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一陣響亮的掌聲從觀景台上傳來，白衣少年長身而起，讚道：“閣下好身手，好快的劍。”
    王一飛目光斜睨，咧嘴一笑。
    白衣少年手提酒壺，緩步而入，瞧著王一飛手中寶劍，連連搖頭，連聲道：“可惜，可惜。”
    王一飛臉色微微一變，倏然沉下了臉，冷冷道：“可惜什麼？”
    “可惜了這把劍。”白衣少年微笑道。
    “為什麼可惜？”王一飛耐著性子，強忍一腔怒火。
    “劍是劍客的生命，也是劍客的靈魂。所以，無論它是價值千金，還是稀世珍寶，都萬萬不可隨意拿出來炫耀。”白衣少年輕輕歎了口氣，“閣下劍法雖然了得，但行徑卻毫無劍客風範，實在是暴殄天物，讓好好的一把利劍淪為凡鐵，白白糟糕了它的光彩。”
    王一飛瞳孔慢慢收縮，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不配成為一名劍客？”
    白衣少年笑了笑，搖頭道：“我沒說過，是你自己說的。”
    “那麼……你是劍客？”王一飛不怒反笑。
    “我是，為劍而生，為劍而活。”
    “你的劍呢？”王一飛沉聲道，“身為劍客，自當劍不離身，你將劍隨意擱放，顯然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劍客。”
    “我夠不夠資格成為劍客，豈是閣下說說便能作數？”
    王一飛仰天一笑，大聲道：“好，那便劍下見真章。”
    “閣下想和我比劍？”
    “小小年紀，信口雌黃。我不過是想替你的爹娘教訓教訓你而已，也好讓你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王一飛冷冷一笑，喝道，“拔出你的劍來！”
    “要動手麼？”白衣少年搖頭道，“你還不配讓我拔劍。”
    “你……”王一飛勃然大怒，鐵青的臉已漲成醬紫色。
    “我有一劍，斬妖除魔，可與天鬥，唯獨不殺凡間俗人。”
    “我便是俗人？”
    “俗不可耐。”白衣少年點頭輕笑。
    “嗆啷”一聲，王一飛已然拔劍在手，鋒利的劍尖指向白衣少年高挺的鼻尖。
    白衣少年忽然臉色一變，沉聲道：“身為劍客，你豈有不知，用劍指著別人是種極為不妥的動作？”
    王一飛陰惻惻地冷笑道：“既為劍客，你又豈有不知，藐視對手更是種極不禮貌的行為？”
    白衣少年伸出右掌，“啪”地一聲拍在桌麵上，那雙竹箸倏然彈跳起來。他伸手操住，淡淡道：“我以箸作劍，也無不可。”
    “小小年紀便如此狂妄自大，簡直就是找死。”王一飛雙眼慢慢眯成一線，一股冰冷的殺意從細縫中迸射而出。
    白衣少年視若無睹，悠然問道：“你平時與人交手，隻需三劍？”
    “”擎天三劍”絕非浪得虛名。”王一飛臉上充滿了傲氣。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點頭道：“這一次，隻需一劍便已足夠。”
    “我也正有此意。”王一飛呲牙一笑，“我決定……一劍削斷你的手。”
    “你想削斷我的手？”白衣少年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像你這種狂徒，根本不配成為一名劍客，留著這隻狗爪子又有何用？”
    “言之有理，既然不配，那便不用留著。”白衣少年仿佛笑了笑，眼神裏卻毫無笑意，“你還在等什麼？”
    王一飛手腕一抖，寶劍忽然在空中挽起數朵劍花。
    花未凋零，劍已刺出。
    他出手很快，至少比平時更快了三分。
    這一劍，就像是條毒蛇，卻比毒蛇更靈動，更狠辣，也更詭異。
    打蛇若打七寸，必命中其要害。但凡稍有偏差，便遭反噬。
    王一飛的劍本已快到無與倫比，何況還是先發製人？
    “江南一劍”幾乎可以斷定，白衣少年這輩子已經完了。
    劍光飛起的刹那，白色光影倏忽一閃。
    白衣少年迎著劍尖欺身而上，手腕一翻，竹箸輕輕點出。
    他所有的動作，竟似比王一飛更快幾分，仿佛料敵機先，以逸待勞，等著對手自己撞上來，掉入他的布局。
    這輕輕一點，竟也是恰到好處，恰好點中了王一飛的脈門。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個部位無疑正是蛇之七寸，一旦被擊中，無論是多麼凶惡的毒蛇，都將變成一條死蛇。
    王一飛隻覺手腕一麻，五指竟無力抓握，寶劍立即脫手掉落。
    白衣少年伸手一操，反手抓住劍柄，順勢往上拖起。
    寒光輕輕一晃，隨即消失，王一飛的右掌卻已齊腕而斷。
    “唰”地一聲輕響，白衣少年將劍插入王一飛手中的劍鞘內，順手扯下一塊桌布，迎風一抖，卷成一條軟索，緊緊纏繞在王一飛的斷腕上。
    他這一番動作快如電光石火，瞬間便已完成。
    “江南一劍”三兄弟連眼睛都來不及眨動，就看見桌布已被鮮血染紅，不由得麵麵相覷，大驚失色。
    “叭嗒”一聲，那隻手掌，這時才掉落下來。
    一陣鑽心般的疼痛倏然傳來，王一飛手臂微微顫動，目光一瞥，突然間臉色變得一片慘白，眼神裏充滿了驚懼和懷疑，整個人都已像一隻木雞般呆住。
    ——他本是一個自信而驕傲的劍客，但現在……握劍的手掌已經被自己向來引以為豪的利劍砍斷。
    這種事非但令人不敢相信，更無法接受，實在太荒誕不經，太不可思議！
    白衣少年運指如風，連點王一飛手臂上的孔最、曲池、尺澤、天府、俠白諸穴，為他止住了如泉般湧出的鮮血。
    王一飛整張臉都已扭曲變形，憤怒而絕望地瞪視著白衣少年，嘶聲道：“你好……好狠……”
    白衣少年卻連眼睛都未眨動一下，淡淡道：“你不過是沒了一隻手掌而已，命還在，用不著像殺豬一般大叫。”
    “噗”地一聲，王一飛急怒攻心，驟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白衣少年竟似早有防備，一閃身，輕輕巧巧地避了開去。
    “你這個狗娘養的小王八蛋，竟然如此狠毒。”王一飛突然破口大罵，“小雜種，小惡魔……”
    白衣少年充耳不聞，臉無表情，既不生氣，也不說話，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個又聾又啞的木頭人。
    過了半晌，罵聲戛然而止！
    “你罵完了？”白衣少年詫然道，“為什麼不繼續罵下去？”
    “不罵了，老子罵累了！”王一飛翻著一雙白眼，喘著大氣，“你幹脆痛快一點，一劍把我殺了吧！”
    白衣少年搖頭道：“我沒有殺過人。一個真正的劍客，非但要好好珍惜自己，也應該尊重他人的性命。”
    “小王八蛋，一個人要是沒有了手，如何握劍？這麼活著，簡直比死更難受。這道理，你難道不懂？”
    “柳生門下，視死如歸，果然沒有一個怕死的懦夫。”白衣少年目光中隱隱露出一絲嘉許之色。
    王一飛仿佛吃了一驚，臉色詫異：“你……你怎麼知道我師出柳生門？你究竟是什麼人？”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手肘輕輕一縮，再伸出時，掌心裏已然多了一塊兩指般大小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