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經曆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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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難想象一個一歲的孩童的身體裏裝著一個成年人的意識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更殘忍的是這個孩童原本隻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孩童。
    她本該擁有和正常人一樣的成長之路,卻被硬生生剝奪了,失去了無憂無慮的童真歲月,一同失去的還有十年壽命和往後餘生的自由。
    這便是築靈術,一種強行灌輸的傳承手段。
    鍾眠淡然的躺在床上,摸了一個花生塞進嘴裏,慢慢咀嚼著。別說,還挺好吃的,說來,她還是第一次吃到花生呢,從前隻在記憶裏見過。
    話說回來,因為築靈而失去的十年壽命對鍾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因為她壓根就活不到扣除那十年壽命的時候啊,所以很多時候鍾眠很慶幸自己能夠早早知事,否則她這一生都會活在自怨自艾、自卑自憐之中,難以自洽。
    再度摸了一顆花生塞到嘴裏,鍾眠一邊嚼著花生,一邊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細汗,這一路走來,她的確拚盡了全力,若不是還有洞房花燭,鍾眠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千殤剛發作過,此時能保持清醒,已經拚盡全力了。
    做了這麼多動作,鍾眠臉上的紅紗依然牢牢的覆蓋在臉上,這是成婚的規矩,蓋頭必須由新郎來掀,新娘自己掀蓋頭總歸不太吉利。
    雖說她的夫君可能不會來這間“洞房”,更不大可能掀蓋頭,終究是個態度,等真的沒人掀的時候再自己動手吧。
    神思打了個岔,鍾眠繼續方才的思緒。
    八歲以後,鍾眠便住進了鳳羽皇宮,此後一直幽禁其中。
    起先的幾個月,鍾眠住在母妃的寒雪宮裏,幾度性命垂危,意識混混沌沌,卻又清醒的感知著生命的流逝。
    用千殤蠱續命的那半年,可謂極盡痛苦,若是心智不夠強大,每每回想起來必定渾身痙攣,有些疼痛不是語言文字可以描述的,隻有親身經曆過,才會明白。
    掙脫死亡後,鍾眠便移出了寒雪宮,住到了一處冷宮,無音宮,在那裏她認識了她的同母兄長,鍾情。
    後來哥哥不認她了,鍾眠無助過、不解過、難過過,卻從未再得到哥哥一個正眼,後來便漸漸放下了,至少她曾經感受過什麼是親情,也許她命裏便沒有親緣吧。
    等她的這條小命徹底留住後,鍾眠又被轉移到了清寧宮,名為思過,實為圈禁,仿佛又回到了在顧家修煉的日子,鍾眠適應的很好,並沒有那般憤世嫉俗,甚至有些樂在其中。
    鍾眠在清寧宮裏度過了七年,直到啟程和親才得以離開,邁出宮門的那一刹那,鍾眠看到了漫天的霞雲和璀璨的旭日,心底是重見天日的迷茫和對未知的期待,沒有恐懼。
    從小到大,除了掌握靈墟之力的那一天得到了一日自由,鍾眠從未見過高牆外的光景,頂多偷偷爬上屋頂,悄悄的看看外麵的世界。
    奈何皇宮太大,目之所及皆是飛簷殿宇,沒什麼值得觀賞的,看的多了,便也厭了。
    在顧家的七年,是晝伏夜出的修煉生活,鍾眠終日活在不見天日的暗室裏,如同陰鬼,如同暗影,就是不像個人。
    在鳳羽皇宮的八年,鍾眠學會了自洽,與自己徹底和解。
    每日閑來無事,要麼打理花花草草,要麼翻看閑書,要麼坐在院子裏發呆。
    母妃倒不拘她看書,還會每隔一段時間派人給她送來一些書,日積月累,鍾眠看過的書幾乎堆滿了一間屋子。
    母妃如此做,大約是為了讓她安分吧。
    七年時間,鍾眠閱讀了數以萬計的書籍,也是因此,鍾眠窺見了靈墟之力的一絲古怪之處,畢竟築靈術和修仙話本裏的傳承頗有幾分相似,靈墟之力更是像極了話本裏描寫的仙法靈術。
    鍾眠繼續摩挲床上的吉祥果,這次摸到的是一個蓮子,吃著有點苦,不過鍾眠仍然吃的津津有味。
    直到和親一事定下來,鍾眠數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才發生了改變,母妃不僅派了教習嬤嬤教她規矩禮儀,還派了尚衣局的人給她量體裁衣。
    要知道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待遇,至少在鳳羽的那八年,她的衣服都是給她送飯灑掃的嬤嬤帶給她的,有什麼穿什麼,沒有挑剔的資格。
    接下來便是這趟和親之旅,鍾眠千裏迢迢來到擎雲,嫁給了宮長玥。
    鍾眠輕輕歎息,其實皇宮、王府這等權力彙集之地她一點也不喜歡,嘴巴裏微微的苦澀在這一刻十分應景。
    權力場,危機四伏、陰謀環繞,若非擎雲暫時不能動她,即便她安分守己,也不一定能在這樣的混亂旋渦裏覓得一線生機,好在她本就是來赴死的,不是危言聳聽,不是自暴自棄,是無法避開的必然。
    鍾眠將搭在額頭上的手向下移了移,蓋住了眼睛,也遮住了灼目的紅。
    不一會兒,室內隻餘下清淺綿長的呼吸。
    紅燭搖曳,簾帳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清風吹的搖蕩,喜床上一身紅衣的女子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般。
    過了許久,鍾眠將蓋在眼睛上的手抬起,懸在麵前看的出神,隔著紅紗,手被襯的更加精致玲瓏。
    便是這隻手,被那個月華一般的少年牽過,那個承諾會回來找她報恩、給她帶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東西的阿月哥哥。
    阿月哥哥是鍾眠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名喚夜月,也不知這個名字是真是假,更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她。
    鍾眠笑笑,七歲的她和現在沒什麼區別,思維同樣成熟,隻是身體長大了而已,卻再也叫不出口“阿月哥哥”這樣親昵的稱呼了,說到底,她還是成長了,有了自己的觀念和想法,才不是靈墟之力灌注出來的傀儡。
    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的工具或者玩物,她的人生誰也無法掌控,除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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