨的說。
我聽了心裏一陣發涼。她真的就這麼討厭木琴蕪？
我強撐起笑容，“她是……殿下的母妃。”
“哼，她唯一的價值也就是生下牧司這樣的好兒子了。”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她呢？”
“因為她是個淫蕩、下賤、不知恥的女人。”
我即使再想忍耐，聽到她這麼刻薄的話，還是不由得動怒。尤其想到她罵的這個是我的母親，是牧司的母親，心裏的火更是止不住的冒起。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下賤女人生下的兒子？想到他有一個這樣的母親，你怎麼還能喜歡他？”
她大概沒有料到我會發那麼大的火，整個人都有點嚇傻了。
我發完火後，心裏也是懊悔。我怎麼沒有控製住自己呢？木琴蕪破壞了她的家庭，她是有理由恨木琴蕪的。
幽幽的歎口氣，道：“對不起，我有點失控了。”
“不，你說的沒錯。我應該討厭曜牧司的。我一開始也確實是討厭他的。”她苦笑，看著我說：“可是，他人太好了，不管我做什麼讓他生氣的事，他都一笑置之。我小時候來到這宮裏什麼都不懂，做錯很多事，都是他幫我道歉，幫我解決麻煩。後來長大了，我以為他是喜歡我的，所以試著喜歡他，可是當我喜歡他了以後，才知道他根本不喜歡我。他照顧我，是因為我和他有個共同的妹妹。”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她知道我就是這個妹妹的話，她一定不會再對我這麼好了，甚至會像討厭木琴蕪一樣，討厭我。
“所以我更討厭木琴蕪了，還有她的女兒。”
這才是牧司不願意告訴她我是楊秋彌的原因吧。
我心裏雖然難過，卻也還是要理智的勸導我麵前的這個親人。
“可是牧司愛他的母親，也喜歡他的妹妹，如果你要他喜歡你，也應該喜歡她們。”
“我知道。木琴蕪能讓那麼多人喜歡她，一定是個比我娘，比皇後還要好的女人吧。而楊秋彌，她也是我的妹妹呢。娘在世的時候，我還有辦法喜歡她們，甚至在心裏默默期待著，哪一天我妹妹能回來我身邊。可是娘一過世，我就不可能喜歡她們了，那會愧對娘親。”
我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什麼好，她並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究竟是誰的錯呢？
最後，我隻能夠回到主題，“你放心好了，不論我和牧司多要好，都不會妨礙的你的。他是把我當成他的妹妹，對我好，是對妹妹的補償。”
她勾勾唇，卻笑不出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喜歡我。如果你喜歡他的話，不用顧忌我。”
“沒有，沒有。”我急忙搖頭，“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我不可能喜歡他的，我……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情急之下，我隻能這麼說了，沒有比這句話更能讓她放心的了。我不想因為這個破壞了和她的感情。
而她也不負我所望，聽了這句話很高興。“真的？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是誰？”
“厄……”腦中突然浮現出落日餘暉下，那抹淡定、雍容、內斂的身影，他朝我舉杯，對我微笑……
“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宗塵。”
這個名字，就這麼自然的脫口而出。等看到念昔吃驚的表情，我才追悔莫及。
“真的嗎？你真的喜歡表哥？可是上次你對他明明很討厭的樣子啊。”
“我……哎呀，你別問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一跺腳，轉身避開她。
我現在心裏好煩好亂，我怎麼說出來了呢？我怎麼會說是他呢？我怎麼可以喜歡他呢？永寧王府可是要追殺我的。而且他還是侖冉王室的對頭，是牧司的對頭。
我看念昔還要開口，更是不耐煩了，趕在她之前說：“好了，好了，我現在好累，你讓我清靜會兒吧。”
念昔愣住，隨即輕鬆一笑，說：“本來我還真是不相信。可是看你那麼心煩。還真由不得我不信。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睡覺了。”
“呼……終於把她送走了。”我放鬆下來，仰躺在床。望著上麵懸掛著的五顏六色的花束。聽這裏的宮女說，這間房在牧司剛搬進這座宮殿時就開始布置了。隻要有什麼漂亮精致的、或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會放到這屋子裏。當他累了就會到這裏來琢磨著怎麼擺放裏麵的裝飾品，怎麼樣最得體，最漂亮。這裏的裝修也改動過兩次了，因為牧司說‘妹妹長大了，品味也提高了，不會再喜歡這麼俗的東西了’。
曜牧司……他真是個好哥哥……
每天早上起床後，牧司要去給他父皇和皇後請安。到中午再來陪我吃午飯，然後下午沒事也都一直陪著我。可是今天……
“小姐，飯菜都上來了，怎麼六王子還沒來？”
我搖搖頭。看著一桌精致美味的飯菜，卻沒什麼胃口。我是不是應該和牧司說說念昔的事呢？
“要不，小姐，我到旁邊去看看吧？”
我點頭。還是算了吧，我能改變什麼呢？念昔雖然不姓宗，但自小在永寧王府長大，也算是永寧王府的人。而牧司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帝，即便不是，也不能和念昔在一起啊。
“唉～～”我拿起筷子搗鼓著碗裏米飯。不知道牧司今天有什麼事，怎麼會沒有過來呢？
正準備起身出去看看，暖香就回來了。
“怎麼說？”
“隔壁說，六王子去請安後就沒有回來，可能是陛下和他有什麼事要說。”暖香如是回答。
“哦。”我點點頭。
那我現在要幹什麼呢？已經悶了一早上了。這個王宮真是無趣，牧司帶我逛了幾天了，見到的不是宮女就是太監。
“小姐好像很心煩，要不要出去走走？”
“走？到哪走？走到哪也不過是花啊草啊，公公嬤嬤的。有什麼意思？”
“真奇怪，我們來這也有好多天了，又每天出去晃，怎麼都不見三王子？”暖香蹙眉問。
曜卜辭？對哦，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我住到彙耀宮的事，現在這王宮裏應該傳遍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可能他還會覺得是玄壬昂讓我來故意釣上牧司的呢。
“小姐笑什麼呀？真不知道小姐天天悶頭在想什麼？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吧？不要悶壞了。”
暖香是越來越耐不住寂寞了，看她實在是無聊的緊，就陪她出去走走吧。
侖冉的王宮比起居有的粗狂大氣要顯得嚴謹。每個宮殿都是別具匠心，而各個宮殿的構造又都有相似之處，總體呈黑白兩色，黑的霸氣，白的優雅。
這幾天牧司帶我看的不過是幾個園子，宮殿隻是在逛花園時順帶指給我看看。
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牧司給我看龍潛宮的地方。也是他回彙耀宮的必經之路。
我隱約看見龍潛宮的宮門口好像比上次多了很多人，心裏生起疑惑。
現在已近冬天了，自離開居有已經匆匆過了三個月了，不知道玄壬昂現在在幹什麼。不久前，牧司告訴我魅樓被賣掉了，我心裏的驚訝不是一點點。不知道，這是他的意思，還是夫人的？我在魅樓裏很少看到夫人，可在為數不多的碰麵中，不難看出夫人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雖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雍容，卻也多了讓人疼惜的蒼白。
他是為了夫人才放棄魅樓的吧？不知道夫人的身體有沒有好點？
呼呼的秋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有點後悔出來了。不管怎樣牧司都要回自己宮殿的，我何苦在這裏苦苦等他，忍受寒風侵襲？
我暗歎口氣，算了，既然都來了，就等他一起走吧，這樣，回去的時候也溫暖一點。
“小姐你看，那是誰？”暖香驚奇的喊著。
我也聽到身後有幾個人的腳步聲正慢慢靠近，我驚喜的轉過身，“牧……”
“你是……幼幼？”來人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我也同樣不能相信會在這裏看到她，“品純……”
品純驚喜的跑上來抱住我，“我好高興能再看到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我收起心裏的失落，笑臉相迎道：“我有個朋友在這宮裏，他請我來的。”我拉起她的手，“這裏風大，前麵有個亭子，我們到那裏說話吧。”
品純可能是自小就看慣了別人臉色，性格很內向，又愛臉紅。來到亭子裏以後，已經平複了初見時的激動，一個人低著頭絞著手中的帕子，就是不說話。
我掃了眼跟著品純的幾個婢女，發現她們都是這王宮的宮女，穿著宮女統一的服裝。
“去過了居有，又來到了侖冉，小日子過的那麼精彩，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你要讓我嫉妒死嗎？”我開著不打緊的玩笑。
“不，不是的，我來是為了……為了……”她開始是急著否認，都後來臉卻見見紅了起來。
我納悶，“為了什麼？”
她羞怯的咬著下唇，臉越發紅了，最後吐出兩個字：“聯姻。”
“聯姻？誰和誰聯姻？”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起。
“如果他們談妥了，大概是我和六王子。”
牧司？
對啊，牧司17歲了，玄壬昂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妻妾成群了。那麼牧司呢？我怎麼都沒有注意，他是不是也已經有妻妾了？
“不過大概會告吹吧，我雖然是貴妃的女兒，可是母妃的出身不高。六王子可能看不上我呢。”她自哀自憐的說著。
“牧……六王子不是這樣的人。”
品純沒再說什麼，隻是仍然悶悶不樂的低垂著頭。
她對自己太沒有自信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個多麼讓人憐惜的女孩嗎？要不然她父親也不會選擇拿她來聯姻了。
我歎了口氣，“你想嫁過來嗎？”
她憂傷的臉上又浮起紅霞，但轉瞬即逝，又難過了起來。於是我說：“如果你想，我會幫你。”
盡管舍不得這份突來的親情，可是牧司卻總是要結婚生子的，與其日後娶一個我不知道的女人，不如娶品純。而且品純似乎也喜歡上他了。
可是她卻搖了搖頭，感激的一笑，說：“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事實上我已經被蘇絡拒絕過了。不說皇帝陛下不會收一個別人不要的女人，就是隻憑父王給居有一個高貴的女兒，卻給侖冉我這樣一個不受寵的女兒這一點，陛下就斷不可能答應。”
“你還去過蘇絡？”
她悲哀的點點頭，“侖冉的兩個王子誰繼位還不確定，所以父王想把我送到蘇絡，可是那時蘇絡王正為居有的來信生氣，便一口回絕了。所以父王才又把我送到這裏。”
以瑸王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我在心裏鄙視他，之前和居有聯姻，現在又想要和侖冉聯姻。玄壬昂大概沒想到吧，娶走了以瑸王最高貴的女兒，卻沒有娶走他最漂亮的女兒。這是他的失策，也是活該，以瑸王的聯姻之策和他欲利用我的行經真是異曲同工。
“可為什麼不是三王子，而是六王子？”
她踟躕著，有點為難的看著我。
“如果你不願意說，就當我沒問。”
“不……不是不願意說，是，是我父王的用心讓我羞於啟齒。”她苦笑，然後說：“父王是覺得不論哪個王子，隻要侖冉肯要我就行了。三王子有了兩個側妃，我嫁過去也沒有出頭之日，而六王子還一個都沒有，即便以後有了正室和其他側妃，我也是資質最長的一個。”
我為她難過的同時，也不由感到欣慰，牧司果然沒讓我失望。可，正室和其他側室？
“你父王讓你嫁過來是……”
她撇開頭，說：“當然是做側妃的。居有現在的國勢沒有侖冉強，十三王姐在居有做正妃，我這個比王姐身份低的，難道還能奢望到侖冉來做正室嗎？”
從側麵，我看到了她流下的眼淚。她拿出帕子急忙邊擦拭邊站起來說：“對不起，我總是在你麵前失禮，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不等我再開口，她已經帶著宮女們跑開了。
我隻能對著她的背影歎氣。
  
我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窗外是火紅的楓林，紛紛揚揚在這深秋時刻飄灑而下。
牧司說，木琴蕪，也就是我娘，最喜歡楓樹。這片楓林是她當初入宮時，皇帝為她種下的。她喜歡在楓樹下彈琴唱歌。也喜歡趴在地上尋找整齊漂亮的楓樹葉用來做成精致的書簽。更喜歡在楓葉飄灑中不停的轉圈，直到頭暈的跌倒在地上。
“外麵風大，小心著涼。”一條絨毛厚披風被披在我的肩上。
我無動於衷，仍癡癡的望著窗外，心中思緒紛雜，不知從何說起。
他摸摸我的頭，和我一樣看著窗外，說：“昨天晚上以瑸國來人，要和我們聯姻。今天父皇讓我留下討論了一下這件事。”
“結果呢？”
“父皇決定答應這門婚事。”
我的心一寒。盡管這是我期盼的結果，可是他這麼無所謂的說出來，讓我懷疑要娶品純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
“如果拒絕的話，以瑸就會全力以赴的幫助居有，這不是父皇所樂見的。”
我側頭看著迎風而立的人，風吹散了他的長發，剛沐浴過的身體散發著醉人的香味，那是溫暖的味道，此時的他那麼沉靜，那麼溫和，即使在深秋的寒風中，這麼看著他，就讓我覺得溫暖。
這個瀟灑淡定，溫和儒雅的人，是我的哥哥。隻是這麼想著，就讓我覺得深深的驕傲。  他咄咄逼人是銳氣十足；他與人談判時。從容不迫；他談笑風生時，妙語連珠；即便此時隻是迎風而立的他，也儀態不凡，宛如謫仙。
這樣優秀的一個人，是我的哥哥。而且極盡所能的嗬護我、寵愛我。
可是這份寵愛，很快就要消失了……他要成親了……
我轉回頭，繼續望著窗外洋洋灑灑的落葉，心裏歎息著……
“另外，剛剛念昔來和我道別。明天一早永寧王來接她回去。”
念昔現在心裏一定很難過吧。想不到昨天晚上才對我放心，今天就發生這樣的事。
“品純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