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哪兒了？”
    老莫笑笑：“我都是鬼了，哪兒還能感覺得到疼。”
    “靈體也會受傷。”
    而且……
    沈蒼肆小心扶著老莫，手探到他的腰背處，按了按，見老莫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才放下心來，審視地看著晏璃。
    誰知道這是不是某個人故意做的？
    又是這樣。
    晏璃下意識避開沈蒼肆戒備的目光，也懶得辯解什麼。
    畢竟他剛剛確實有故意的成分。
    但是。
    他就是看不順眼沈蒼肆總是第一反應懷疑他的態度。
    老莫見兩人的氛圍又劍拔弩張起來，連忙敲了沈蒼肆腦袋一下，出來打圓場。
    “你這麼盯著人家有沒有禮貌！”
    老莫用餘光分辨著晏璃的神色，說辭挑挑揀揀。
    “將才是那鬼怪突然發狂，告訴你多少次了，提防心那麼重容易傷人傷己……”
    見沈蒼肆依然一副“我不信”的樣子，老莫一噎，眼神飄向晏璃。
    臉色好像更黑了。
    晏璃算是看明白了，看起來他覺得沈蒼肆這幾天對自己好像親近了不少，其實心底裏和以前一樣，根本沒有想過要相信他吧……
    那他又在這裏自作多情什麼？
    注視著兩人間涇渭分明的站位，晏璃一句話不說，掀開簾子，就留給兩人一個背影。
    過了沒一會兒，門外的風鈴帶起一陣響聲。
    ……
    就這麼走了？
    沈蒼肆嘁了一聲：“哪兒來那麼大氣性……”
    “那是因為他在乎你……”
    沈蒼肆可不信：“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這哪是在乎。”
    “說了你就會聽嗎？”
    “……”
    沈蒼肆想了想，囫圇了一句什麼，老莫沒聽到，自顧自在一旁感慨。
    “也好啊，本以為……，幸好他還碰到了你……”
    這話的語氣很奇怪，好像兩人已經認識好多年一樣。
    沈蒼肆納悶：“你和附在那小子身上的東西很熟？”
    老莫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給沈蒼肆腦袋開瓢。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知道他是誰嗎就這麼叫！”
    沈蒼肆挑眉：“所以他是誰？”
    老莫哽住，好半天才妥協：“現在還不是你知道的時候……”
    說著換了話頭：“以後你對那小公子好點，他對你沒什麼惡意，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別一天天跟防賊似的。”
    沈蒼肆抓了抓頭，這些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和晏璃這一路也算是經曆了不少事情，就算兩人現在還沒有坦誠相待，但對方對自己有沒有惡意，沈蒼肆還是分的清的。
    也許一開始確實是利用關係，但至少在花佘鎮之後，兩人對彼此的看法或多或少都有改變。
    “主要是他自從進了鬼市後狀態就很不對勁，我多盯著他一點也無可厚非吧。”
    老莫瞪了沈蒼肆一眼。
    沈蒼肆擦了擦鼻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很隨意就對他發了脾氣。
    現在想想，隻是覺得明明自己已經決定對他放下芥蒂了，剛想要試試真誠一點，一下又看到重要的人在自己麵前受傷，而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還一句話不說就走。
    沈蒼肆還是有些鬱悶：“不過那小子秘密那麼多，我們有備無患是好事。”
    “……”
    老莫歎了口氣：“行了行了，這些話以後有的是時間說，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快點把他找回來！”
    “他本事大得很，出不了什麼事。”
    看出來沈蒼肆有點拉不下臉，老莫抽出竹條，對著沈蒼肆甩了幾下，換了個理由勸。
    “現在可不同以前，過來的時候你也感受到了吧，鬼市最近的守衛嚴了不少，快到歲慶，各懷鬼胎的多了，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了可不好解決……”
    “你真放心讓晏公子一個人在外麵晃悠……”
    沈蒼肆沉默，看著屋外的陰森，眯起眼。
    不可否認，老莫的擔憂是對的。
    ------
    長街之上，天色晦暗，鑼鼓喧天，喧鬧聲響徹雲霄。
    馬匹嘶鳴而過。
    圍觀的妖魔鬼怪被擠到一邊，人頭攢動，像一堵牆，被守衛死死攔住，街道被徹底清場。
    八抬大轎緩緩地行進過來。
    轎身朱紅，雕梁畫棟，前後的轎夫都戴著青麵獠牙的麵具，轎子上架著的東西都被紅色的錦緞蓋頭遮蓋得嚴嚴實實，一點都看不到裏麵。
    隻能看出拿東西的體型和重量應該很大，把轎子的柱子都壓彎了。
    這些都是慶典之時用於祭天的祭品，鬼市市主屆時會親自掀開蓋頭，那會兒才能看到這些祭品的全貌。
    現在隻是個慶典的預演，就已經那麼熱鬧了，很難想象，到了真正的慶典，會是什麼樣的盛況。
    轎子經過晏璃時，他聞到了一陣本能讓自己惡心的味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站在轎子前端的豬精朝天上撒著冥幣。
    短小的手臂揮得跟擺錘似的。
    魑魅魍魎聚在一起，向上天祈福，共慶良辰……
    這場景想想，也是夠荒謬的。
    一張紙錢飛到了晏璃麵前，遮住了他的眼睛。
    晏璃把紙拿下來。
    上麵印著現任鬼市主的肖像。
    憑什麼呢。
    做錯事的人為什麼還能恬不知恥地祈求神的優待？
    他當年打開鬼門，可不是想看到這樣其樂融融的景象啊……
    晏璃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隻是順著人流，被裹挾著向前。
    然後，撞上了。
    “你小子找死啊？”
    比晏璃還高兩個頭的牛頭怪撐開身體，影子直接把人一整個罩了進去。
    拳頭咯咯作響。
    似乎下一拳就要打下來。
    下顎的唇肉被反複嘶咬，血腥味在唇齒間散開。
    剛好，他也需要發泄一下……
    晏璃想。
    咚。
    一聲悶響。
    五大三粗的牛頭怪轟然倒地，露出了身後半大的孩子。
    眼睛黑亮，冷靜得攝人。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似的。
    晏璃本想直接離開，但沒來由的，朝著那小孩走去。
    好像在記憶中，他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
    晏璃想不起來，隻好蹲下，與男孩靜靜地對視。
    努力挖出那些零零碎碎的回憶……
    記憶中自己也救過一個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兒。
    臨走時男孩兒還對自己說了什麼。
    男孩嘴巴動了動。
    說了什麼呢？
    晏璃仔細辨認著嘴型。
    “……”
    “暈”
    “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