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海棠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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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墟有三大美景,不得不賞。一乃祁連山,懸崖峭壁,高聳入雲且連綿不絕,作為自然屏障,阻擋外界來犯。二乃殷宮,紅樓金殿,外由堅固石瓦包圍,內乃玉石雕琢,對外返璞歸真,從高處眺望卻處處奢華磅礴,典型的貴族病:隻願孤芳自賞不願向外分享。
    三,就是賢聚閣。仿佛一夜之間從地底冒出的府邸,令人歎為觀止。唯一一處,平凡人也可以自由進出的天堂。溫泉、高閣,十八院落美景各有不同,偌大的後院還有……殷墟最大妓樓——俗稱,妓院。連帶著周圍十裏八巷都熱鬧起來,慕名而來的不計其數。
    今日的夏秋是一襲墨白玉色的錦袍,麒麟玉卻一夜之間不在腰際。掃眼而過四處尋找也不見蹤影,隻怕已將其藏匿於不知處。
    見我盯得認真,束發男子不禁莞爾一笑習慣性的摸上空無一物的暗紅色龍身腰帶,彈了彈,麒麟玉在他手指撤走間蕩漾垂下,隨後附手一蓋,又消失不見。
    我驚奇的咦了好幾聲,便要湊上去往他身上翻找。他見狀笑著退步,“不在了,王別找了,找不到的。”見我不依不饒,衣袖刷的舉起似是怕癢,我沒法,停下肆意在他身上群魔亂舞的手,歪了頭,奇道,“是有機關?”
    夏秋稍咧笑嘴,重重點頭,眼色裏充滿對我反應快速的激賞。“正是,出門在外,不得不防。”他的笑總是淺而細膩,一點也不像個經商之人,除了那委婉透徹的眼眸,透露他的心思縝密,有點過人之處。
    那時,剛用過早膳,夏秋來天字一號房外恰時等我。我被仆人迎出門,便見院落中夏秋猶如一隻樸素的墨玉蝴蝶,挺拔纖瘦的身姿如鬆立,衣擺如柳葉搖曳,墨發輕飄浮空中,落葉浮零,卻以為是下雪了……
    原本的熱情,怎麼的,一下子冷卻。
    “你也用不著這麼客氣,今兒個我們出遊,你做東,咋們身份平等,論歲數,你是哥哥,我是弟弟,哪有你這般朝弟弟說話的。”今兒個邀約原本隻有我與夏雪二人,可夏雪卻執意要宰相也一同,說自己武功不濟,保護自己有餘保護別人就有點難度。而那銀發男子隻是淡泊地看看臉色不佳的我,風涼的說了一句,“是嗎,明日倒是沒什麼事。”那嘴角微翹,桃花眼眯眯笑著斜來,標準的狼披羊衣……我,連婉拒都無能。
    夏秋側眼打量我了我一番,神有訝異,卻一點也沒妨礙他一口應答:“諾。”
    這一方麵,倒是與其他人無樣,一點也沒跟我客氣。果然是因為是藥笙清的門客麼—_—^……
    剛出院門,一前一後,邊走邊顧,大好的藤院裏卻沒有一個人影,“藥笙清呢?”
    “這……”
    真是夠了,不親自來向我請安就罷了也不來接駕,搞得又是主仆顛倒,讓我沒來由暗歎怎麼會時運不濟到這個地步。
    “算了,我自己尋他。”說罷,我便舉步向天字一號房的方向。
    “!清玉等下~”
    我倏地回頭抬眼,一絲笑意從嘴角流露了出去,“夏秋哥哥,怎麼說?”夠了。誰允許你擅自爬出來。我正了正臉色,笑得單純。
    “……”怔一怔,夏秋扯開了唇笑對我:“清玉莫氣,藥公子是有事耽擱了,他比夏秋還早來探望過你,後因有客尋他……”
    客人,什麼客人比本王還重要?
    “哦,什麼客人,我也去會會好了——夏秋,難道是不方便嗎?”
    夏秋從容潔美的臉上顯示出一抹刹那間的僵硬。“不……怎麼會呢。”
    我嘴上刁鑽,心裏麵卻也不怎麼計較了。
    這一次出宮,險途重重,所到之處都是辛苦了藥笙清才能有驚無險,到了賢聚閣其實也沒怎麼歇息過,到處忙這忙那,還要處理急送來的國事,半刻也不得清閑,現下邀他出遊他也挪出空子答應了,出門前還得忙著接待客人,我哪有資格說他的不是呀。再說,他對我一向是這麼隨意,隻是今兒個我就是覺得千千萬萬個不滿意。所以才滿腹牢騷吧。
    然而想是一回事,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天字二號
    遠遠,我不禁發問。“……她們是誰?”
    這藤蔓密布的園庭中央,眾鮮麗女子嬌花成群、如仙女下凡,簇擁一高挑男子,有說有笑,羅裙繽紛,一時間春色滿園。宛若畫裏走出來一般,男的銀發垂順,黑眉下一對黑而偏棕的眸子,雕刻般挺直的鼻梁,薄而粉淡的淺唇勾笑著,正微低著頭朝身邊女子的耳邊說著什麼,那彎彎的一角,參著濃厚的魅色,讓看的人都不禁心癢癢。至於眾千姿百態的女子們,不消說是美得各有千秋。
    “藥公子三月不見越發俊俏了,可有想碧呀?”
    “還有還有秀兒呢,藥公子,你不來的這些日子秀兒都好寂寞呢~”
    “就是呀,藥公子……”
    一群庸脂俗粉,正用那勾人的媚眼晶亮亮注視男子,肌膚晶瑩剔透,紅唇微厚,格外誘人,往下,那曼妙的身子雖有稀薄的華服做阻擋,卻也擋不住呼之欲出的有料身材,縱使在皇宮裏看過不少美女,我也得歎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這是在處理公事麼?”
    “呃嗬嗬,是呐,是麼?”夏秋見此景也無言以對。
    我的腦門青筋終忍不住暴現!正欲抬腳正氣凜然地闖入藤園時,偏側又有一火球般的人影緩緩映入眼簾。其人身姿妙曼,奪人眼球,淡雅紫羅蘭色的羅裙鑲滿銀絲邊際,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一襲火紅色對襟寬袖收腰的錦衣上拖地長紗輕攏搖曳,步步生姿。微含著笑意,光彩照人得立在被眾女圍繞的藥笙清眼前。
    雖豔無俗姿,太皇真富貴……賢聚閣第一美姬,殷墟第一大美人——花海棠。
    如削蔥般的纖纖玉指蘭花一翹,輕點在了藥笙清的眉間。原本不依不繞的小姐們見此人灌入,兩兩互看下竟皆心領神會一般退去一旁,嬉戲不得。我洶湧的步伐也就此停滯,不知為何,我的右眼沒來由的跳了一下——隻因此情此景,無人堪受。
    “呐,藥公子,昨晚為何突然離去,害奴家等得辛苦~”
    藥笙清抓過放肆的玉手,女子目不斜視,眼露嫵媚,長長睫毛下一雙靈巧風塵的杏眸細細朝我這邊挑來,似有若無般,接著順勢一倒,姿態似有變千,我還來不及反應,已軟軟落於男子懷中。
    “呐,藥公子,你好壞~”換作是別人,恐怕骨子都要因這聲濃鬱江南女子的糯糯嗓音而酥麻了。
    而藥笙清卻也沒有一點的推拒之意,反而很熟練般就這這姿勢低下頭,慵雅笑一笑道,“海棠,你想怎麼樣?”自始自終,他仿若都沒有看到我,若換作平常,內力渾厚的他怎會感受不到多出來的氣息。
    畫麵突地跳轉到夢裏的那個亭子,那個紗幔被誰掀起的小小一角。
    “放肆!”我扶著疼痛不已的額頭,低低斥了聲。
    喚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誰允許你突然跳出來……誰允許你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那悠悠的口氣直把我心扯得生疼。
    “今日聽聞藥公子要與人出遊,不知攜帶奴家可好?那昨晚一事奴家就不計前嫌了,也不會在某人麵前多嘴些什麼。”話悠悠吐罷,媚眼如絲挑來,竟直直衝向園門的我。
    為什麼要聽她的?!我的心瞬間因為這個任性到了極點的要求給提到了嗓子眼,料想藥笙清這家夥該是還有點小理智,知道什麼是上下、什麼是禮教,什麼是先來後到……
    “啊,啊,”一副突然記起什麼的摸樣的夏秋執手擱著纖巧的下巴,“海棠和大人的交情可非同一般啊~”
    你又在煽風點火什麼—_—^……
    你知道在這個世上,“美”字要怎麼寫嗎?
    去看看本王身後的那兩位,你就徹底曉得了,不僅徹底曉得了,還連帶灼了自己的雙眼,心悸到梗塞。花海棠不消說,單是她淺淺一吟一笑,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一不回頭停駐一下子觀望的,訓練有素的俏臉上容光煥發,這又豈是幾朵豔花就能給比下去的。
    而她身旁仿若守護者的高大身影如今卻意外得能意氣風發成這樣,讓我不免撇嘴不服氣起來。一朵鮮花配上一顆仙草,怎麼看那仙草都搖曳雅致得要命。也難怪好多姑娘都以目光炯炯的眼神一副恨不得上前攔住他的衝動勁,奈何無意眼角掃到美得不可芳物的花海棠,就隻好羞愧之下退一步海闊天空了。
    我的眼睛一個勁朝花海棠的臉上直轉。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細細露骨打量著我。本來我是不打算理她的,但要是執意這麼看著我,我也不會視而不見。可氣的是,她的身高和我也差不了幾寸,搞得我們竟然隻是平視對方而已。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份考量,竟然就很是驕傲地笑了笑,非常礙眼的那種自傲無理的笑。好個嬌媚的殷國第一美妓,舉手投足都有說不出的魅力,聽聞她舞藝超群,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許多文人雅士都對她趨之若鶩,不惜厚禮相送要迎娶她的也多如鴻毛,怕是連藥笙清這般清心寡欲宛如死水一般的人此刻心中也不禁泛起陣陣漣漪吧……
    我仍忘不了那時,男子睨著模棱兩可的眼,神情仿佛一片了然般知曉我早在不遠處呆若木雞地立著。可待我看到清那如往常般淡薄的笑意,我才驚覺這愛裝儒雅的野蠻庸醫,根本就不曉得君臣禮教是為何物:“好呀,沒有什麼不便的。”
    該死!他分明是利用如今大家都是平民的身份便利,來訛詐欺辱我!
    “這玉……”
    “這玉……”
    “這玉……”
    三聲回響,最後凝為異口同聲的一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來到河邊巷口,吃過豆腐乳,手拿糖葫蘆,興致勃勃地停留一家玉器攤鋪。一炷香之後,就連擺攤的賣家見我反反複複、不離不棄、揉揉搓搓、倒倒弄弄似乎都忍不住疑惑開來。隻見他已經頭冒青筋顯然對我對他家玉這般“情有獨鍾”已忍無可忍,而身旁另三隻也臉露黑線,擺出一副盡量事不關己,裝得很清姿卓越、很高貴聖潔的豬。這是他們跟著我一路從街頭逛至街尾後最常戴著的表情……
    因這威力無窮的異口同聲反應過來的本王,終於縮回了摩挲在玉上不舍離去的手,不免有些心虛。花海棠饒有興趣諦視著的目光火力四射,仿佛正等著我的話,若有所思。終於忍不住輕啟紅唇:“你喜歡這石頭?”
    這不廢話嘛,我睨她一眼,沒事找話聊也得找個像樣點的。但看她一臉和氣又主動和我搭話,我又怎能和個大美女再繼續較真下去,實在失了男子氣概。所以我隻得屁顛屁顛地點點頭。“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你笑什麼?”眼睛瞟到個礙眼的,我便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沒什麼,總覺得這塊石頭有點眼熟……哦,前邊那條街我也看到過。”藥笙清如以往一般嘴角扯著笑,眼裏卻直白的什麼都沒有,總讓人有一種被看透了的裸露感。他說前半句的時候,我真差不多要跳起來捂住他嘴了,萬一暴露了身分,可不是好玩的。不過常人也不會真覺得殷王能來這種“小廟”吧。
    “呐呐,藥郎,這簪子做工很精致吧?奴家好喜歡唷~”
    藥郎?!花海棠是腦抽筋了麼,沒見我正開口嗎!竟這樣連拉帶拽地把藥笙清拖至遠遠對麵的攤,這腳程快得如飛!
    我愣愣的望著養眼匹配的兩人,一時之間不知該顧哪頭?是這玉,還是……先把這粘得緊緊地被無數店家誤認為是一對俊俏小夫妻的兩人分開?!
    其實這白玉並不是什麼佳品,隻是,這玉……
    “小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可是仿照傳說中的瑞年石專取西域的寶玉打造的,隻有殷墟皇宮裏有一個,還有一個仿冒的隻有在我這兒尋得到了。”
    中年男子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曉得窮得是丁玲光郎的了,哪能找西域的寶石去鑲嵌,說謊也不曉得說的圓滑些,我連瞥也不屑瞥了,無奈宮裏的那個瑞年石早被我摔壞了,現在想起來倒有些舍不得放下。我隨便把這假寶石翻到背麵,記得以前那上頭還刻著一條小龍,母後在五歲誕辰時送來的。我摩挲了下,背麵光潔滑潤通透倒也算是塊不錯的玉石,雖說背麵缺了個東西,就眼看倒還是能拿得出手的玩物。
    我抬頭看了眼,夏秋馬上會意地同那攤主打起了太極。
    正這時,腦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猛地一轉頭,視線便像是自己找到了出口般,直盯著夏秋空空如也的腰際。麒麟玉……麒麟不也是遠古四聖之一麼?!
    熒熒晶亮的雙目從討價還價聲中遊移而來,點點計謀似在滿意的淺笑中一閃而過,潔潤透通的眼裏精光乍現:“殿下可是想到了什麼?”
    我怔住,覺呼吸忽的困難。“……你叫我殿下?”好久遠的稱呼啊,卻也是久違的稱號。
    “是呀,就是殿下改變了我的命運。呐,殿下,還要夏秋嗎?”
    夏秋第二次直直的看我,伸出手問道。我恍然才發現,原來一直形影不離的夏秋,仿佛一直在尋找著某一個機會。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視若無睹的置於攤上,就這樣,仿若市集無其他人一樣,與我久久對視。
    唯獨海棠花的花姿的清香在春雨過後彌漫消散,與朝爭輝。
    獨領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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