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誰主楞伽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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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一己習氣,也一己生命成就所依
“啪!啪!啪!”
麵對座下開鍋般沸沸揚揚,神秀片刻凝神,便重擊戒板了。
脆響之後,嘈雜聲音頓然而去,大殿又格外安靜了下來。
此刻,禪師們內裏所思所想雖各有不同,但似有期待目光,卻都齊齊投向他們首座、他們教授師了。
“羅漢為小乘之果,就因習氣過患依舊。
所以佛祖在世時,常常告誡不可放逸,以令根除。
請問行者,此作何解?”
看來行者言說,多依阿含所載佛陀當下印可,於是神秀便使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法子了。
“人有習氣,天地間方有人的獨靈;
人有不同習氣,人才活的是一己生命。”
議論至此,慧能更加自信了。
“此是何意?”
神秀聽了不解,眾僧聞之大惑,唯五祖於中燦然。
“請教和尚,何為習氣?”這時慧能誠懇以問。
“若以藏識論,為人性情;
若從六塵看,為人熏染。”
“人皆有識,人皆六塵。
請教和尚,
人性情、習性、習氣之類,是不是多為一體且難涇渭分明?”
“當然。”
“人麵六塵無二,卻熏染大不相同,請教和尚,其中誰主熏染?”
“心所心王,以識為主。”
“因此才有萬法唯識,才有一人一習性,才有一人一世界?”
“可以這麼說。”
“所以,
人性情也罷、習性也罷、習氣也罷,是不是於人皆佛性之人本無好壞高下之分,是不是也隻因緣之中因人因時因事而已?”
“或也差不離吧。”
“那習氣二字,雖一般為貶,但換個角度,如萬類看人遇事必過腦子且三思而後行習性,是否也它們眼裏心裏可惱、可恨更不可思議習氣?”
“有點意思。
萬類自然,”其生若浮,其死若休,”(1)唯人有事沒事時時處處思之慮之更想一切主之。這在眾類有情眼裏心裏,或許還真有點兒甚為可笑、可惱、可怕更可恨的了。此謂人的習氣,未嚐不可。”
此中議論,兼通老莊神秀不知不覺也來了興致。而此時慧能卻話鋒一轉:
“以此而論,請教和尚,
那所謂思慮習氣是否為人獨有獨靈?
而於萬法唯識一人一世界更人性情、習性、習氣多為一體且難謂好壞高下人人而言,人一己習氣,是否也一己生命成就所依?”
“這……”
神秀思索之中,一時語塞。
——“請問行者,何謂思慮習氣乃人獨有獨靈?”
一旁助講禪師見狀立刻究詰慧能。
“萬物之中,
人猛不敵虎豹,力不如馬牛,卻能將其牢籠,予之駕馭,請問其因何在?”
慧能隨之也轉向助講和尚了。
“因人之智也。”
“智者在思。
大思大智,小思小智,不思則無智遠智。
思乃器物創造所因,人力集合所恃,精神求索之緣。
不言思與不思、思深思淺也人與人相較根本差別,僅比之萬類,此思是否為人獨有獨靈?”
“這……”
助講禪師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為好了。
——“請教行者,何為一己習氣也一己生命成就所依?”
對慧能這一說法多有疑惑的誦經和尚,這時一下抓住了機會。
“就說佛祖吧。
生為太子,不萌聖王雄心壯誌,不近治國謀略方策,卻一心專注人生老病死,換個角度,是否也可謂人不期不意習氣。是不是也正此中人非期非意極思苦求,才使太子頓悟成佛,最終成就了一己百年生命?
再說佛陀弟子。
天眼第一的阿那律尊者生為王子而有性情倔強、自尊異常習氣,因佛批評聽法打盹兒,便誓言從此目不交睫,以至落下眼疾失去了光明。一片黑暗裏,阿那律自尊更強勁兒使之精進不止終證天眼,看到了常人難以想象十萬億土之外極樂世界,此中習氣,是否為其生命成就所依?
而解空第一的須菩提從小智慧過人,卻有恚恨熾盛習氣。歸依後,佛祖因勢利導多言恚恨過患之中透說世界人生本相,人因此大徹大悟得證無爭三昧,反成了宏揚佛法空義不二人選。
更頭陀第一的宗門祖師摩訶迦葉,雖是博學多才多藝,卻有離群索居兀傲習氣。其”若不值佛,亦當獨覺”所言,便可知人自負非同一般。或也正因為人有此黠慧,才有百萬之中獨與釋迦摩尼會心佛法幽奧穎悟吧?
還有舍利弗尊者多嗔……畢棱伽婆尊者多慢……孫陀羅難陀尊者入眾問訊致意先女後男等等等等,不也其生命成就因緣所依嗎?
再如塵世中人有些習氣雖令人疾首蹙額,若時間事件為之巧合,更人因此有所反省痛下決心,那所謂不良習氣,不但一切根本轉變之緣,且也生命成就所因……”
“慢!
行者說佛祖極思苦求生命究竟,也由習氣?”
一直糾結此中問題的誦經和尚這時不由打斷了慧能。
“與佛祖太子身份和與生責任而言,此思此求,是不是可謂國王國人都不期不意人的習氣?”
慧能一點兒都不回避。
“佛祖得意弟子成道,也由習氣因緣?”
誦經和尚仍是疑惑滿滿。
“《金剛經》言:
”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
人皆佛性萬法唯識一人一世界裏,人的藏識、人的習性習氣與人成就相應,當然密不可分。
所謂”煩惱即菩提,無二無別”(2)。人習性習氣所在,是不是亦人成道之緣、得道所因。否則,世上又何來諸佛,人又何以“即自見性,直了成佛”(3)?
此一個諸字,此一個直字,便是人皆佛性卻性情、習性、習氣不同之人人得佛無有例外更當下皆能成就最佳注釋。”
慧能於之,當然自信不疑。
“行者,也就是說、也就是說我等於此,也是習性習氣煩惱使然了?”
座下一禪師似乎恍然,於是大聲。
“為人出家,本非常情。
我等所思所求、所煩所惱在大多世人及至親眼裏心裏,難道不是人不好理解、不可思議更不期不意習性習氣嗎?”
慧能於之,深有體味;慧能此言,更是直擊在坐幾乎每個人深深內裏。
因此,大殿一時又蜩螗沸羹,一片喧嘩了。
———(1)。《莊子,刻意》;(2)。《壇經,護法品第九》;(3)。《壇經,行由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