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上前扶我起來，拉著我入座，為我倒了一杯酒。
    然後他就握住我的手不鬆開。看來，我這次做的事也令他不高興了。
    我歎了一口氣，一手舉起酒杯至唇邊，言笑晏晏：“皇上，此良辰美景，莫使空樽對月，好麼？”
    他氣息平穩，好整以暇用一手舉起酒杯與我相碰，仰頭而盡，放下杯的他仍不說話。
    看來他打定了主意在等我說話，或者道歉。
    “我一直賣藝不賣身的，皇上，你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嗎？”我用另一隻手為他倒上一杯酒，順便也添滿了自己的酒杯。
    我很想醉，醉了就不知道痛了。
    他頗有意味地看著我，像看一個即將到手的獵物。
    “那是因為我從小就被培養，隻為將來能有幸侍奉皇上。”我媚眼如絲，一縷縷將自己纏繞過去。
    “就為了今天？”
    “滿京城之人誰不知我綠綺？可誰又真正得到過我？”這正是我的驕傲之處，世間的男人想要我的何止萬萬千？可在鄭家的保護之下還真的沒有人可以得到我。
    這也算是不幸命運中的一點萬幸吧。
    鄭家人希望我能保守秘密，我何嚐不想維持我的驕傲？
    他撫上我的臉，手指輕輕劃過我的眉眼，我清澈地望向他，目光中不含半點愛慕之情。
    我微瀾不興，他心思沉沉。
    “我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我等上半個月。”他歪著頭，玩味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著，手指不知何時已離開了我的臉龐。
    他毫不留戀的態度我並不奇怪。
    麵前這個男人，我真的不愛，一點也不愛，即使他是曆史上偉大的皇帝之一。因為，他不會珍惜我。漂亮的男人在他眼裏並不稀奇，我若想為自己贏得漂亮的翻盤必須保持自己獨有的風姿。
    “我害怕皇宮，害怕皇太後。”我歎了一口氣，士人韓王孫嫣的事情就擺在眼前，我怎麼能不害怕呢？我沒有不害怕的理由。
    這一句話真的捅到漢武帝的痛處，他因此忽略了我的問題，這正是我要的結果。他的目光黯淡下來，光華隱去。
    我的目光卻漸漸清亮起來：“皇上，您是曆史上偉大的皇帝，即使千秋萬代，也仍令後人景仰。”我適時地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他很奇怪我的談話方式似的，站起來走了兩步，卻忽然回身把我抱在懷裏，“你這個小東西，腦袋裏麵到底在想什麼？”語氣中卻透著開心。
    “但願您能記住金在中這個名字，這才是我。”我歎一口氣，我還沒有喝醉，這樣可不行。
    “我現在已經記住你了，我會好好保護你！”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溫柔，目光中更是透著一泓柔情。我心下一驚，臉上浮起一抹淺笑，慢慢吟出這樣一段話：
    “上曾說過，何世無才？患人不能識之耳。苟能識之，何患無人？夫所謂才者，猶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盡用，與無才同，不殺何施？”我玩味地看著他，適時而止。
    這是一段他與直言敢諫的汲黯的一段對話，曆史上確有記載，但現在這段話卻是他還沒有說出口的。
    他那不為人知的用人觀點，被我這樣輕輕說出口，隻因我不想讓他瞧不起自己，我想讓他尊重自己，更想讓他放了自己。
    他蹙著眉，看來我的話很令他頭疼。他怎麼也想不到青樓裏麵出來的名伎會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我注意到他的眼裏並沒有泛出殺氣，所以我放心地繼續往下說：
    “我國的冶鐵術、鑿井術、絲綢製造、漆器製造等技術，已經由張騫使往西方，他將在十三年後回歸。這漫長的十三年，皇上可以做很多事，攻打匈奴雖勞民傷財，但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道，皇上，我看好你哦！”
    最後一句對白純現代版，我隨後奉上一個燦爛的笑臉，這是我發自內心對他表示好感。誰讓他是人間奇男子，誰讓他居然出現在我麵前，誇誇他又沒有壞處。上曆史課時，我還記得曆史老師唾沫星子飛起老高地誇獎他，那表現可比我現在過分多了。
    看得出他已無心坐在我身旁。先是因病推遲了半月，現在又說出他內心的秘密，他不殺我已是萬幸，但親近已不太可能。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被皇上派來照顧我的宦官叫小林，人很膽小，嘴也嚴緊，我很鍾意。他從不多話，每日跟在我身後不遠處，倒也不會上前打擾我的胡思亂想。
    這樣呆著很無聊，皇上不常過來，他正忙著攻打匈奴，五柞宮基本上就是我一個人的天下。
    對於宮中的一切，我一無所知。我也不想知道，靜悄悄地呆在這裏並不是一件壞事情，皇太後對皇上近寵男色一直耿耿於懷，此外，還有正主陳皇後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五柞宮隻是皇上偶爾來此小住的別宮罷了，我就像存在角落裏的秘密一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皇上很在意我，因為我能說出他心裏的秘密，雖然天下人認為他非常有政治頭腦，但我卻看到他有普通人的小氣、算計、失眠和焦慮的一麵。
    當他來到我寢宮的時候，我常常看他皺著眉頭，他甚至帶了奏折前來這裏辦公。我默默地為他沏茶，熏香，偶爾彈彈琴附弄風雅一下，此外還別出心裁地為他準備洗浴及按摩放鬆。
    此時的我和他，很像是默契的朋友，也許在他心裏有自己愛的人，無論是生還是死，都和我沒有關係。
    “金在中，有時候我真的感覺你很神秘。”他喃喃地看著我自語，手下卻還沒有放下批注的筆。我把目光湊過去，那是一封要求增加軍晌的折子，上書之人正是衛青將軍。
    我撇撇嘴：“不要考慮啦，戰爭投入是必須的，別小氣了，趕緊批，我一會兒還要幫你按摩一下！”
    “你為什麼不為我侍寢？”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才不要！我嘿嘿一笑：“後宮難道滿足不了你？”
    我知道我這樣說純是大逆不道，但我知道他不會生氣，因為如今我所做的事都合他的政見，或者說我的服務是最令他滿意的吧。
    他怎麼會舍得逆我的意呢？
    “我也不是沒有事求你，我這麼服侍你不正為了我的事嘛。”趁他心情好，我要抓緊撈回來才是。
    “就知道你無利不起早。”他像一隻狐狸在狡猾地笑。
    “先說你答不答應吧。”我眼波流轉在他臉上，輕咬銀牙，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毫不遲疑地下筆做了批注，然後湊過來兩手抱住我，臉緊緊貼在我的肩上：“我答應你！”
    這一句承諾讓我的淚都要下來，這個男人真的好溫暖，我有那麼一瞬都快要心動了。然而我沒有抬起我的手，我要擁抱的人並不是他。
    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武帝再有吸引力，也不屬於我半點，他隻是一個耀眼的曆史人物，而我的愛人，還在家中療傷，不能上戰場為國效力。
    “衛青將軍麾下的中郎將鄭允浩箭傷已休養得差不多了，皇上該派他出征了，這次就派他帶著朝廷的物資去北方輔佐衛青大將軍吧。如何？”
    我好像又一次說中了他的心事，結果他興奮地忍不住把我抱了起來：“在中，今晚為我侍寢吧，我都等不及了！”他抱著我就往床邊走，完全不在意暗處的小林還沒有退下。
    我掙紮著，卻使不出力氣來，又急又說不出苦，我的淚水開始溢出眼眶。
    早晚都躲不過這一關，時常伴君，被關在五柞宮，我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可沒想到會是在今晚。
    我閉上眼睛，當所有的希望都告破滅，當他把我的衣服撕掉之後，我真的快要絕望了，沒有人可以保護我，昌瑉沒有帶來生母的消息，鄭允浩的身邊又有了金俊秀，我的身邊除了皇上還有誰？
    我的師父，我身後的鄭府，都把我推向這個男人的懷抱。不容我有一絲掙紮，可是允浩嗬，我真的不甘心。我們之間真的無法回頭了嗎？
    你幸福嗎？如果你幸福，請把我的幸福也一起帶走……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裏，四周很冷，胳膊很痛，我動了動，這才發覺兩隻胳膊已被綁在身後，無法動彈。
    是誰下的手？我在宮裏難道有仇人？
    我慢慢回想著，整件事情應該不是皇帝做的，因為在我暈倒之前他還沒有侵犯我，那之後應該是醫者登場，再然後……想到此處，我不由打了個冷顫！
    皇太後啊皇太後，你終於還是饒不過第二個韓嫣！
    在漫長的黑暗中終於等來燈光，我眯起眼睛，突如其來的光亮使我看不清對方來了幾個人。
    難道我命將休？
    “綠綺醒了嗎？”果然不出所料，一個皇太後模樣的女人氣度威嚴地從宮女身後閃了出來，聲音還很清脆，並不顯老態龍鍾。當年的王皇後即是如今的皇太後，不過四十幾歲的女人，卻正是皇宮中地位超過皇上的女人。
    想當年，皇上苦求韓嫣性命而不能得，如今我能在她手下活命嗎？
    我不抱他想，怎麼結束都沒有關係，反正我睜著眼睛也看不到希望。
    “人稱‘綠綺’，想必味道確也傾國傾城……”她笑吟吟地說著，眉目之間卻透著陰狠的氣息，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看到在她身後站著幾個麵露不善的侍衛，不消說她接下來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了，一想到此處我就忍不住腿腳發軟！
    “要不是李醫者向我報告了你的消息，我都不知道宮中何時來了你這號人物，果然夠美夠豔！”
    “皇太後，我是被逼著進宮的！”我極力辯解道，“您要是放了我，我感激不盡！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
    “難道你沒有勾引我的徹兒？說，你有沒有？”她咬牙切齒地追問著。
    我搖搖頭：“我沒有，我絕對沒有！我還是清白之身！”
    “哦？”她眉毛一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拍拍手，身後的侍衛見狀上前拉住我，為我鬆綁，我暗鬆了一口氣，待胳膊被放下來後，正準備好好地揉揉被綁得有些淤血的部位，沒想到對方緊接著就上前撕我的衣服。
    為什麼又是撕衣服！
    隻聽唰唰唰幾聲，暴露在寒冷空氣中的我抱緊了胳膊，兩個侍衛把我推靠在牆邊，迫不及待地摸向我的身體。我絕望地閉上眼睛，在這個女人麵前要被人強暴的感覺還真不好。
    可這時皇太後說了一句：“慢著，你的後背上怎麼會有蝴蝶刺青？”
    “從我被送人的那天起就有了，我怎麼會知道為什麼會有。”我嘀咕著，腦海中頓時靈光一閃：難道皇太後認識這個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