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飛目光所及，驟然臉色大變，脫口道：“姑蘇……”
    白衣少年截口打斷道：“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是麼？”
    他手掌向下一翻，那塊金牌便如變戲法般消失不見。
    “是，是！你……你是……”王一飛額頭上忽然冒起一串串冰冷的汗珠，連說話都已變得結巴起來。
    “閉嘴！我的名字豈是你能叫的？”白衣少年冷冷斥喝道，“叫我小少爺！”
    “是……是，小少爺！”王一飛舉起左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白衣少年伸出右手，看著自己的手掌，悠悠問道：“你再仔細看看我這隻手，它像不像是一隻狗爪子？”
    這隻手手指纖長，手背白皙，手掌紅潤而柔軟，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璞玉。
    王一飛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搖頭道：“不是，這是一隻叱吒風雲指點江山的無價之手。”
    “可是我剛才明明聽見有人說，想要一劍削斷它。”
    王一飛整張臉都已經變得扭曲，再也不敢接話。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問道：“我是不是一個劍客？”
    “當然是，小少爺是這世上真正的劍客。”
    “你是不是劍客？”
    “不是，在下根本就不配。”
    白衣少年忽然伸手一招，沉聲道：“拿來。”
    王一飛愕然問道：“什麼？”
    “你的劍。”
    王一飛恍然大悟，急忙將手中寶劍遞了過去。
    白衣少年接劍在手，冷冷道：“你知道嗎？你為了這把劍，已經犯了武林大忌，也違背了柳生門不可盛氣淩人的門規。”
    “是，小少爺教訓的是！”
    “這把劍雖好，但你手掌已斷，留著也是全無用處，不要也罷！”白衣少年揚手一拋，那把寶劍飛出觀景台，在空中劃起一條長長的弧線，落入湖中。
    王一飛睜大了一雙眼睛，神情複雜，似是萬分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白衣少年看了王一飛的斷腕一眼，問道：“你現在還痛不痛？”
    “不痛。”
    “心裏還難不難受？”
    “不難……受。”
    “嗯，這就好。其實你也用不著難受，做一個俗人，也許比做一個劍客更自在。”
    “是。”王一飛點著頭，討好道，“小少爺所言極是。”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砍斷你的手？”
    王一飛大氣也不敢出，忙不迭點頭道：“因為在下不配用劍。”
    “可是你還有一隻手。”
    “這隻手使不了劍，它隻是一隻狗爪子。”
    “狗爪子也是能拿劍的。”
    “小少爺的意思是……”
    白衣少年舉起酒壺，仰頭往嘴裏倒了一口酒，又慢慢垂下，卻不說話。
    王一飛咬了咬牙，正色道：“那麼麻煩小少爺再出手一次，把這隻狗爪子也一並砍掉吧！”
    白衣少年搖頭道：“我隻是叫你餘生不許再用劍，並沒有讓你砍掉它。”
    “是，是……”王一飛擦了一把額頭上如黃豆般滾落的汗珠，長出口氣，神色大喜，如蒙大赦。
    “你記住了我今天所說的話？”
    “記住了，餘生不許再用劍，留著這隻狗爪子，是用來拿筷子吃飯的。”
    白衣少年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著你那隻掉下來的狗爪子，滾！”
    “是！多謝小少爺不殺之恩。”王一飛向白衣少年彎腰深深鞠了一個躬，拾起那隻掉落的斷手，匆忙向樓梯口走去。
    “站住。”白衣少年忽然冷冷喝道。
    “小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你剛才沒聽見我說什麼？”
    “小少爺叫在下滾……”
    “你滾了嗎？”
    “噢！”王一飛恍然大悟，覥顏賠笑道，“謝謝小少爺提醒。”
    白衣少年再也不看他一眼，揮了揮手：“滾吧！”
    “砰砰”、“咚咚”之聲連響不絕，王一飛就像是一個圓球般從樓梯上滾落下去，滾出了樓的大門，滾向大街。
    片刻之後，青石板路上傳來“得得”之聲，王一飛顯然已打馬而去。
    白衣少年長身而立，靜靜地聽著馬蹄聲漸漸遠去，緩緩走回觀景台重新落座，由始至終，都沒有瞧“江南一劍”一眼。
    “江南一劍”相互看了一眼，忽然一齊舉步走了過來。
    白衣少年仿佛一無所覺，抬頭望向對麵的遠山。
    仗劍拱手一揖，說道：“這位小兄弟……”
    “誰是你的兄弟？”白衣少年頭也不回，冷冷打斷道。
    橫劍立即接口道：“小少爺……”
    “閉嘴！”白衣少年倏然回頭，冰冷的目光瞧著橫劍，“小少爺也不是你能叫的。”
    橫劍和仗劍麵麵相覷，英俊的臉孔變得非常難看。
    偏劍嗬嗬一笑，道：“朋友……”
    “啪”地一聲，白衣少年忽然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沉聲喝道：“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竟敢與我稱兄道弟，妄以朋友自居？”
    “江南一劍”愕然愣住，緊緊閉上了嘴。
    “你們覺得，王一飛這個人怎樣？”
    “江南一劍”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卻又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們當然知道，”擎天三劍”是一個非常了得的劍客，劍法很好，比你們至少好十倍。”
    “江南一劍”一齊點了點頭。
    “連他都不是我的朋友，你們覺得，能不能成為我的朋友？”
    “江南一劍”的臉色時青時白，難看之極。
    “他劍法雖然很不錯，但從今以後，已經不再是劍客，你們應該知道為什麼。”
    “江南一劍”一齊點了點頭。
    “那麼……你們覺得你們是不是劍客？”
    “不是。”仗劍一臉沮喪、頹廢之色，苦笑道，“因為我們更不配。”
    “嗯，接下來該怎麼做，想必已經不用我來教你們。”
    橫劍臉色鐵青，顫聲道：“難道……你想讓我們砍斷自己的手，終生不許再用劍？”
    “你隻說對了一小半。”
    “江南一劍”連大氣都不敢出，靜靜地聽著。
    “後半句說對了一半，前半句卻是錯的。”白衣少年道，“我隻是不希望你們不要用現在這種下三濫的劍法，到處去向別人挑戰，並沒有要砍斷你們的手。”
    “江南一劍”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白衣少年揮了揮手，冷冷道：“你們可以離開了！”
    偏劍臉色微微一變，傲慢的眼神裏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仗劍和橫劍卻仿佛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這道理，拖著偏劍，大步往樓梯口走去。
    白衣少年忽然沉聲道：“回來。”
    “江南一劍”倏然站住，轉身回首。
    “你們好像沒有聽明白，我隻是讓你們趕緊離開這裏，並沒有叫你們走下去。”
    仗劍白皙的臉頓時變成了鐵青色：“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像剛才那個人一樣，滾下去？”
    “跳下去。”少年伸長手臂，指著觀景台下的湖水，“你們剛才是怎麼上來的，現在就怎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