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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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鄭允浩會出現在我麵前。
雖然同住一府,我和他卻是連心都不談的人,連朋友身份都不沾邊,三年後的相見,他看我就像看到了仇人。
也許我的出現玷汙了他心目中的愛人。我笑著迎上他的目光,那裏麵的神色好複雜,但我知道他此刻對我並沒有惡意。起碼他不會像他父親一樣賞我幾腳。
他默不作聲地看著我,我隻好繼續朝他友好地微笑。既然我都要離開了,何必給他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我的演技一流,我的笑容更是殺傷力一流。
他終於開口了:“你真的叫金在中?”
“坐不更名,站不改姓,我從來就不承認我叫林華。”
鄭允浩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抖,他站在那裏一臉的疑惑,可神色變了又變後,他始終沒有向我走來。
我忽然間不想再和他說下去:“請你出去,我要休息了。”我把被子蒙上腦袋,看他這副掙紮的樣子,我似乎比他還要痛苦。
可鄭允浩並沒有離開,反而坐在我的床邊,我憋得有些難受,隻好把頭從被子裏麵探出來。
“要聽我唱曲嗎?在傾華樓裏聽我唱曲可是要付五百兩白銀的。”我朝他嘻笑。
“隻要你說出關於金在中的事,我就給你五百兩!一句五百兩!”看來鄭允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我反而把嘴閉得緊緊的。
我繼續哼著《秋風吟》,目光中卻浮起了一層霧氣,相見即在眼前,我為什麼反而膽怯起來?我想起了我對他最後的囑托:“可是,允呐,我希望看到你的演唱會,你要好好努力,不能放棄你所熱愛的事業!”
我的歌聲開始哽咽,最後我泣不成聲起來,我的傻允浩居然為了我而舍棄了自己最鍾愛的事業!我何德何能讓他為我付出這些?
我哭得很傷心,似乎多年來積壓在心口的委屈都在他麵前爆發。
鄭允浩把我抱在懷裏,心疼不已地撫摸著我的發,就像在耐心地一遍遍的舔拭著我的傷口。
“俊秀公子和你很配,”我抽抽噎噎地在他懷中說出了一句意思完整的話。
“有時候,我很迷惑。”我眼中的他,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
“我即將成為王的男人,如果我死了,你會心疼我嗎?”
“為什麼要自盡?”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問了一個讓我很不好回答的問題。
“我的命運總是別人在主宰,所以我想休息了。不過,現在我不會了。”我又在笑了,“能請金公子和我見一麵嗎?”
鄭允浩愛的其實是金俊秀公子,這一點我毫不懷疑,隻有風度翩翩的禦史公子才能配得上宰相公子,而我卻是殘花敗柳,一時的附庸風雅卻難登大雅之堂。即使我成了王的男人,也不過是世人眼中的男寵罷了。
樸有天帶著金俊秀公子出現在我麵前,我恭敬地向他行了禮,畢竟他是禦史公子,雖然並無官銜,但並不代表他在朝中的地位比有官職的人要低。
“聽樸參將說你要見我。”金公子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低垂著眼簾看著我。稍傾,才發話:“起來吧。”
我所麵對的是一個熟讀儒家典藉之人,學富五車,要想解開他的心結可謂難如登天。我清了清嗓子:“並非我故意冒犯公子,這副容顏實在是我本來麵目。”
“哦?”他這才驚奇地看了我一眼,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我朗聲而出:“西漢武帝劉徹4歲時被封為膠東王,7歲立為皇太子,16歲登上皇帝位。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車騎將軍衛青大破龍城,取得了自漢朝開國以來對匈戰役的首次勝利。
武帝元朔元年(前128年)衛子夫生漢武帝長子劉據;三月,封衛子夫為皇後;武帝時年二十九歲。
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主父偃上書武帝,建議實行《推恩令》;。
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張騫出使西域歸來,曆時十三年。”
當我說到這裏時,金公子騰地站起來,手上的杯子很失態地砰然落地。我知道我說到了點子上,做為專門研究和關注朝廷大事的他來說,有些事他還是能預料到,或者感覺到。但我還不想停下來,我想借助自己的曆史知識來幫助眼前這個即將成為國家棟梁的人:
“在經濟方麵重農輕商,漢武帝頒布“算緡”、“告緡”令,征收商人資產稅,大力打擊奸商;又采取桑弘羊建議,將冶鐵、煮鹽收歸官營,禁止郡國鑄錢,統一鑄造五銖錢;設置平準官、均輸官,由官府經營運輸和貿易,大大增強國力。同時興修水利,移民西北屯田,實行“代田法”。在經濟方麵將當時的貨幣進行統一。”
金俊秀的臉色隨著我的話鋒變了又變,到最後他看我的眼神簡直可以用驚恐萬狀來形容了。
“我之所以會知道這麼多,很簡單,我並不是一個聰明之人,我隻是來自未來世界罷了。我叫金在中,幸會!”我向他伸出了手,以非常友好的態度向他伸出了真誠之手。
“金在中,”他喃喃地自語,眼神卻變得迷離起來,似乎在回想著什麼。或許是鄭允浩不經意間提過這個名字吧。
“這個名字是不是中郎將鄭允浩曾經說過?”我步步緊逼。
他迷惑地抬頭看著我,想點頭,卻又咬住下唇。看得出他很矛盾。
“希望你不要恨我,我有我的苦衷。”我苦笑道,“今天這一席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日後在時事上能更識忠奸,為這個朝代精忠報國。”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金公子明顯亂了陣腳,今天我的表現讓他大跌眼鏡了吧。
我知道他不會因此而尊重我,但他看我的眼神已不再是輕蔑與嘲諷,這就足夠了。
“我即將進宮。”我輕笑道。
“古語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但儒家也講以人為本,你內心並不願接受家裏安排的親事。”
“你想說什麼?”金公子警惕地看著我。
我再次跪倒:“請您接受中郎將鄭允浩吧。”
這一次麵對我的是長久的靜默,他一定是心亂如麻了。我沒有抬頭看他,但我知道他的心已經因我這番話而有所動搖。
這,就足夠了。
昌瑉來看望我,給我帶來了上好的草藥,他獻寶一樣敷在我的手腕處:“希望你的傷快點好起來,要是沒有疤痕就再好不過了。”
瞧他樂巔巔的樣兒,我真懷疑這草藥的出處大有文章。
“昌瑉,幫我一件事好嗎?”我躺在床上幽幽地望著床頂,象牙色的紗簾好像一副牢籠一樣,縛得我呼吸困難。我還是想逃開,漢武帝他並不愛我,他後宮的男寵多不勝數。
他隻是征服和占有欲異於常人罷了。
我想尋找我這一世的歸宿,哪怕是和我沒有關係的生身父母。我要尋找,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這也算是我報這副身體主人的恩吧。
“無論什麼事,隻要我能辦到的,定當義不容辭!”沈昌瑉如今可以說心機成熟,做為帳房管家,他現在可是鄭府不可缺少的有力臂膀。眼下,我隻能依靠他了。
“幫我查查林華的家人,如果找到了,記得通知我,並想辦法讓他們來接我。”
沈昌瑉爽快地點點頭,他沒有問我這麼做的原因,讓我不由鬆了一口氣。
我一點都不想去宮裏,可這由不得我。我還是一枚棋子,但願能全身而退,哪怕從此不上棋盤,我也甘之若飴。
我的進宮儀式是悄悄進行的。
在休息了半個月之後,我手腕上的傷已淡成淺粉色,戴上遮傷裝飾用的玉鐲之後,我對鏡理妝容。
朝服華美,我戴了一款簡單的釵。
我親眼見到鄭允浩執了金俊秀的手前來送我進宮,昌瑉一臉的不舍,除此之外,我見到的就是滿眼滿臉笑容的鄭家人。
我乘輦從宮中的側門而入,借宰相護送偷偷進宮,估計這樣進宮在當時也很罕見吧。宰相大人居然獻媚至此,可惜司馬遷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知道的話,估計曆史上也會有我濃墨重彩的一筆。
聽說我要來的地方叫五柞宮,這是深宮鎖清秋之地。
我終於見到了漢武帝劉徹。他正一個人坐在擺滿了酒席的座位上,似乎等了我很久。眼前的他看起來很威嚴。
他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使漢朝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現在,這個中國曆史上偉大的皇帝正穿越了曆史,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麵前。
他站起來,我微微抬眼,看到他今天穿著玄上衣、朱色下裳的冕服,上下繪有章紋,蔽膝、佩綬、赤舄。
天子儀容,果然不同凡響。
我淺步而止,盈盈地在堂下向他跪拜,白衣勝雪,紅唇點點,寒眸如水。身後早消失了送我前來的人。
儒家將“道德”作為衡量一個人的品質,將“從政”作為實現人生價值的一種途徑。所以,人人都想走到他的麵前,為他歌功頌德。
但我真的不想走近他。他的光芒雖澤被蒼生,但他後宮卻是非不斷。《史記》中記載天子中的寵士人韓王孫嫣,在他為膠東王時,與嫣一同上學而相愛。待他為太子時,更加與嫣親近。嫣善騎射,待他坐上皇位後,欲伐匈奴時,則嫣先與胡兵作戰,故日益尊貴,待官至上大夫時,嫣已常與漢武臥起。後因事使皇太後怒,賜嫣死。漢武帝雖然苦苦求情,但仍不能得,嫣遂死。
現在,他看我的目光中並沒有前事的悲傷,歉疚之情更看不到半點。他反而目光炯炯地打量著我,似乎要將我吃進去一樣。
芳辰姑娘曾經教導過我:這個世上隻要有男人,賣笑和賣春的青樓就會永遠存在。儒家都講以人為本,集權勢於大成的他又怎能例外?
愛情,到底是什麼?我突然迷惘起來……堅持,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然而,我隻能微笑,天使的微笑是純潔的,而我的微笑,是心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