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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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長瑾看向立在一旁的禮官,微微頷首。
禮官心領神會,上前幾步站到人前,朗聲唱道:“吉時已到,良緣夙締,新人拜堂。”
悠長的餘音落下,鼎沸的人聲止歇,禮官提高嗓音,唱道:“一拜天地!”
鍾眠與宮長玥相對轉身,麵朝天地,同時屈膝跪地,火紅的喜袍鋪開,如彼岸花層層綻放,美輪美奐。
“一拜,天作之合!”禮官的唱念高亢激昂,回蕩著喜悅。
宮長玥和鍾眠俯身叩拜,額觸手背。
“再拜,比翼連枝!”
“三拜,琴瑟和鳴!”
宮長玥麵無表情的拜了三拜,眸光淡漠。
三拜已成,天地為證,即便他心中再不情願,也無法否認鍾眠的身份。
禮官繼續唱吟,“二拜高堂!”
宮長玥與鍾眠起身,轉身麵向高堂。
“一拜,和睦安康!”
二人對著主位上的宮長瑾躬身施禮,因是同輩,所以並未叩首。
“再拜,宜室宜家!”
“三拜,福澤綿延!”
宮長瑾朗笑著連道三聲好,無視宮長玥愈發冷淡的神色,抬手虛扶二人起身。
拜完高堂,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從此不分彼此,齊家和睦。
“夫妻對拜!”
宮長玥轉身,與鍾眠相對而立,緊了緊手中的紅綢,眸底寒芒一閃而逝。
“一拜,同心同德!”
新人相互低首,正式結為夫妻。
“再拜,風雨同舟!”
二人再拜,彼此之間的距離無限拉近,可以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三拜,白頭偕老!”
鍾眠再次俯身下拜,忍不住牽了牽唇,是坦然,亦是哂然,這些祝詞於她而言皆是虛妄。
三拜既成,自此夫妻同心同德,榮辱與共。
鍾眠握著紅綢,鄭重的完成了天地之禮,麵上的笑意雖淺,卻難得真心。
人生百相,各有優劣,無論漫長抑或短暫,皆會留下諸多遺憾。很幸運,她這位夫君未曾丟下她拂袖離去,如此,也算少了一樁遺憾。
“禮成,送入洞房——”
禮官的聲音沉穩悠長,嚴肅的麵龐上露出一絲笑容,提心吊膽了一整日,終於可以鬆懈片刻了。
話音落下,恭賀聲此起彼伏,就在喜娘上前欲引鍾眠前往婚房之際,尖銳的嗬斥突兀響起。
“慢著!本公主不同意這樁婚事。”
女子的怒喝劃破喧鬧,消弭了浮於表麵的熱鬧,顯露出內裏的寂靜與尷尬,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彙聚於聲音傳來之處。
隻見一道俏麗的身影怒氣衝衝的闖入堂內,正是永康公主宮長音,整個擎雲恐怕也隻有永康公主有這等膽色了,除了她,沒人敢在定遠王的婚禮上鬧事。
宮長音怒氣衝衝的揮開阻攔她的侍女,不顧眾人驚詫的目光,直奔相對而立的鍾眠與宮長玥。
到了二人麵前,宮長音解下腰間的鞭子指向鍾眠,一雙杏眼瞪的溜圓,緊緊盯著宮長玥,質問道:“二哥,你忘了父皇母後是怎麼死的了嗎?你怎麼能娶這個細作?”明明是清脆如鶯的嗓音,卻因激動和憤怒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宮長玥眉頭一皺,尚未開口,宮長瑾便已拍案而起,怒喝出聲,“住口,誰許你這般放肆?”
帝王一怒,威蕩千裏,眾人悚然不敢動作,霎那間噤若寒蟬。
“陛下息怒,是奴婢一時疏忽,未能看好殿下,奴婢該死,求陛下開恩。”匆匆追來的侍女跪地求饒,麵如死灰,頭在地上磕的咚咚作響,很快便鮮血淋漓。
大婚之日見血,視為不吉。
宮長瑾瞧見,心中怒火更盛,冷聲吩咐侍衛,“拖出去,聽候發落。”
說是聽候發落,事實上不過是礙於定遠王大婚不宜見血,才未當場處決,在場眾人心知肚明,敢在定遠王大婚之日如此衝撞,此女唯有一死。
“陛下,饒命啊,陛下,奴婢知罪。”綠衣侍女顯然未料會是到此等結果,拚命求饒,本以為有備受寵愛的永康公主做靠山,頂多受些責罰,誰曾想竟會人頭落地,登時嚇得麵無人色,連連求饒,“陛下,奴婢知罪,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宮長瑾怒不可遏,一個小小侍女竟也敢在這等場合鬧事,可見長音給了她多少底氣,這些年是他太縱容長音了,以至於全然不知禮數,不顧大局。
宮長瑾隻不過分神片刻,侍女卻已扯住了宮長音的裙角,哭求道:“公主,救救奴婢,奴婢是聽你的吩咐才…”
“堵上嘴,拖出去。”不等侍女說完,宮長瑾便厲聲打斷,侍衛立即上前,將人拖了下去。
看著被拖行卻依然瘋狂掙紮的侍女,宮長瑾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厲聲嗬斥:“宮長音,你放肆!”
宮長瑾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對宮長玥不敬,親妹妹也不行。
宮長音被吼的渾身一僵,半晌才回過神來。
喜堂內一片安靜,宮長音隻覺自己的臉皮被生生扒了下來,狠狠踩在地上蹂躪,掃了眼周圍人的眼神,宮長音有些慘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眶中頃刻間蓄滿了淚水。
對上大哥嚴厲又責備的眼神,宮長音心頭發堵,氣惱的跺了跺腳,“大哥!你怎能這般嗬斥我,我…”
“來人,送公主回宮,沒有朕的允許,不許踏出容樂宮半步。”宮長瑾不等宮長音說完便徑直打斷,揮手讓人帶宮長音回宮。
好在儀式已經完成,若是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攪和了,他絕不會輕饒她。
宮長音氣急,見侍女上來拉她,情急之下,鞭子一甩,直朝鍾眠的臉抽去。
宮長音是帶著憤怒出手的,果決狠辣,力道極大,這一鞭子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雖不至於橫屍當場,卻也會頭破血流,少不得要留下一道猙獰的傷疤。
鞭子的速度極快,頃刻間便要落到鍾眠身上,眾人連連驚呼,心思各異,有腹誹永康公主囂張跋扈的,也有暗歎安寧公主不堪大用的。
宮長瑾沒料到自己這個妹妹會這般蠻橫跋扈,氣的渾身發抖。
作為被攻擊的人,鍾眠仿佛嚇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事實上,鍾眠心如止水,無關緊要之人的惡意她見得多了,不差這一個,但若有人蹬鼻子上臉,鍾眠也不會逆來順受。
看著如閃電般劃破空氣的鞭子,鍾眠籠在袖中的指尖微動,一點藍芒若隱若現。
就在鞭子即將落在鍾眠身上之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接住了它。
一把奪下鞭子,宮長玥的眉頭狠狠皺起,錯身擋在鍾眠麵前,眸光沉沉的注視著宮長音,沉聲道:“長音,莫要胡鬧。”
宮長音聞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麵色沉凝的二哥,又看了眼怒火中燒的大哥,難言的委屈湧上心頭,紅著眼睛啞聲問道:“二哥,連你也覺得我在胡鬧?”
宮長玥見她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心底騰起的怒氣又散去了,到底是自己寵大的妹妹,雖然數年不曾朝暮相處,但包容這個有些任性的妹妹已經是宮長玥刻在骨子裏的常態。
念及此,宮長玥舒展眉頭,將手裏的鞭子扔給一旁的侍衛,上前一步有些生疏的理了理宮長音的發絲,溫聲安撫道:“長音,聽話,回宮去。”
宮長音見一向疼她的二哥也趕她走,頓時再次激動起來,一邊用力掙脫侍女的鉗製,一邊口不擇言道:“我不,二哥,你不能娶她,你明知道靈韻表姐對你…”
“住口,休要胡言。”宮長玥冷了臉,神色極為嚴肅。
宮長音愣在當場,對上二哥冷迫的視線,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她怎麼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壞靈韻表姐的名聲。
可今日二哥大婚,靈韻表姐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天了,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任憑姑母如何勸都沒用,宮長音聽聞此事,滿心隻想替表姐討個公道,這才不顧侍女的阻攔,急衝衝的跑來定遠王府鬧事。
這些年大哥忙於政務,二哥終年駐守邊關,是靈韻表姐一直陪著她,照顧她,在宮長音心目中,二嫂隻能是靈韻表姐,偏偏冒出來一個安寧公主,搶走了二哥,害的靈韻表姐整日以淚洗麵,即便拋開這些私心不談,宮長音也不願二哥娶一個敵國公主。
倔強的直視宮長玥不悅的眼睛,宮長音不依不饒道:“二哥,你為什麼偏要娶這個細作?你忘了父皇母後是怎麼死的了嗎?”
宮長玥聞言,眉頭再度皺起,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宮長瑾率先截斷。
“混賬,誰給你的膽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胡言亂語。”
宮長瑾額角突突直跳,他們兄弟二人把這個妹妹寵的太過無法無天了,光長年紀不長心智,天真的可怕。眼下是什麼場合,有多少人在看笑話,她倒好,滿口胡言亂語,毫無顧忌,宮氏一族的顏麵都要被丟盡了。
“來人,送公主回宮,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公主離開宮門半步。”
得了命令,侍女再無顧忌,迅速將宮長音帶離喜堂,任憑宮長音如何掙紮踢打,都無動於衷。
鬧劇來的猝不及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下帷幕,直到宮長音的聲音徹底消失,一眾賓客才悄悄鬆了口氣,繼而互相打起了眉眼官司。
鍾眠安靜的站在宮長玥身後,從頭到尾都像個局外人,既不慌亂,也未覺恥辱。
宮長音,很好聽的名字,寓意也好,隻是人有些天真,不過鍾眠完全理解這種天真,因為被保護的太好,所以不諳世事,殊不知,這種不諳世事有多殘忍。
鍾眠微微垂眸,有些羨慕又有些嘲諷。若是沒有她這個擺在明麵上的細作以及宮家兄弟對妹妹無微不至的保護,如今被人指著鼻子罵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這世上總有許多人隻看得到自己所受的委屈,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替他們負重前行的人,宮長音隻是其中一個罷了。
為了這些人的天真單純,多少人費盡心思、受盡委屈,換來的卻從不是體諒,而是怨怪,而保護他們的人竟也是這般期望的,可歎又可悲。
宮長音的指控在鍾眠看來,自私而冷酷,不僅之於她,更之於宮長瑾與宮長玥兄弟二人,難道宮長玥就願意娶她這個敵國公主?難道宮長瑾就願意搭上自己弟弟的一生?
“讓諸位見笑了,是朕平日疏於管教,才讓永康養成了這般刁蠻無理的性子。”宮長瑾苦笑道。
“霄帝陛下言重了,永康公主乃是真性情。”隨行而來的鳳羽使臣順著台階客氣道。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護送安寧公主順利和親,至於以後的遭遇如何,與他們何幹,大禮已成,他們明日便可啟程複命,沒必要多生事端。
宮長瑾朗聲一笑,看出了鳳羽使臣的敷衍,雖略感詫異,卻並未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順利完成儀式。
宮長瑾微微抬手,禮官接收到示意,連忙掛起笑容,高亢悠長的聲音再度響起,“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