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蠱毒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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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殤蠱乃世間奇蠱,有接續心脈與重鑄容顏的逆天能力,但其所帶來的極致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古往今來,成功種下千殤蠱的隻有兩人,一個是培育出千殤蠱的蠱師,為了逆改容顏,一個便是鍾眠,為了重續心脈。
作為唯二的成功者之一,鍾眠並未因此驕傲,極致的疼痛終有一日會將她淹沒,活著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逆天改命的代價太大,不是誰都可以付得起的,然而世間之事,一飲一啄,皆有因果,若沒有千殤蠱,她早就與顧家一同覆滅了,得到與失去向來相伴相生,不可分割。
劇痛一浪勝過一浪,鍾眠已經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脊背不由自主地彎曲,冷汗浸透了衣衫,發絲淩亂地貼在她蒼白的臉上,狼狽而淒美,然而她的雙眸依舊清澈,宛如深潭中的湖水,平靜而深邃。
鍾眠艱難地抬起眼眸,與鏡子裏的自己對上視線,刹那間怔愣當場。
燈火映照在鍾眠慘白卻昳麗的麵容上,透出幾分被清淡性格壓抑的妖冶,眉心正中的一縷血色細線在燭火的照映下若隱若現,若不仔細端詳,極難察覺,可鍾眠目力非凡,僅一眼便看得真真切切。
千殤印!竟然是千殤印!
這麼早便出現了嗎?
不怪鍾眠震驚,千殤印出現,意味著蠱蟲的生命開始衰減,當千殤印完整之際,便是蠱蟲殞命之時,亦是中蠱之人命喪黃泉之刻。
生命開始倒數,惶恐席卷全身,鍾眠的手難以自製的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恐懼。
艱難的牽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鍾眠自嘲,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
人非聖賢,亦非鬼神,但凡血肉之軀,便會畏懼死亡,她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介俗人罷了。懼怕死亡乃人之天性,鍾眠從不否認自己的膽怯,她隻是無處顯露這份軟弱罷了。
“殿下,您怎麼了,您不要嚇奴婢啊。”許欣容到底年輕,雖身處皇宮卻並未遭遇多少陰私之事,麵對突發惡疾的鍾眠,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作為。
“莫要驚慌,扶我去床上。”鍾眠雙手撐著梳妝台,緩緩站了起來,蹙起的眉心將尚且淺淡的千殤印遮掩。
她早已習慣了蠱毒發作時一個人熬過去,難得身邊有人照顧,去床上躺著總歸能好受些許。
得了吩咐,許欣容心中稍安,強自鎮定下來,一邊扶著鍾眠往床榻而去,一邊朝門外喊道:“來人,快傳太醫。”
有腳步聲匆匆離去,許欣容稍稍鬆了口氣,小心的扶著鍾眠挪動。
鍾眠緊抿雙唇,半個身子倚在許欣容懷中,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山火海之上。
梳妝台距離床榻不遠,許欣容半抱著將鍾眠安置到了床上,手忙腳亂間還不忘掖好被角,看了眼麵色慘白的安寧公主,又朝門口的方向張望,半響不見動靜,許欣容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打轉。
時間緩緩流逝,呼吸仿佛被無限延長,許欣容生平頭一回感到時間如此漫長,焦躁地喃喃自語:“太醫為何還沒到?”
鍾眠見狀,再度開口:“可有安神香?為我點一盞吧。”語調平緩,半點看不出她此時有多痛苦。
“有有有,我這就去點。”許欣容已然亂了方寸,連禮數都顧不上了,匆匆跑到外間將香爐搬了進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香點燃。
綿綿香氣襲來,鍾眠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意識隨著越來越濃鬱的香氣漸漸沉淪,是上等的安神香,效果極佳,如此也好,不用清醒著承受淩遲之痛。
“多謝。”昏昏沉沉間,鍾眠仍不忘言謝。
於鍾眠而言,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包容、幫助乃至憐愛另外一個人,包括血脈至親,別人幫了自己,理應道謝,無關身份地位。
許欣容怔愣原地,望著明明病重的奄奄一息卻仍向她道謝的安寧公主,忽地心有所悟,原來一個人的美並不在皮相,而在骨子裏,這位公主殿下或許並非如傳言中那般一無是處,但願這位殿下能安然無恙。
鍾眠微微側頭,瞥見了煙霧繚繞的銅製香爐,視線模糊不清,隻依稀瞧見爐身上似有蓮花狀的紋路。
眸中的光彩逐漸黯淡,鍾眠不再強撐,任由意識沉淪,陷入了沉睡,後來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鍾眠這一睡便是三日,幾乎粒米未進,隻被許欣容強行喂了些粥水。
事實上即便不吃東西,鍾眠也不會有事,靈墟之力修至一定境界後,即便數日不進食,對鍾眠的身體也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太醫日日診脈,卻並未瞧出什麼不妥,隻能給出突發惡疾這般含糊其辭的診斷。
一連三日,鳳羽安寧公主重病不起的傳言甚囂塵上,傳遍了朔陽城的大街小巷,身為另一個當事人的宮長玥尚無動作,擎雲的男女老少便已為他操碎了心。
百姓們眾說紛紜,各執一詞,皆對此次和親表示不滿。
且不說其他,定遠王娶妻之事傳出時,不知傷了多少閨閣少女的心。無數情竇初開的姑娘傷心落淚,暗地裏不知扯碎了多少帕子,隻恨不能取而代之。
倘若這位安寧公主是個好的倒也罷了,偏她隻是鳳羽一位名不經傳的公主,和親之前才被賜了“安寧”的封號。
如今更是糟糕,尚未成婚便先病倒了,聽承華別院侍奉的侍女所言,這位安寧公主的身子極為羸弱,似乎是個天生帶病的,這般女子,如何配得上定遠王。
百姓們憂心忡忡,唯恐安寧公主支撐不住,命喪擎雲,讓他們敬重的定遠王背上克妻的名聲。與此同時,也有許多人認為安寧公主病逝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定遠王乃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胞弟,更是威震天下、戰無不勝的戰神,一介病弱之軀豈能與他們的護國英雄相提並論。奈何安寧公主出身尊貴,即便是個無德無才之輩,亦能沾染百姓們心目中最尊貴之人。
在尋常百姓眼中,這世間本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有權有勢之人幾乎可以擁有一切。然而,又有誰知曉,他們眼中權傾朝野的定遠王,亦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在擎雲百姓的心目中,定遠王仿若神祇,世間女子皆難以與之相配。
可緣分一事又有誰說的清呢?該相遇的總會相遇,該重逢的終究會重逢,不過時間早晚罷了。況且,緣分二字何談配得上與配不上,不過是兩情相悅與一廂情願的區別而已。
流言紛紛,蜚語不絕,好在成親的前一晚,鍾眠蘇醒了。
倚在床頭,鍾眠一口一口喝著許欣容喂到唇邊的白粥,恍惚間想起了母妃的寒雪宮裏掛著的一幅畫。
那幅畫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筆法也不甚精妙,更非名人所作,隻是一幅很普通的畫作,特殊的是畫上的內容。
畫上是一男一女兩道背影,男子伸手,女子將手交予男子,二人指尖相觸,迎著漫天霞光與一樹繁花,繾綣對視。
願得一人心,與之共白頭。
這是母妃的執念,亦是妄念,因為母妃所思所念的畫中人早已不在人世,且那人心中從未容下過她。
何苦如此執著呢?對此,鍾眠無法評價。
在鍾眠看來,強求不得便不強求。她不是母妃,亦不想成為母妃那樣的癡人,傷人傷己,抱憾終身。
窗外是漆黑的夜幕,星子灑落其上,璀璨生輝。
黑暗過後便是黎明,人生在世,總要有些許期盼,才算不枉此生,可兒女情長本就不是她所能企及的,所以鍾眠一直無法理解母妃的瘋狂與偏執。因此,即便明日便要成婚,鍾眠的心境依舊平淡。
望著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鍾眠難得心血來潮,閉目祈願。
唯願今生所有無緣的執念,皆能在來生得以圓滿,亦願世間多幾分兩情相悅,少幾許一廂情願。
睜開眼睛的那一霎那,鍾眠笑了,真是無聊的祈願啊,世間哪來那麼多圓滿,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