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鮮少地沉默了一會，擦拭的動作也停了：“你在質疑我的專業？”
    “不是不是，”淮安連忙否認，“隻是你年紀看起來尚小，家裏人知道你來服侍我嗎？”
    少年拿了淮安的手擦：“知道啊，專門學堂就是如此，家長送孩子去學習如何服侍雇主，結業直接接客。況且學這些對我來說並不難，提早畢業了罷了。你是我的第一個客人。”
    “哦。。。。。。”淮安半信半疑，如果真如少年所說，那還真是合情合理。但而且從包紮傷口的手法來看，也像是訓練過的樣子。
    第二盆水染紅了，淮安的身體也擦幹淨了，少年端著盆走出去倒水，淮安自己穿好了衣服，看著太陽估算了一下時辰。
    人是下午醒的，經過擦拭身體還有一些小插曲，已經到了傍晚。
    肚子咕嚕咕嚕叫，他剛想著怎麼找點吃的，就聽見外麵一陣嘈雜，夾著少年的吼聲。
    淮安連忙跑出去。
    “你說什麼！我們交了那麼多錢，連碗飯都沒有？”
    少年身量很高，臉如雕刻五官分明，身上那粗布衣服絲毫不影響他在人群中的耀眼。淮安忍不住心想，這少年有這張臉，做什麼掙得都不會少。
    而他似乎根本不會珍惜自己的臉，正站在老板麵前凶猛地拍著桌子，居高臨下地俯視圓滾滾的老板，怒氣衝衝，嚇得周圍客人退避三舍。
    他怒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想怎麼樣？”老板又矮又胖，留著八字胡，兩眼瞪得溜圓，氣勢上並不輸少年。
    “那個。。。。。。。”淮安連忙入場打斷兩人爭吵，他總有下一秒這少年就要打架的預感。
    真奇怪，好像他很了解這位少年的脾性一樣。
    “老板，你們家的牌匾上寫著“一價全包”，既然交了房費，理應提供飲食。”
    老板掀眼皮看了淮安一眼：“哦，你就是那個昨天晚上橫著進來的那個人？你知道你身上的臭味有多熏人嗎？還住上等廂房，沒趕走你就不錯了！快滾！”
    按照少年的說法，昨天那位高人送自己來的時候，老板還不敢說話，但今天卻氣勢洶洶地要趕人走，是有什麼人來了給他底氣麼？
    淮安直覺這少年脾氣很爆，趕緊靠過去：“眼下不宜動武。。。。。。”話音未落，少年一拳已經打中了老板的鼻子，頓時鮮血橫流。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老板剛剛那句話似乎點燃了少年，他雙眸極冷，一拳他還嫌不夠，走過去拎起老板的衣領，又來了一拳，然後把他丟出去。
    少年的力氣大得嚇人，老板摔的地方桌椅倒塌一片，地板上甚至砸出一個坑。
    “你敢打我！”老板顯然被這一幕驚呆了，他摸了摸鼻子，摸到了一手的血，頓時齜牙咧嘴，臉色十分難看，“給我殺了他們！”
    天眼很給力，淮安身體剛剛痊愈得差不多，心裏也堆了一堆委屈和氣憤沒地方發泄，看著門外衝進來的壯漢，目光一凜，拎起旁邊的桌子就扔了出去：“那就得罪了。”
    他好歹也是得天下第一指點的人，是檀大師的唯一弟子，得了檀大師劍法真傳，實力不容小覷，這一扔就扔出了排山倒海的氣勢。
    他禮貌是禮貌過了，來找事的人不吃這一套的話，就看著辦。
    一旁的少年打架間隙往這邊一瞅，發現淮安打起架來還真夠果斷的，本來以為這樣白皙柔弱，書生模樣的人，隻有勸架的份。
    前排的壯漢被桌子砸得生生倒退了幾步，剛想再撲上去，卻見淮安一手捏訣，另一首朝他一張，洶湧氣浪緊隨在桌子後猛地與他相撞，壯漢感覺自己撞上的不是桌子，而是一座朝他飛行過去的大山，瞬間被倒飛出去，連帶著跟在他身後幾個兄弟一起砸在門口，蜷著身子在街上哀嚎。
    淮安輕輕喘了一口氣，正欲尋找少年帶他走，忽然腰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他低頭一看，剛換好的輕衫和外衣的腰部衣服泛紅，持續滲血。
    壞了，傷口裂開了。
    “去死！！！”老板看著滿目瘡痍的店鋪，名貴的桌椅、雕梁畫棟全都毀於一旦，掙開扶著他的幾個夥計，抄起櫃台下的大刀就橫衝過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詞，淮安身體一僵，昨晚可怕的景象再一次籠罩心頭，腦袋一片空白，尖利的慘叫響徹：“殿下！！！！！救命！！！！！”
    匕首似乎已經到了頸側，那聲音沉靜道：“去死吧。”
    忽然耳邊風聲呼嘯，少年出現在淮安旁邊，抓住老板的手腕輕輕一提，接著一聲脆響，然後照著他圓滾滾的肚子一踹，老板也倒飛出幾米遠。
    “小看你了，殿下。”少年笑得張揚，“你挺厲害的嘛。”
    淮安一點反應也沒有，臉色發白，“撲通”跪在地上，腰部附近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少年臉色驟變，隔著染紅的衣服按住淮安傷口，手中靈力源源不斷朝淮安輸送過去。
    觸到衣服上尚有溫度的鮮血時，少年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
    讓淮安愣住的，不止是汩汩的鮮血，還有體內急速流失的靈力，腰部似乎有個黑洞在吸收他的靈力！他從前受傷不少，但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織柳！”老板聲嘶力竭朝著樓上喊，“您再袖手旁觀，我就要被打死了！”
    話音剛落，一陣風聲柔和吹拂耳邊，少年身邊不知何時站定了一個身材頎長的深綠身影，那身道袍大得有些不合身，把那整個人都包在裏麵一般，同時還有一隻暗色鬥笠遮住他的麵容。
    “你們不知道這裏的規矩？”
    少年好像沒有聽見他說話，單膝跪在淮安身旁，焦急呼喚：“殿下！”
    淮安眼前終於逐漸清明，仿佛剛從噩夢般的場景中醒來，他猛烈地咳嗽幾聲，雙手撐地，朝著地上吐出血來。
    “織柳大人真是武功蓋世，您還沒出手對方就被嚇破了膽，瞧瞧，都吐血了。”老板瞪著眼，趴在地上也不忘溜須拍馬。
    “他是中毒。”織柳眉梢微抬，然後懶得再施給淮安半分注目，“半殘的我沒有興趣。”
    中毒？淮安心想，是什麼時候中的毒，現在才毒發？
    織柳朗聲道：“這裏的規矩，就是不能惹老板不高興。”
    “你們可知他是誰？”
    外麵幾個壯漢一瘸一拐走進來，剛被揍得狠了，腳步很不穩：“萬來慶大人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外甥！”
    織柳走到兩人身邊，對上少年深不見底的雙目，那裏麵似乎壓抑著什麼，他不以為然，打量著少年，一字一句道：“跪下，道歉。”
    淮安隻能依稀聽見幾個字，虛弱之餘，還分析了一下，心想這毒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