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他出神得太久，在場眾人都有些吃不準眼下的情形，於是紛紛閉嘴退下不再多言。
    “三弟？”
    “公子？”
    樊獲由緊張的提醒出聲，穆禦也不由的出聲詢問道。
    “大哥，三弟有一個不情之請。”
    穆禦疑惑的望著樊獲由，似乎想問他些什麼，但樊獲由也不清楚穆歸遠接下來要說何事，麵對他的目光隻得搖搖頭。
    “你且說。”
    城外彙聚的人不在少數，穆歸遠的功績他們早有耳聞，隻是先前通敵叛國的帽子扣得太大，穆越的手段又太狠，他們也是尋常人，雖然不排除他們當時確實有怒火攻心的原因，但麵對眼前這個留著些青色胡茬，麵容清瘦的三皇子，他們都沉默了下去。
    與此同時，那些被派來“了解”的非富即貴人家中的奴仆，也都悄悄打量著他。
    他們中有的人的主子，要麼是北域傳承好幾百年(在兩域分開時就存在的)世家大族，要麼是新晉的官場紅人，其中更是不缺富甲一方的商人，可無論是哪一種身份，在如今的時局之下，他們反而比那些身無分文的流民更加不安，隻因在他們心中明確的知曉，穆歸遠與穆越擁有極大的不同。
    他們甚至還在心中默默期許：
    以他為國為民的性格，定然不會同他們這些被蒙騙的人計較，若是他再不計前嫌些，還可說服他去為北域出戰，就像老域主在世時一般。
    畢竟，現在穆越已死，三皇子當年若非這個莫須有的罪名，怕是……早就是那個位子上的人了，別說要他們拿出當時砸他的勇氣，就是以北域現在的形勢，他們也隻有拉攏的份了。
    豈料
    在眾人的一片注視中
    穆歸遠卻掀起他的衣袍單膝跪在穆禦麵前，雙手抱拳道：
    “三皇子穆歸遠願奉大皇兄為北域之主，但求大皇兄替我尋一人。”
    穆禦剛想扶起他的手一頓，語氣有些不可置信道：“三弟！”
    他早知自己不適合北域域主的位子，這話，在父皇在世時他便問過了。
    他那垂垂老矣的父皇渾濁著眼告訴他。
    “吾兒有此心，父皇甚是欣慰，但……你可舍得下你舅父的支持？如若有一日他同的外戚一家存了些不該有的心思，你當如何？”
    那時的穆禦信誓旦旦的說，他一定會極力約束，絕跡不會讓此時發生。
    他的父皇隻是笑笑
    看似隨口說：“吾兒，你可知，隻有千日做賊，無千日防賊之理。”
    “你又知不知，你三弟會如何做？”
    老域主的話雖令他感到些許羞憤，但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他究竟何處比不得這位三弟。
    “若是你三弟，那外戚怕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何來機會日日惦記。”
    “吾兒心腸好是我穆家皇室之幸，可惜你非生在太平年間，不然……定是一位賢君。”
    穆禦記得父皇那日談起穆歸遠的神情，他仿佛已經瞧見了在穆歸遠手下的北域是何等的繁榮，那期許的模樣是穆禦這一生都無法達到的。
    他彼時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可麵對父皇的這個問題，他無力反駁，難怪母妃厭惡他總是不得父皇青眼。
    他惱恨於自己的懦弱。
    但……那股子無力感確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可父皇欣慰之餘倒是伸出了一隻手慈愛的撫摸著他的頭道：“不過，吾兒至純至善，許……跳出這厭明城，也自有你的一方天地，隻怪吾這身體累贅，比不得……那個老怪物。”
    少年的穆禦，起初並不明白父皇此番話中的意義。
    他總覺得胸口悶悶的不暢快，回宮後就去尋了自己母妃，母妃原本嫌他榆木腦袋，又是做了什麼事情惹得他父皇不快才被趕回來了，竟在聽完他的那番話後詭異的沉默了下去。
    他看著眼前這個半跪著的三弟，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
    是了……父皇的話無錯，他總是太愛親近一些身邊之人，時至今日，他才有些釋懷了。
    “三弟……大皇兄，可不答應你這事，人我可以幫你尋，但這北域主的位子，你也得坐。”
    穆禦的聲音不大，可這氣勢並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能夠受得住的，他環視在場的所有人後，抬手將穆歸遠扶起。
    “大哥？！！”
    穆歸遠不解的看向他，他握著穆歸遠的手在他手背輕拍道：
    “放心吧，一定給你找到，看你急的，先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我先給你換一身衣裳，你瞧瞧你如今的樣子，哪裏還有當年厭明公子穆三的半點英姿。”
    說罷，他不等穆歸遠再說些什麼，就領著他進了城……
    在場留下的人也做兩派之勢，一派帶著這消息各自回了自家府邸，一派看熱鬧的吃瓜群眾紛紛議論著離去。
    樊獲由則架著馬車向著穆歸遠先前所住的地方而去，心裏是藏不住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