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龍檀燃盡成灰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8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你犯不著坐在上麵,下來不是看我更仔細點。”我勸誘ing。
“……我沒這個習慣。”他摘下臉邊伸出來的柳枝條上的一片綠柳葉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好一幅孤芳自賞的畫卷。就是他平凡的臉,也有了幾分俏人姿色般,墨色的發絲紮成高高的辨,成綢般隨一邊飄揚搖曳,端正的臉龐,有著一雙不符呆板麵相的跳躍凝結。非常收斂住卻更加可怕的劍客的眼。
……難道你還一輩子都是呆在樓上吃飯彎腰解褲帶啊?
可是他沒有劍。其實我一直在等。
既然猜也知道已經曉得了我是誰,又武功肯定高強得連瑞祺都沒有察覺到,那除了來找我這個殷墟之王麻煩的,還能幹什麼呢。
一條薄薄絲線,不見端倪地掠過我的眼,驚鴻一瞥,細長而白色透明,堂而皇之纏繞上我的腰,細滑隱沒在腰係仿若不在,而身已如微風如飛燕疾過,左右慌張看去,青佩細腰上麵,什麼也沒有。再定眼一瞧,已腳踏瓦蓋之上。
什麼邪門功夫。
“咦?”再三不解好奇得不得了下,便什麼都不顧,直接執過男子白皙潤澤的手腕,左右翻看,手指無異,大惑不解。
男子平靜的臉紋絲不動,反而有絲木訥。“別找了,你找不到的。”
“已經抽回去了?!”我大驚失色,猛然放開了手,邊往身上重重摸了摸。你是蜘蛛精變的?!
男子顯然從我豐富多彩忽青忽白的表情中,看出了我超級明顯透明公開的想法,他冷冷的哼嗬一聲,讓我不由在即使明知在行動不便的情況下也要劃清界限的退步——無奈斜房瓦頂一向是我弱項,一不甚就踩空,“啊——”救我!我朝他瞪去,他朝我意誌闌珊地瞥來,眼看身姿輕盈地就要落下化成末末,察覺到此番狀況,男子閃過驚訝,再也沒機會擺漠然的急忙伸出手,極其敏銳的撩過我欲急速墜下的身子,微使過的力緊緊地掐在我的腰上,我順勢倒進他的懷中。
“你怎麼沒用線?!”我不可思議的大叫,左找又找全無下瞪直的眼神迎麵控訴向他。不帶這麼詐的!
一霎那我仿佛看到平靜如水毫無痕波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叫做尷尬或叫做羞為忿的神色,他極輕地瞪了我一下,不帶痕跡的放開我。撣了撣衣物,唇瓣緊閉。
那一瞪真可謂是芙蓉升煙,我見猶憐。哪怕是最最沒有情感的人也要心神蕩漾起來,就連我都沒有這樣自然清新的功力。
我當然是心頭一悸。也奇怪這個人長得普普通通,怎麼舉手投足卻這麼有味。男人味、女人味,感覺應有盡有。
“我說,”在沉默長久之際,他突然出聲,我自然抬首回視,卻見他驟然變得陰沉的丹眼,絲絲入扣的鎖牢我全身般,慢慢加深了一抹細微的笑痕,流露出邪而冷的魄然張力。一下子我全身都如澆了冷水,從頭澆到味,外加打個長長的顫。
“不要惹火我,我手上可是摻了很多的狗血~”他冷冷的淡漠的笑。
狗血……恐怕不是字麵上的狗血這麼簡單吧。不過如果他連可愛的根本舍不得射殺的狗狗們也不放過,我又怎麼能祈求他對我會有一絲絲憐憫呢。嗚~我要快哭出來了,生平威脅我的人裏頭,還沒有拿狗血出來做過文章的。好、可、怕~~~
“你、你、你……”我小心地退步。這次運氣很好的沒有踩錯。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
此人極慢地掃了眼我的腿,慢慢往上移,我瞬間覺得腳上被看出了個洞,盡管是這麼淡、這麼輕的視線仍讓我舉步艱難,而他吊吊細眉,一步步逼近:“殷墟的王吧?我看上你了~你同意吧?”
猶豫了短短一促,膽子就隻有小老鼠那麼點大的我趕忙急速點頭,就怕他看不見。
等了片刻,他才滿意的點過頭,又無緣無故地哼嗬了一聲,仿佛自洋得意殷墟的王真容易擺平的樣子。咦,他說啥,是……看上我的意思吧?
頭一次有人對我這麼說,可怎麼我一點也聽不出看不出他看上我的意思呢,反而越來越覺得他是想要——先殺後奸呢?!
“既然如此。”瓦頂上,他的手朝我打開,爪子細長,要命的是一個個金蔥般的玉指長滿長長的“尖刺”,不知道這是手的,還以為他養了十條針刃。何況還笑得如得獵物般在考慮要怎麼吃食的意味深長,“來,到我這邊來。”妖怪~獸也沒有他這麼圓月彎刀的指甲~卻閃著妖豔光澤的灰色銀光……
我的心即將受不了此番奸屍般刺激而石化、停止跳動。明明很不想過去,可身體就有股衝動,就象他剛才一隱而過的絲線倏然張開在我周身般,從皮膚間到肝腎血脈統統被控製、侵蝕幹淨。不要——我閉眼,在高瓦上如踩著鋼絲走向豎起高發的男子。
就這時,呼啦地一聲滑翔突過,身上的什麼仿佛突然被一斬而斷!全身一下子都如新血充盈而灌,通體舒暢了好一會兒。
再睜眼,男子嘖地一聲,細長的手抹過嘴角,衣服上是他一點點吐出的血跡。極少,卻異常鮮豔。沿著下巴在他的嘴角留淌,他卻仿若沒有痛覺,隻是冷冷地睨著阻擋在我身前的人。
藥笙清。
一頭披散擋開的銀發,如象牙般高貴、柔順服帖地搭在他肩,直達硬實無半點虛肉的腰部。長臂微微優雅的伸展,左手尤如疾風般淩厲有勁地擋住我整個形體……
“哦~和姓裴的睡過的人啊。”男人細細看了一眼,護雛般的情景,慢慢浮開一朵如罌粟張開觸角的弧度。
剛驚喜欲出的言語,湮沒在口中。卡如刺,疼般的啞然了一瞬。
有些錯愕男子的了解程度,感情他已經把我觀察了一天,就連我心中的起伏也摸得很分明透澈。而看著身前那個完全可以放心去信任依靠的修長背影,也好似忽閃忽明般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模糊起來。明明看的仔細,高大魁梧的男子脊背聽了此話絲毫未動。完全無恙的樣子。
空氣裏到處刮著冰冽的漩渦,僵持的階段,停留了那麼一下子。
“藥大人,我們今日若是切磋一番,可是會兩敗俱傷哦。雖然我或許打不過你,可你別忘了你身後那個拖後腿的小鬼~何況~最近小鬼的住榻很危險吧~尤其是在今晚這麼脆弱的時候……”他淡淡收住了話尾。一雙星目絲毫不怠慢地掃著我身前的危險人物。
思緒百轉遷回,確實苦於無奈。沒有絲毫出手的縫隙。切~密不透風的牆阿~何況還是一出手就能拗掉脖子的狠角色。他識時務為俊傑的收起防禦姿勢,攤了攤雙手。原本長得嚇人的指甲徒然短去了一半,真就像妖獸捕獵與捕獵後可以收縮自如?
先不管這個,我更驚訝他的示軟舉動。不像是會輕言放棄的人啊~誰來告訴我,我閉眼的那一瞬這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讓這男人吐血血了?!
而藥笙清的手還是沒有第一時間放下:“知道打攪了此地的話,何不哪來的回來哪去呢。”他悅耳魅惑的嗓音此刻顯得極為低沉的,仿佛刻意壓抑了什麼不願透露出的味道。無形中竟形成了一種壓力。
“沒問題~”有人還真照做了。怎麼不管怎麼樣的人一到藥笙清麵前就成了柔順小綿羊呢。白光一閃,隻是不可抑製地眨了個眼,剛剛還在瓦頂的身影消失在長空中,夕陽剪影下,一樣東西啪嗒一聲被丟進手裏,伴著一聲不改毛骨悚然程度的哼嗬笑味,似有雀躍地長嘯於耳邊。
“小鬼,收好~是信物——”
翻下眼斂,手掌裏靜靜地躺著一塊純青純淨閃著華貴樸實玉澤的玉石,古怪的四方圍繞著分別交疊兩條碧色的小龍,纏繞紋聲,往下一顆青花白玉珠子穿過一段引出成佩的純白馬尾須,還溫熱著。是母子螭。
剛想要順手放進隔袋,一隻手悠悠地滑入眼簾,手掌空空如也,紋路白理清晰,攤得好不雅氣淩然,模樣恰如其分。
“呃,人家送(我)的……”我不敢強調得太大聲,嗬嗬……有些舍不得阿~
“是麼……”音調往上揚了揚。
我趕忙雙手奉送,順便幫他合上,免得不停五光十色地閃迷了本王的肉眼,“別弄掉了。回頭人家找不到會痛心疾首~”嗚~土匪!強盜!霸道!
宰相清細細長長的俊雅美目輕睨過我一記,我就再無怨言。
鼻息……不再……
……我是殷墟的王殷清玉……
…………我是分隔線…………
今晚的晚膳尤為的豐盛。人也全數聚齊。小草、小玄子、宰相清,一個也沒落掉。
本王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聽教我馬步及一些拳法箭術的都尉統領楊誌裘同誌說過,犯人行刑前就是要出賣一點夥食分給一點同情,讓他吃飽喝足再送他上路——古有雲:不作餓死鬼投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
他這麼說著還無比生猛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又比往常更矮了一截,血和淚隻能往嘴裏吞……
飯席在我磨蹭了直到明月掛空數炷香後撤掉。
清坐在遠遠靠窗一邊,有些倦懶的美人眼中平淡無波,擬似平常。然我知道他腦袋裏的思緒比任何人都想得要多、要多得多,可他是如此孤傲,又是如此捏起隻螞蟻都能輕易置於死地的強大。他今日不是不出手,而是見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已替他自告奮勇,覺得沒必要了吧。嗬,他今日容忍的、或指使或推動的這一出是好讓我免去後顧之憂……麼?
天字房外傳來悠悠的蕭曲,輕音如月下美人,空心竹,舞曲彌裳,逶迤撩人,曲調悠空遠靜,飄香宜人。
我從來沒聽過的空靈,聽得周圍的人都渾身打個機靈。一下子,又如萬裏長江奔流,急轉而下,宛如千軍萬馬南下倒戈……又浮雲密布,煙雨蒙蒙怨憂了起來……
碧蕭還沒有停,卻悠如人聲喃呢,幽如空竹掛條,悶悶閉塞而來,打濕在窗台,撫掠過人心,少了一份波瀾壯闊,多了一份悠靈恬靜。
心歸為平靜,也叫認命。
仿佛在那裏聽過的音域……哪裏呢?
我從來不知道,姘國皇室的密音,是這麼的動人心弦。同時,悲戚已經不能形容——是悲怨。
藥笙清清平樂的目光朝我轉來,微眯,仿佛銳色中早看透了我恍惚不定的心。
沒有千千煩惱絲,現在的我哪裏不好,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非逼著我回想從前,我的從前那麼不堪,為什麼非要記得。
昨日星辰,那麼美好,也不過一睡便疾馳遠去。
若再閉眼一次,醒來後可還有今夜那璀璨星空?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全身發毛。
終於迎過昏暗夜色……
“我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我鼓足勇氣,他卻打開龍鼎,輕撚著龍檀,輕易舍棄。
默然而緩緩的吐息。旁裏已經沒了別人,像一具木偶被擺在床頭,我平躺著聞著熟悉的香氣,那人靜靜的來到床前,佇立。
“如果今日還不記起,你會後悔的。”微微俯下身軀,漂至在耳邊明明是輕柔得似安撫的語氣,我卻覺得如置身在冰窯中般冷。他用的是你,而不是王,仿佛很嚴重……冷過全身。我反駁、想起身,卻被豐神有力的大手按壓住,再也動彈不得。
“後悔什麼?如果我記起才是後悔!”還是掙紮~你明白麼!我倉惶地搖著滾著身子,不想讓他得逞。不想讓任何人得逞!好痛苦的,恐懼害怕的心境,隨著一聲早已呼之欲出的怒吼,“我不想被藥物控製!”為什麼非要我想起那些呢?!
“你已經被藥物控製了5年。”琉璃珠色的眼淡淡審視著被點了穴動彈不得的白淨少年,訴說出無情話語。
“……”
“還有問題嗎?”
少年小鹿般美麗純淨的眼流露出哀怨和絕望。“……我恨你!”然後清塵的香氣已飄進床榻……撲麵而來……
他停頓了一分,“……我的榮幸。”手腕上的力道就此鬆懈泄下來。
我倏地衝破穴道,就連自己也沒有料到,反握上因此而難得閃過些驚訝神色的他壓在胸前的手,急切地問:“你是身為臣子非要這麼做,還是你自己要這樣待我?”你怎麼狠得下心,一次又一次啊!!!
“五年前你也曾問過同一句。“輕巧地轉開。抽回的冷酷,“我的回答沒有變。”他睨著我,幽幽深潭像是要把我的模樣看清。
“君臣之禮,國之根本。”最後他輕輕吐出一句,帳簾飄下在我兩人之間,距離慢慢得遠過,唯有清塵香煙散成迷霧……
我便眼前一黑,再也聽不到其他。我多想告訴他,他這句話放在這裏一點也不合適!
君臣之禮,國之根本。關我的記憶何關?!!!!!!
我果然還是恨你——藥笙清!!!
“等龍檀燃盡成灰,等你醒了,還不是一樣……”耳裏飄過的輕聲喃呢來自另一個世界吧。這歎息,卻讓我淌下眼淚。
“恨我。”
仙氣縈繞,這仿佛是一道魔咒。劈在額頭。
——連吻都留不住的,是何?
——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