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瑞年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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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清再次幫我合上嘴。但是他卻笑不出來。連他一貫風但雲清的假笑也沒有。但我當時並沒有一點狐疑。全然被這座堆滿金銀柳色、紙醉金迷的煙花樓給吸引了去。
一群曼妙身姿的舞娘,揭開夜晚的麵紗。歌女琵琶素琴一一上場,一段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歌舞過後,台下人潮湧動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丫頭斟酒,而各自跟著的姿色迥異的小生、美人則向客官們調笑。
“各位,歡迎大家臨幸小小的煙花之地。”大堂中央,大管事首當其中站了出來。“相信各位都想在這一中秋佳節買個好彩頭,煙花樓應有盡有,這就一一奉送!規矩還是一樣,哪位大人出的價高哪位拿走,不壓訂金沒有憑據,一切全看本事!童叟無欺!”
喧嘩!鼓掌!眾人顯現如灌了三大口辣酒的興奮!
“快把人帶上來、快把人帶上來——老子等好久了!”有人急不可耐的吆喝,隻見他一手摟著美人,一手抱一俏男孩,調笑著仍不滿足。
我大吃一驚伸出頸往下探望,這個短粗胡須紮滿下巴的中年男子不是總愛裝窮酸豪傑的蒙副將領嗎?前幾月我還親自給他賜了封號的,那模樣對我可是畢恭畢敬,這會兒換個便衣怎麼就換了個人似的。還有他旁邊那位,雖不記得職位了,但怎麼看怎麼像哪個不太熟的臣貴世子。
“黑市……”
“不觸犯律法的。”
“你把我天子的臉往哪放?”我轉頭瞪他。
“不是還在麼……”摸上我氣呼呼紅彤彤的臉頰,藥笙清的眼迷一般微微眯起,如頭頂星月,他喃喃道。後輕輕淡然地笑起,直直的抽走那微涼的手,下巴向上挑的看我,一副無所謂的冷情。四處散發你能拿我怎麼辦的囂張氣焰。“他們也就這點惡趣味。”
我錯愕,而他滿意得狐狸般的嘴角弧度,露出經過精打細算後的利益分算。豔羨絕色中滿臉寫著如果能用這些就控製住這些臣貴,那真是輕而易舉的便宜。
實則,根本就是這人惡劣下的低廉圈套。我重重得抖了幾分,而環著我的藥笙清卻像沒有察覺似地不給任何反應。
第一個出來是個妝容精致、身形款款的貌美女子,跳了一段可以把細巧的腰彎至最深露出乳溝的豔舞。前排的看客紛紛看呆了眼,出價高至500倆。
雙手圈牢著傻傻看戲的我,藥笙清在我耳邊悠悠說著打擊人的話,讓人的好心情瞬間跌蕩:“這應該是買回去收做三房的。下麵就會有趣了。”他說著,目光悠悠瞄過對角座上人,看起來卻像是漫不經心的觸碰到對方的視線。全身的重量都束縛禁錮於身後那個堅硬而寬闊的肉身,全身僵硬的我並沒有在意,因為藥笙清一直用下巴壓著我的頭要我的視線不偏不倚隻許望下麵。體會人間最疾苦……
第二個走出來的是個軟弱細骨的女孩。她衣衫破爛,被人硬拉著踉踉蹌蹌的走上台,黑黑的發絲阻擋了近半邊臉,全身都髒髒蓬蓬的,卻還是能看出她本身一身的細皮嫩肉,還尚未發育完全,充滿了少女的純淨美好,即使一副腳鐐限製了她有限的行為。她渾身顫抖,嚶嚶戰泣,台下的男子則紛紛抽氣,安靜……片刻絲後衝破雲霄,開價便是上千。
我完全震撼了。我不懂,可身為男人,完全明白了為什麼足以買下江山的錢,大家要選擇到這來揮霍。男人的欲望阿~真是無窮無盡、又捉摸不透……
毫不拖泥帶水被三千兩買走。第三個是個剛成年的俊俏男子,細細眉,白白臉,櫻桃唇,麵無表情,帶著不屑的眼瞟過眾人,卻更甚表情,被我拍案稱為英雄豪傑的蒙副將豪放出手,價之高同比一年他所上繳過的稅收。
哪知左擁右抱得意洋洋的他還對對桌的人這樣興奮說道:“這年紀有點像誰是吧?等我享用完了,讓給你鞭打怎麼樣?”
一直對這些無感的對桌人終於願意抬起頭,陰沉的臉擺滿不屑。隨意的哼了哼:“我沒這個興趣。您用的慣就好~”
“哈哈,程晨弟何必裝蒜,朝堂上你是對他諸多不順眼,今兒個全都一通發泄不就好了?”
朝堂上,程晨諸多不滿最多的不就是對我嘛?!
我吹胡子瞪眼邊無奈,恨不得把他沒帶過來在家靜躺著的烏紗帽立馬坎去。藥笙清靜靜地看著這場他精心策劃的鬧劇,清塵的容貌就仿佛與此煙花樓毫不相幹。
第四個被帶出來的,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長發披肩,赤腳單衣,皙白鎖骨。一雙占據他整個小臉一半的大眼空洞的被抬起,不哭不鬧,枯盡不似少年,仿佛體會人間滄桑。本是富家子弟卻家道中落,母死,爹和二娘攜款而遷,丟下他一人,從此無親無掛。
我立起,握攔往下看。此時再也管不得會被誰窺探,所有的力氣全被抽走……
大管事還在扯著嗓門高聲說:“此童乖巧卻甚倔強。性格怪僻,無痛無覺,”說著,他拿一根銀針驗證在男童身上,果真若泰山不動,目也不眨,“不會哭不會笑,適宜各種玩弄。”
樓下空氣凝結半響,眾人眼中冒出熊熊火苗。一人驀地抬手:“五千兩!”
我從不知殷墟的人那麼有錢。平常要他們那點銀子奉送點去國庫,都苦著個苦瓜臉楚楚可憐的小樣子——在這個台麵下卻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恨不得當場吃了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個男孩。
“六千兩!”
“六千五百兩!”
“七千兩!”
大放厥詞。
我欲伸手,犀利修長的大掌,把我揮下。“你沒帶錢。忘了?不收押金。”
“借我。”
“不借。”直截了當的口吻。
“……”真想死。那些個虎背熊腰的,那個孩子到了他們手裏會有活路嗎?我不想,他像……我那時一樣……
“八千兩!”
“還有比八千兩更高的嗎?還有嗎?八千兩一回——”
價還會再高,這是比好買賣。那個男孩一分錢也不要。藥笙清在我耳邊說。我閉起眼,被他握得緊緊的手顫抖個不停。冰冷的,僵直的,被迫不能動的,我。
“八千兩二回——”
“一萬兩~”花海棠細細嬌嬌的嗓音響徹高樓。
眾人嘩然。紛紛看上二樓西廂,卻再無如此高價。男孩一動不動,被人直接打包送上樓。
“人間疾苦,你品嚐到了嗎?”藥笙清舉起酒杯,向我,向對角那個恰似買“我”的人。
血一滴一滴往外流,水一滴一滴往裏走。這時西廂對角的簾被徹底撩起,遠遠的目光稍一抬眼送來對焦,閃過千百睿璃異彩,就像迎空劈來一道足以嚇破我膽的曙光。
——我終於知道那個可以買江山的男人,是誰。
然而下一刻,藥笙清大手一揮,纏住我的腰身把我順勢擁起放下,幔簾緩緩飄下,遮蓋了交錯著一上一下惹人眼球的亮麗風景。
我真的搞不懂,我的宰相是在想什麼了。既然是民間體驗,凡見的人明明個個都不出自此道……算什麼?
“下一個!”大管家的聲音在樓外高聲喊,我終於體會了藥笙清真正的殘酷。
“比姘國沈皇子還更俊美三分——夏、瑞、祺!連帶附送文弱可人的家仆一位!”
…………
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
莫非你說的是自己?你,被四名人高馬大的魁梧男子連人帶座搬上台來;你,雙手被火紅絲帶宛如舌信的緊緊綁束另一端扣在座位,雙腳被拘禁在相距不到一臂的鐵鏈中;你,雙眼被蒙起,光靠兩耳不夠傾聽不夠反抗,你鬧的聲響都被左右上下的四名男子通通製止作費,你一身敞開式的浮花紅衣,映襯你恰似俊美蜜煉的肌膚,朱韻煙紅。
瑞琪,我幫不了你。我被人困在身下,我被人吻住唇,堵住了咽喉。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仿冒的瑞年石從腰間無預警的滑了下來,本就已脆弱不堪落在地上,那清脆的聲響被黑靴靜靜蓋住,踏平,碾碎……我慌亂喘息著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顧一眼。
連吻都留不住的是什麼。
是人心。
★☆☆★★☆☆★
捂住嘴,緋紅的一張小臉加上瞪得直直而傻乎乎的杏眼,如遭狠戾虐待的小動物控訴眼前正壓在我身上的男人——偶的宰相,最近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
外表雖如此,可身體為何會猛然下意識地有所防備的,袖中劍竟不致何時地不由自主地滑至袖口隱處,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蓄勢待發。眼神閃過,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質問還是幾分不愉快受辱的惱怒,淩厲中不似我的隨著袖口的小小動作帶過一閃而過足以殺死膽敢飛來的任何蚊蟲的慍色。我呆愣了幾分,想怎麼自己會對自家宰相有這種強烈的敵意呢,照說他平常就對我不好,可這回以下犯上的是否太厲害了?
鼻對鼻,眼對眼,正把我抵在簾旁台座和他近到氣息可聞的身型之中,藥笙清慢慢抽離了一點距離。也不過是終於離開了唇,目若暗沉湖水,望著如同夾餅屈身於他之下的我,他的氣息很輕,所到之處卻該死的激起本王不可抑製的顫動。
我害怕地往後縮,卻發現無處可退,雙手不知何時改為縮在他胸口,感受著他胸口穩如泰山的跳動。不由屏息著說不出話。
眼前之景仿佛似曾相識……
窗外熱鬧肆意,正吵著叫賣抬價,我已經沒這個力氣回頭,顧那正被人叫買來叫賣去危機熠熠的可憐皇子。房內竟如針氈,唯有宰相清低聲耳語:“別忘了你是玉官。”
看似隨心掠過耳際的發絲近得撩人,話音促落,還未等來得及反應,他把乖乖直愣的我放正,露出一角的袖中劍不知何時已回袖安生,我古怪地看著意味不明的他,而忘了前塵罪惡。不料其隨便一勾指,倚在他背肩的二人身影就仿佛湖中一對交頸天鵝,這一係列的動作堪稱形雲流水,讓被動仰倒的我一點反應也來不及有。
千百褶的門外傳來不隻一個的腳步聲。腳步輕盈矯健,若不是這樓道太平靜如空,應是不能輕易察覺的。而藥笙清麵若玉湛的臉上神色絲毫未變,就仿佛早有預料到般,平靜得令我警備升級,不知該防誰。尤其是當門被不通知一聲直接響亮推開時,他這才不急不慢地側過身,阻擋了進來的人窺探之外更展露著非常容易惹人誤解的姿勢。就仿佛剛被打攪了好事,突然露出的一點驚訝之色,完全是一副裝模作樣,挑眉估計是他僅能表達驚異的方法,不得不說,藥笙清在感情戲方麵還真的是……惡~不如不做——這方麵絕對不如我這種一年四季都以做戲看戲為樂的本王阿。我窺竊得還尚不透徹時,來人已經大邁步伐,把整個雅房踏出了條直道。藥笙清卻先一步拿身子有意無意地阻擋了我。一下子,看似衣衫不整剛從人身下撈起的我成了畏縮在他後麵的一嬌小男歡。
我已經猜到了開頭。也極力想扮演好角色。
可我無法控製我想要的結局。
我希望春暖花開,可我知道我身邊的人從來沒有融化的時候。
我希望花開豔豔,此刻我卻隻覺莫不是太豔了?
當兩個出色的男子,同時出現在本王的眼前,我到底先該嫉妒誰呢呢呢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