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官人？官人你怎麼了？”
    眾人齊齊趕到溫璐房裏時，隻見溫璐麵色蒼白，急促地喘著粗氣，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雙眼睜得巨大，剛從莫大的恐懼中回魂。
    一個婦人跪在溫璐床前，緊緊攥著溫璐的手，哭得梨花帶雨，一邊喊著“官人”，一邊給溫璐擦拭不斷冒出的冷汗。
    婦人的肚子隆起了一塊，顯然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不用想，這就是溫璐的發妻林月蓮。
    “官人呐嗚嗚……元梔仙師，元梔仙師快救救我官人！”林月蓮滿臉淚痕扭頭衝一旁戰旭喊。
    戰旭抿著唇不說話，他進來時溫璐都發瘋完了，那鬼來無影去無蹤，怎麼好叫他滿府都翻過來仔細檢查一遍。
    “夫人不如先放開大公子，我先檢查一番。”
    關鍵時刻還是得看卓七封，隻見他行至榻邊，上上下下瞄了一個來回，不徐不疾道：“夫人知不知道，那個逃跑的下人屍首在哪？”
    “逃跑的下人？哦……他，他當然是死在外頭了，屍首都被妖魔吃幹淨了，哪裏還尋得到？”林月蓮慌慌張張道。
    “仙師莫管那個該死的下人，隻要我官人能活下來，好好活著，那就夠了。”
    卓七封輕嗤一聲：“夫人不肯說實情，屬實讓我為難。”
    “哪裏的話……哪個下人我也不認得，還是要等官人清醒過來，再好好問一問。”林月蓮臉上堆了一個難看的笑。
    “哦，好吧。”卓七封乜她一眼，繼續道：“那各位就都先回去歇息吧，下半夜由我守著。”
    眾人應下，正都轉身要離開時又聽得卓七封喊了一聲：“晚晚過來一下。”
    所有人皆是愣了愣，旋即目光都停留在了剛要第一個走出去的戰延晚身上。這時候拂卓七封的麵子明顯不好，戰延晚默默將邁出門檻半步的腳退回來，在心裏罵卓七封沒事找事，又頂著眾人目光走回去，和每一個要出去的人擦肩而過。
    待人都走光之後，卓七封方才開口：“晚膳沒吃飽？”
    嘖，還不是在監視他。
    不過他居然沒有發現，看來卓七封的修為深不可測，距離能打敗卓七封還有一段距離。
    “沒。”戰延晚如實回答。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幫師尊一個忙。”
    “我沒空。”
    “那好，為師辰時去找你。”
    啊？戰延晚微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卓七封。
    原來還可以這樣死皮賴臉，關鍵自己還拒絕不了。
    “看什麼，回去睡覺，小心長不高。”卓七封好笑地看著一臉驚愕的戰延晚，催促他快回去睡覺。
    戰延晚翻了個白眼，直接走了。他還用擔心長不高麼？他反正已經長不高了，還不如把修為再提高一點。
    小痣淡了一些，卓七封盯著戰延晚的目光逐漸幽深。
    呦嗬，還會翻白眼了。
    ——
    “把他手腳全都打斷！丟下去！快丟下去！”
    戰延晚迷蒙中睜開眼，頭痛欲裂，隻感覺全身都沒有力氣，下意識低頭一看，自己正泡在一條河裏。
    四周一片死寂，暗紅色的天預示著此地的不祥，河蜿蜿蜒蜒流過貧瘠的黑紅色土壤，裹挾著沙子的風吹彎了一株石縫低下生出來的草，那草也不是普通的綠，暗綠中透著詭異的紅，除此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什麼。
    興許是河吧，隻是河水並沒有在流動，而且呈赤綠色。神奇的時是被河水包裹的身體感到些許溫暖，和渾身的疼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戰延晚試著動了動，勉強能把手臂抬起來。
    河水在修複他的身體。
    戰延晚喘息著，放縱自己整個滑入水中，然而下一秒他便倏地又睜開眼睛，霎時清醒過來。
    這河水裏全是魔氣，無窮無盡，他簡直是被一團巨大的魔氣裹住了。
    這裏是哪裏？絕境。
    絕境是什麼地方？自古以來鎮壓妖魔的地方。
    這條河必然有蹊蹺，再這麼泡下去怕是會出事。戰延晚掙紮著想從河水裏爬出來，驀地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爬出去了又怎麼樣？這裏處處都是危機，隨便一個最低等的魔物都能一個腳指頭把他碾死，何況他現在身負重傷奄奄一息。
    戰延晚又收回力氣，任自己滑回河水裏。
    要是足夠強就好了啊……這樣就不用被欺負了。
    戰延晚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修魔怎麼樣？這裏的魔氣這麼旺盛，是個修魔的寶地。隻要修魔，他就有活下去的一線希望。
    人一旦產生某種可行的念頭，這種念頭便會愈演愈烈，會忍不住將他實現。
    像是與生俱來便學會的本領，戰延晚嚐試將河水裏的魔氣歸攏吸納。
    “咳！咳咳！”戰延晚突然咳嗽起來，哇地吐出一口血水。
    為什麼吸納不了？為什麼？
    耳邊輕飄飄傳來一句話，像是亙古時期飄來的一聲長歎：“乾坤浩渺，修者如林，子非有緣，禁絕修煉……”
    是師尊的聲音……戰延晚喘著氣，明白是師尊在阻止他修煉，而他呢，最聽師尊的話了。
    可憑什麼？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生機！
    憑什麼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
    戰延晚強硬地將周身的魔氣再一次歸攏，咳出血水如同潑墨一般浮在水麵上，整個靈魂都被撕碎，被激怒，不甘的情緒如同狂野的洪流，衝刷著他的心靈，他仿佛置身於好大的火海之中，火花狂笑著在他麵前瘋舞，灼燒著他的靈魂。
    痛苦吧！憤怒吧！在不甘中毀滅吧！
    “乾坤浩渺，修者如林，子非有緣，禁絕修煉。”
    這個聲音叫什麼叫！吵死了！
    戰延晚高仰起頭，緊緊皺起眉頭痛苦地嘶吼，意識像是飄在雲層之上，身體像在無底的黑洞中下墜，他無法動彈，無法思考，一切感知被絞入混亂之中。
    直到那個聲音戛然而止。
    戰延晚靜如死屍躺在河水裏，失了光彩的眸子無神地盯著前方，他靜靜吸納著魔氣，在體內運轉，轉化成自己的修為。
    雖然禁製衝破了，但……內髒好像都碎了呢。
    要不就死在這裏好了。
    戰延晚昏昏沉沉地閉上眼，失去意識的那一瞬聽見一個陌生聲音：“誒嘿，太好了，老子都好久沒吃過人了。”
    ……哈哈，就這樣死了好了。
    戰延晚緩緩睜開了眼，翻了個身，把被子從戰旭那扯過來些罩在自己身上，心不在焉地想著事情。
    到底要怎麼報複卓七封才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