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諾諾心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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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琛三入茅廬得諾言
    藥王穀中奇花異草,鋪設成林,百花爭豔,清香遠溢,成幻霧迷陣,可誤人心智……
    習慣就好。心曠神怡地坐於石座上,正是享受春暖花開的好時節。繼續麵不改色地勸說出違心的話:“當你真正了解認識了我兒,你就會發現自己的目光追尋他了許久再也抽不開身了,嗬嗬,我敢打賭。”
    那指的是你自己吧。男子不動聲色,甚至麵皮的表情也沒有變過哪怕分毫:“賭注是什麼?”
    “賭注便是我兒的命。”座上賓客難得不露嬉笑而顯真色。“若我賭輸了,就是你沒有保護好他而我錯信了你之時。但若你贏了,那我就準你抽身,離開我兒隨去哪裏——前提是在找到更大屏障來保護他之後。”
    “……為何?”對座的男子大手一揮,一陣徐風在遠處吹過,搖曳起遍地蘭花,隨風起舞。誰會答應你這種遐想的念頭。
    “……0_0(看呆及豔羨男子出掌成風的神奇力量)……”清清喉嚨,假裝沒有看到,“那是因為我兒也會被你吸引得挪不開視線,畢竟你是他一直向往的那個隨風隨天的世界。所以我才想,或許隻有你能製服了他,讓他乖乖~”白癡的爹,一提到自己的兒子,語言自動簡單兒童化。
    不過在銀發男子的眼裏,傳進他耳裏不管什麼話,聽來,都是一個樣。
    (猜謎:是什麼?答案:聾子。)
    “感覺怎麼樣都是你賺我賠。”男人淡淡指出,便倏而起,鶴立雞群於田野上,銀發飄逸著讓人頂鼎膜拜般的貴然雅致。
    “你竟然賭我出力又出心,我又豈會是那樣傻傻奉獻的呆子呀。”他芙蓉淡笑,宛如棉絮撲麵,在這青草滿花之境愈顯卓姿燦爛,“你知曉我是練過什麼的。”他的眼中含有明顯讓人打退堂鼓的迫意。
    “哼,”男人吞咽完口水,才勉強挺起胸膛硬聲道,“即是絕情之人,愛起來才更是如幹柴烈火吧。”
    飄逸一頭靚麗銀發的男子對此話不屑一顧,根本懶得再浪費口舌去爭辯下去。隻是瞟了個與我何幹,怎麼可能的傲氣淩然的媚眼。
    “畢竟我欠了你一個人情,賭賭又何妨呢。”正好穀中百花齊放,沒得收拾了,現在正百無聊賴。
    “這就對了!”麵對這樣一個難說服的對象,一向能輕易誘騙到他人的座椅上的人也不禁鬆了口氣。好不容易勾起他的興趣等到他自己鬆口,但轉念想到一個擔憂,不禁再開口,乘那個話罷便毫不留情拂袖而去的倩影還沒走遠,朝他駛去的盛開在低位白蘭花的方向大聲喊。“三年之後我來接你,你切勿傷了我兒的心——”
    那人腳步都未作停,依舊如來時那輕鬆淡泊的死模樣,衣袖擺動之間,縹緲似塵霧不似塵物,讓人化不開眼。
    早就了然此人性情的殷王殷琛不禁好笑,隨之又是拿他又沒辦法的搖頭。這下怕是認為我說了瘋話,聽過便罷了。完全沒放在心上阿。
    不過,“我殷琛的兒子,也不是個凡人阿。”
    裙擺摩挲在草尖,步履勾起點點成泥。“琛……”
    殷琛的臉沉了下來,微閉俊眸,疲累地開口,“……你要的保證我幫你要到了。現在你可以放心地在皇城住下了吧……皇後。”
    “嗯……謝……王。”豔如桃紅的美婦的眼沉澱著仿佛永遠也化不開的愁緒。從身後俯瞰著座下男子英挺的背影,一絲留戀愛慕化下千千結。有苦卻已無臉說出。她隻得拿到特赦,傲然退下,不放下一點點的清高。
    久久,茂密的花林就如寂靜的陵墓,槐榮樹下,唯一可以遮陽的岑天疏影中有人歎息:“和你也一樣,卻是個癡人阿……”
    你拆散我,我留下你,賠一生枯華,喚一聲殷王,誰值,誰失?
    你會恨我嗎?
    我問,沒有人回答。
    結果卻選擇了在人還沒來之前,先走。
    …………我是殷墟之王殷清玉…………
    …………我是分隔線…………
    腦子裏一下子塞了太多的東西,很難消化。幹脆統統扔掉,隻管一件事,隻想一件事,隻聽一個人說的話。
    他不會騙我,他曾經背叛我,可他騙誰也不會騙我。
    曾經改變了他的命運的人,他會用一生商人裏換不到的真言來報答我。
    雖然我沒有那麼傻到會不知道他是應了他家大人的命才來見我的。
    夏秋來叩門的時候,正巧趕上小玄子為我準備分不清該是早膳還是算午膳的東西。我正吃得稀裏嘩啦,叩門的聲音也在輕輕敲擊著。
    筷子在食指與中指間滑落,自動躲在一旁當隱形人的小玄子聞聲朝我看來。屋裏昏暗一片,三天來享受不到一絲陽光日頭,窗門緊閉是為隱藏房裏不可視人的秘密,卻聞不到一絲彌漫萎靡的氣息。我想了一想,重新拿起小玄子特意從宮裏帶來的銀筷,朝門輕點。
    小玄子忙去開門。
    乘這時,我思索著是誰?但是答案顯然呼之欲出。藥笙清會敲門?沒見過。蘇羽是這府主人,他害了我會有命來?小草、姚鼐聽說還留命在賢聚閣,那麼……不是很顯而易見嗎?
    門外而來的人影一至,便冷不丁使我視線隨下,雙腿直跪,素衣下筆挺的身姿瘦弱又頑固,臉上的表情還來不及見,頭先低垂下,隻看得見後腦仰起傷的根根烏濃發絲。“夏秋罪該萬死,不求王恕罪,懇請饒恕胞弟,饒他一死。”
    咬在口中的筷子就此落下。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窗敞開,暢爽的春風敲響玉門,清新了整個古銅色的屋子。開啟每一扇窗的小玄子又默默帶上的門,屋內一片光耀籠罩,甚至都能暈感到從夏秋衣領上傳來的陽光溫度。
    我差點就忍不住這樣開口了。說來真不是一點點的可笑~尊貴的王標準的懲罰話語呢。都不知道從何學來的,仿佛一直沿用到此,心卻像早有禁令,幾次欲脫口而出都遭自己喉嚨的口噤。唉,好認真阿。弄得我都不曉得該作和應答了。
    “先起來吧。男兒膝下不是有黃金的嗎?”何必這麼急替人認罪,成心早死呀?怪人。
    恨蘇羽,恨不起夏秋。對不起本王就是那麼愛憎分明,一人做事一人當,一人做錯何必兩人扛。
    無奈怪人就是不起,在原地打坐搖頭。“……”
    我歎氣。
    “我的腿不值黃金,小羽的卻似……黃金難買。”夏秋細膩潤滑的聲音最後的四字真言,隱藏著幾乎聞不可察的顫抖,聽者自感其澀意,仿佛早已淵遠流長了好久。
    我詫異過後,又默然理解。原本氣不打一處來的對蘇羽的恨,也消失了一大半。畢竟,黃金難買的事,在這世上並不多啊。失去了,才曉其珍貴。“先起來再說,看你跪著,我胃口難開阿,”我佯裝惡心地掃一眼桌上又看向地下的他,失味掃興的表情盡顯在臉上,“看在我是受害者的份上,作為加害者的兄長,是不是該負責讓本王好受點?”
    …………我是殷墟的富商奸臣夏秋…………
    …………我是分隔線…………
    一炷香的時間,足夠明白許多東西。許多往死裏想,也想不出的愛恨情仇。甚至亂得不知該先去扯哪根弦哪條線,該搞清楚哪些。一個頭兩個大,指的就是現在的情況呀。
    我托腮,雙掌嵌裏鼓起的兩頰越陷越深,不明白的事並未恍然大悟,反而愈加越陷越深,越是掙脫不出。
    誤會呀,果然是誤會了好多……
    宰相說的真是一點沒錯呀。(清玉暗哼一記,就讓他再囂張一下好了~)
    誤會一,小玄子其實並不知道什麼,隻知我中了毒,不過今日見了意識不清而裸露些許身子的我自己會有多少猜測遐想就不得而知。而對於留在聚賢閣的小草及一幹隨從,則是一個個都雲裏霧裏的。尤其是小草,以為我生虛病了,特地燒了一鍋大補特補的,最後全被唯一知曉實情特地接命被派來照看我的夏秋統統撤掉。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了。
    “為什麼?”狐狸嘴邊的肉豈有鬆的道理?
    除非我本就不是他要吃的那塊肉,不過是不巧自動跳到他跟前的讓他咬的,他勉為其難地咬上一口,發現味道不佳,如數退還……
    誤會二,蘇羽確實與藥笙清沒有絲毫關係,而是和夏秋有著堅硬的親密關係。這我在做完那場時長三天的大夢後早就大徹大悟,夏秋就是蘇雪,而蘇雪與蘇羽顯然出自同門同府,與先前的事串起,顯然夏秋就是那幫流裏流氣的少爺們口中那個蘇大少爺,蘇羽的哥哥。
    夏秋,乃蘇雪,小小知縣蘇銘大人蘇府大少爺也。年紀輕輕高中得見龍顏,得進龍殿。官銜輕鬆,官位不低足以超越蘇銘,後來被收進宰相府中,自願舍官位,隱性埋名從商。雖生意越做越大逐漸成為殷墟最富有的私家,卻也因此被一向以書香門第自視、官勢大過一切的整個蘇府唾棄。蘇羽,夏秋同父異母的胞弟,相差4歲,與我同年,稍幼三月。與生母早逝而無依無靠在蘇府的夏秋不同,自小深受寵愛和重視。個性雖慣之而小有任性,卻是性情中人,調皮可愛。未舍官位前,兄弟親昵,蘇府一派齊樂祥和。崇拜哥哥的蘇羽常常跟在夏秋的後頭,亦步亦趨的以學哥哥為榜樣而樂。
    小蘇羽曾歪著腦袋,對忙於公文而抽不得空陪自己玩的哥哥說過一句話,令人忍俊不禁。
    “哥哥,小羽想放風箏。”
    哥哥的頭一抬不抬。“那就去吧。”蘇雪堆積在公文中徒勞疲命的臉,寫滿著不用管我四字。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小羽的臉上仍然顯現失望之色,乖乖地在書桌旁張望了一會兒,又不死心的抬起重染希望的小臉,。“小羽想和哥哥玩……”欲言又止。
    “……”
    “要不,小羽和哥哥一起學?小羽長大了也來幫哥哥好不好?”這樣,哥哥就不會這麼忙了吧。
    可是蘇雪的頭並未再抬起。哪怕一次次的懇求。
    小羽想法設法,還是逐漸與出入朝政已成年的哥哥越離越遠……隻是蘇雪不知罷了。他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哪怕是可愛的小羽說的話,也難耐心聽下。他要從商,所以他要掙紮……蘇府長久給的壓力很大,還有來自另一方的壓力——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廂蘇雪正為朝政浮動而暗自傷神傷身,另一廂,經常來探望蘇府的好友姚鼐,卻因同情小羽受哥哥“拋棄”,而與小羽站統一戰線,常常為此打抱不平,向埋頭苦幹的蘇雪抱怨眾多。蘇雪總是一笑而過,並未他解。
    “我害怕,若說了,他們就此不理我。”
    無奈所謂拖的時間越長,受的傷害也越大。起初小羽和姚鼐不過是似真半假的抱怨,直到最後才曉得他的打算,而蘇雪早已部署好了一切,通知一聲也不敢的,名字卻已經除,姓已改。
    自此一個蘇雪消失,一個夏秋出現。
    三人分道揚鑣,被拋下的小羽和姚鼐,越走越近凝成一團。這讓夏雪唯一放心交托蘇府的人,他果然不讓人失望,自從姚鼐代替了他的位置,把蘇府管理得僅僅有條,並武藝高強成了宰相大人身邊的第一大侍衛;而小羽,脾氣卻越來越怪癖張揚。街間皆有所聞。
    無奈夏秋隻得從剛剛興起的聚賢閣以及剛剛做起的幾家商行中抽身而出。回府後卻發現,可愛的小羽長大了,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心躁動。如滾燙之火要燃燒周遭一片人。
    首當其中,就是他的哥哥。
    乒乓——清華紋的花瓶碎了了一地。
    “夏秋?你竟然叫夏秋了?!”那日從商後頭一次回府,帶回的許多禮物被雙手隨手掃除一空,蘇羽的眸子染著冷冷的熊熊烈火。
    蘇雪詫異,害怕,又無奈。回頭他質問姚鼐怎麼照顧自己的弟弟的,姚鼐居然也是一個冷笑:當別人的哥哥說都不說一聲就撒手不管,自己也隻好隨意看著就好,又不是真的蘇府之人,自己也是有有的沒的要忙的。總之小羽要的東西自己從來沒有拂過,有些東西,注定要不到的,小羽也已經放棄了。
    姚鼐英俊尖銳的眼神這樣說著,仿佛也就像說著自己。我也已經放棄了。放棄你了。
    小羽身子顫抖,眼眶裏的眼淚在火燒的眸子中轉了幾圈,奪門而出——那時天際一片清漆藍。
    “小羽?!”
    夏秋痛叫!心被撕成一片片。清秀可人的小羽,被人抬回來時,衣衫破碎,愛胡亂奔翔的一雙矯捷的長腿,被打斷……
    誰也不知那天小羽做了什麼,遇到了什麼。倔強得不肯說,心情陰晴不定。他說的第一句話,乃盯著夏秋,慢慢又輕輕的說:“如果你是夏秋,我就恨你。”
    從此,一個小羽消失,一個小羽出現。蘇羽變得更瘋炙。
    而姚鼐呢,就像陌生人,時常在小羽的房外擦肩而過的這種帶厭惡的沉默,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
    夏秋不知該怨恨誰,還是恨自己。
    曾經擁有的又全部失去,除了照料小羽之外,所有的時間又埋頭在堆積如山的賬本上,經商的資本越來越豐厚,擁有的東西卻越來越稀少。有些千金難買的,知道已經回不來。
    ★☆☆★★☆☆★
    輕輕推開房門,房門外守候多時的小玄子帶領蘇府家仆跨進,收拾著桌椅碗筷。
    眼角瞟過遠方,廊亭外,古道邊,坐於細細石欄杆上的英姿,宛如浮物,長長的銀發抵背,柔順的碎發搖曳著如月光的風姿,映紅的圓盤夕陽在其身後隱隱西斜,長長的綢帶衣袍斜斜觸地,飄動於腳邊……蘇府家婢三三兩兩走過對麵廊道時偷偷遠遠地瞄著他,習慣了旁人視線的他不為所動。細眼眯起,像有感覺的移至我投來的雙眸視線,我透過他的眼神,宛如遭致一個無盡漫長的黑洞,一個計謀,一份寂寞。
    藥笙清的右手灑意拂過腦後的發絲,緩緩地一縷到底,視線不偏不倚,朝我勾出一個堪稱花開微笑時才顯得出的嘴角弧度。意味不明的、有溫度般……
    我感到害怕,顫抖,當他向我走來。
    可表麵,我卻僵直著,臉色煞白得足以嚇跑一群凡人。
    我有許多都迷惑了,最迷惑看不懂的,仍是他。
    “你把蘇羽怎麼樣了?”
    “還活著。”
    “……”
    “你不會想看的。”
    “……”是你不會想我看吧。
    他在笑。笑得輕飄。
    眼有些濕潤了。“啟程吧,呆在這裏太累。”
    “正有此意。”他滿意的吐出。
    還活著就是好事,哪怕生不如死。
    “你不認識我嗎?”他回應道,眼中帶有玩味,沉思了一會兒,“還是——他從來就沒對你提過?”他撇撇嘴,嘲諷的揚了揚聲調。
    我不認識你是不容置疑的。隻是,“他?是誰?”
    “他?”男孩隨我的疑問,蒼白的臉上閃現出一抹病態的微笑,眼角微起,淡淡的一笑而過:“他可是個意外很容易見異思遷的人啊。”
    那個他,到底是誰呢。姚鼐,蘇雪……夏秋——哪一個?
    真的很想弄明白,無奈天公不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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