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殷宮 小清玉(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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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
    漫漫長夜,燈火燭光、寒潮露重之間,屋內彌漫一縷迷迭薰香,幽幽環繞送進裏屋。屋內整潔透亮,隻是一條長長淩亂的水漬點點漫在地上,一路沿至向通向浴池的精致小門,有些已經幹透,隻留下星星水印,印最深處,拖到另一端乃一張踏機,一張古色古香合著幔的大床……錦緞製成的單色帳幔攏得寬寬鬆鬆的,因裏麵不時的響動輕緩不絕的飄動,一股綺麗的氣息伴隨著喘息……“嗯……”一隻白皙的手從簾中軟綿綿的伸出,有氣無力地低垂著,剛虛弱的摸到床沿,後麵的人又靠了過來,赤裸的臂膀有力地抓住他四處逃竄的皙嫩小手,再次重新拽回了床裏……
    “這樣不公平……哈……”
    “我全脫了!什麼也瞞不過你了!你滿意了吧?!”我賭氣地推卻他緊貼來的身子,身子卻偏偏不爭氣軟綿綿被他順勢接住躺倒在懷裏。抬頭豔羨地瞪他,可有一半是氣惱自己的眼、手被他的身材、臉蛋魅惑到著迷,想移開也沒有勇氣。
    “你在害羞?”他的語氣裏含著悅耳的愜意,伴著低沉的嗓音,溫暖的大手仿若剛在火爐旁烤過炙熱而緊緊地摟著我扭轉麵對他的腰身,乍比之下,我的腰顯得纖細到不盈一握似的,而他粗糙的指腹卻毫不停歇來回摩挲著我腰脊一圈。呃……這可怎麼了得?!我難耐地扭動身子,試圖避開。
    “王……”清在我耳際輕歎一聲,撲朔迷離得讓我呼吸驟停,一手抽離開我的腰身,緩緩移到下顎,他輕柔地扣著執起我的臉頰,俊朗的麵容裏一雙如狼似火的眼,不再清冷,而透著股不怒而威讓人不敢拒絕的光芒,正暗沉著盯著我,令我全身顫動。
    “到了這種時候,還不明白等會兒要怎麼回事嗎?”
    我直愣愣地僵住,愣神地望著此刻口吻輕忽散發著魔惑氣息的他,一切都是他勾人魂魄的誘人聲音,帶領隨之引入地府……
    “……蘇羽,是你的誰?”我劃地拍開他遊移在白淨的身上煽風點火的手,眯著眼喃呢出聲,聲音卻細如蚊軟弱無力。而下一刻,嗬嗬可惡輕笑的不當一回事的惡魔的聲音響在耳邊。
    “這重要嗎?”
    我瞬間沒了回答的氣力。
    “一切就交給我吧,王……”
    “你叫我什麼?”我倏地在他令人忍不住眩目的漂亮眼眸中惶神。
    聞聲,在我頸項落下細碎的吻的唇離去,眼神遊弋至我的眼睛,他霍地勾起唇瓣,露出一抹動機一切的莞爾神采。“清玉。”
    猛地我睜大眼,唇間柔軟而強勢的觸感讓人不可置信,而埋在我頸側邊慢慢如嚐美味般用舌尖舔舐的男人微眯起閃現奇幻琉璃般色彩的眼,抬起我的下顎,捏開,傾前,把這個吻加深……
    我沒有抵抗,雙手無力的垂下,盡管他早已放開了我的鉗製。我胡亂地在已糊塗了方向的腦袋裏想,他好狡猾……
    腦袋、空氣倏的稀薄,舌突然竄入,在貝齒相撞間誘惑著我笨拙的舌纏繞……我的手指陷沒在他堅硬的肩膀背裏,隨著那聲久違了的清玉,心跟著一顫,有些介懷竟真的晃蕩落下。
    那是第一次,我擦過清的唇,摸到他強健的體格,仿佛一切都那麼親密無間。而事實上我知道是自欺欺人……如果不是這個藥,我絕對不會——他也絕對不會……
    可我終究還是不知是疼還是承受不了快感的,暈了過去。
    乃至我今後極度後悔……為何……要又暈入過去……
    當現在與過去平行而狠狠橫在眼前,你會毫不猶豫選擇哪個?
    我迷茫在那一聲“殷王……”之中。
    藥效早過,毒已解開,全身都軟弱無力開來,然為何怎麼也停不下來,是我累了,還是醉了,因為男人這抹熟悉的氣息,我暈頭轉向了,還有那從來都不曾出現在我眼前的炙熱而暗沉的雙眸,猶如冬天散開的火把,映得人滿臉春紅……
    而我到最後還是忘了該先問的話,卻做了不該做的事……
    我想,我是因為藥和“獸醫”,兩相互擾,而著魔了。
    而之後的意識,已不容我的控製。
    是的,恐怕我再也控製不了,我腦中的記憶翻出又亂攪……
    ——————我是牢籠裏的金絲雀——————
    ——————我是分隔線——————
    殷時曆十八年。清玉九歲。一身孝袍,瘦弱的身體硬硬地一人跪在後殿守靈。偌大的大殿空無一人,安靜的飄動的白綢、紙錢漫不經心散落一地,隻剩一口棺木陪伴著弱小的形單影隻的孩童,還有正上方刻著“吾賢皇後晉鳳”的排位。傳聞這是直立在身後的人親自提筆攥寫的。然而他瀟灑俊朗的一身龍袍,在靈堂中依舊顯得那麼喜氣洋洋。
    死前不來,死後才到。急匆匆又如何,先前還不是先探望過容妃寬慰好她才來。
    先前容妃還哭得雨帶梨花的俏臉仍宛如跪在殿前,一口一個姐姐,似是悲切萬分,幾度昏厥,被尚在太和殿議事的殷王命人扶起,撤了她的長久跪拜說要近殿伴也同樣痛心疾首的君主身側。容妃的哭本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地瞄著小小年紀卻性格怪癖的太子,直到聽聞被人請去大殿,跨出去的腳頓時多了幾分硬氣,笑得如沐春風,昂首挺胸。脖子上的一串細鏈金瑣還未摘下,順勢刺沒入我的眼。而大堂之內,嬪妃、宮女竟無人敢吱聲。
    想到此景,心如絞痛,我狠狠地剮著自己的掌肉,妄想這圓滑的肌膚就好比那女人的一般。大殿之內,響起我啞了久時又沉硬的清脆聲,一字一頓響徹整個母妃的祭殿:“我要得不多,一條白淩縊死容妃讓她陪葬就成!”
    最後一個字還在空蕩蕩的殿內放空回轉,我直跪的身子愈加朝前挺挺,拳頭鬆了又緊,心底一抹苦楚卻伴著瞪大眼眶的動作越來越暈染,實在忍不住地傾瀉在喉頭,我勉強吞咽而下,眼中閃爍的晶瑩被突地仰起頭隔絕在來人的視線裏。
    然而男人黑色的胡楂子也不免恰好落入我的眼中,晃在視線裏,竟帶著茫然蒼白的諷刺。
    “清玉……”他苦澀的掀開唇瓣,說不出的為難。他愛憐地看著我,即使是我開口揚言要他的愛妃陪葬,可他卻舍不得看我的母妃一眼——無論死前抑或死後。
    他知道,是他的偏愛、是他的忽略、是他的有意失寵,才害死了他的賢皇後!可到最後,他還是寧願保那個人啊~他放不下的心中永遠都是“她”,就連容妃,也不過是“她”的替代品!也因此他才能這麼不知節製,隨意寵幸,不過是他在民間遇到的玩物,然而卻已是離不開了……
    看透了,就全明了了。母親也是報應,當年的事,全都讓容妃又欺負回了她的身上。我倏地撇開唇,唇裏暈開一圈血絲,恍然一笑,“我動不了她?”輕抬起眼微斜著那個號稱天子、我的父王的男人,眼裏裝滿的都是濃濃化不開對那個現在戴著她的金鎖暗暗偷笑在一邊的女人的恨意。
    天子閉起眼,無意識地扳著他青玉扳指,久久,才開口:“是的,別動她。孤王不許你動她。我隻有她了……”俊朗得微帶威嚴的男人睜開堅定的眼,皇冠稱托下無形中襲來逼人的強勢。
    然而,他的神情、眼裏的憂苦配上那談談的胡楂在此刻又顯得滄老,眼角的一條眼紋無預警地皺起在皮槁上,我突地想起兒時的記憶,那第一條皺紋從何而來,是他滄桑地笑,一遍遍地摸著自己的扳指,一遍遍地說:“我失去了你,我失去你了,為了你,我現在要失去你了……”
    我不由倉惶地倒退一步,仿佛看見當年他那第一滴我所見過的眼淚,我痛苦的閉起雙眼,母妃的遺信清清楚楚地寫著她早就想去了,不要難過……我難過,還要違背母妃的意思,讓這個男人,我的父皇難過嗎……
    是的!是的!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造成這件事的人!哪怕是你、哪怕是我自己!!
    恨與痛同時燃燒在整個胸口,撕扯著臉頰抽搐不已,我咬牙切齒的聲音磨得響亮,站起身我拽下頭上的白帶,猛地一步步靠近他。我的目光中的瘋炙流露了多少我不知,卻讓一向唯我獨尊的父皇也不免一懼,倒退半步後才勉強收住了腳,仿若不認識我一般掃著我的臉。“清玉,你……”
    “我動不了她,也不屑動她!不過得讓這個事有個交待!否則我怎麼做這個殷墟的太子!怎麼寬慰我死不瞑目的母妃?!難道讓這個女人騎在你的頭上騎在我母妃的頭上將來還要來騎在我的頭上嗎?!啊?!”
    “啪——”
    一記響亮的摑掌聲清脆在我的臉上,我的臉瞬間彎去一邊,一滴血慢慢成絲延嘴角而下……
    金黃寬袍的男人看著自己揚起的手,似是不可置信自己打了他唯一的兒子、他的太子。然而他更多的是心痛,他不可置信地持著悲痛,看向他的太子:“你真的是瘋魔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們說得不錯!你從小就是個逆子!全是被你母親調教出來的!”他的語氣也氣憤起來,粗聲朝我怒道。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怒吼,響徹在大殿內。我懼怕的縮著心口,笑卻浮現在嘴角,牽起紅腫的痛楚,我大笑不止,笑得眼淚都快要傾出:“誰?誰這麼告訴你的?!容妃?還是哪個見不得你有我這個兒子的妃子?哈哈……你還真信……哈哈~別笑掉我的大牙了——父皇!”
    我笑著擦去宛如被笑憋出的眼淚,朝他耳邊突然猛地一字一頓地大叫一聲,男人被我的一聲大吼一驚,卻沒有我終於肯叫他的喜悅,反而臉愈加升起憤怒的關公紅。
    我早就料到,撫起左半臉湊上去,“父皇,既然我是逆子——你唯一的逆子呢!要不要再打上一巴掌,來呀,很爽的吧?!”
    我一步步逼近,男人的手受不了激的再次揚起,我睜大圓滾滾的眼,狠狠地瞪著他,“來呀!”索性打死我,廢了我!讓我回我母妃的懷裏躺著吧!我那再也接近不了的懷抱阿……
    他不斷鼓動著腮,俊氣的臉上已然憤怒到臉紅脖子粗狀。手停在半空許久,終究沒有倉促落下,慢慢地,他的大掌撫上我的臉頰,我驚懼而顫抖地閉上眼,卻察覺到不似剛才的輕柔,“清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別把你的父皇當傻瓜,你的父皇不會受你的氣。唯有廢了你,是不可能的。你記住了。”
    “唯有廢了你,是不可能的——你記住了。”
    手宛如了沒有生氣,緩緩地垂下……我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母妃沒有了,我還要當這個束縛著我的太子之位幹什麼?
    “你不是想要報仇嗎?百年之後,即位於你,到時候你要對付容妃,要殺要剮,我決不會阻攔。”他在我耳邊教唆著籌碼。果然是無情的天子,自己死了,不再需要了,也就不管為替身的死活了。
    好狡猾的計謀阿,到時候你要還能有本事從棺材裏跳出來製止我,那才怪了!但是,這似乎又成了唯一可以行之有效的辦法。隻是,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容妃,賠上我自己的未來呢?複仇之心浸透了我的心,但我光芒一閃的眼卻在思慮拉扯兩相比較間冷了下來,這個誘惑固然誘人,但是太子之位卻也猶如猛虎野獸,油鍋一般的煎熬。
    “讓我等著她死,太煎熬了。”而我嘴裏卻輕描淡寫地說著這言不由衷的借口。
    “那你說吧,你要什麼,父皇都允!”
    我橫了他一眼,誠意滿滿似已準備好上刀山下油鍋的樣子。當年,他也是同一句話,同一個樣子,如今幾年過去了,我想要的還是得不到,卻已失去了所有。眼波流轉,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我要容妃在民間的女兒。”
    她唯一的女兒。未進宮前的不知和誰誕下的私生女,青樓女的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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