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哀求不入叛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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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傳來皮膚撕裂的聲音,幽幽明火照耀著死牢內的沉默。
二更天的寒氣從鐵窗外侵入,入秋的夜裏,月光將空氣照得冷凝,光線微弱的照射進牢房,隨著長長鞭子晃動而光影錯亂。
鷲薇咬著唇,麵帶恬靜的微笑,眼神冷然,仿佛對密集的散落在身上的鞭子毫不為意,那撕裂肌膚的聲音,傳入在場的人的耳裏,和著鷲薇平靜到極致的神色,總叫人一陣莫名的心寒。
逼供了四個時辰,妝容精致的豔麗女子,此刻已是發髻淩亂,體無完膚,那非尋常人能承受的各種酷刑,連使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呻吟一聲也沒有。
她嘴角那清清冷冷的笑,好像在笑著他們這群男子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深不可測的雙眼,清明的張開著,那一種超然,更是叫他們覺得莫名的害怕。
鞭打停了下來,獄卒握著鞭子的手在顫抖,他吞了一口唾沫,“你……你都沒有感覺的嗎?”
“若你的身體被弄成這樣,你會沒有感覺嗎?”鷲薇答道,聲音卻是雲淡風輕。
“她不是人!”獄卒將鞭子一扔,得出了這個結論。
“嗬嗬。”鷲薇對於獄卒的慌亂,似乎覺得可笑。不過她的笑意在聽到微弱的腳步聲的時候,便消失。
鷲薇來到這裏,第一次的,神色認真了起來,盯著不遠處的門。
開啟了的門,踏進的是一個身材偉岸的中年男子,眉目間的嚴謹與威嚴,鷲薇認得出,湖淩軒的常客,隻鍾情於清瑤的鎮廷將軍,當今國舅,陵輝。
終於來了呢。鷲薇心想。
環視牢房一圈,麵色死白的竟然是一向慣於用刑的獄卒們,而那個看起來已經遭遇一番非人折磨的鷲薇,仍然從容不迫的神色自若。陵輝當下明白此女子非尋常人。於是手一揮,示意四下退去。
獄卒得令,早已巴不得逃離這個有著鷲薇的空間,不待陵輝說話,便灰溜溜的逃走了。
陵輝雙手環胸,站在鷲薇的身前,冷冷的眼神注視著鷲薇清明的眼睛,仿佛想透過它,找尋自己想要的答案。
“清瑤曾說過,眾多的恩客之中,唯獨喜歡大人你,知道大人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此番話,落在今日,確實不假。”未等他先說話,鷲薇便開口。“大人的令隻說捉拿我一個,是否是因為憐惜清瑤?你知道,鷲薇我並沒有滅你兵卒的能耐。”
“我與清瑤相處多時,難道我不知道清瑤的利害?”陵輝說道,並不打算與鷲薇轉彎抹角,“但是那人,是得死的!”
“得死?鷲薇愚昧,但是當朝太子的生死命運,似乎不該由你區區一個護國將軍來決定吧!”
陵輝聽懂她的言下之意,“謀事在人。”
“哦,大人,切不可忘記,成事在天。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我倒是看漏了眼,想不到你這小女子有如此能耐。”陵輝說著,但是神情沒有懊惱,“這麼厲害的嘴,和清瑤不分上下。”
鷲薇不言,無聲的打量著陵輝剛毅的臉。
“若你答應與清瑤不插手此事,我大可放你們一條生路。西陵氣數已盡,這個太子不要也罷。”陵輝換了另一種手段。
“氣數已盡?鷲薇夜觀天象,此朝仍可維係百年,大人此言差矣。”鷲薇正了神色,“大人可記得,你是他的親舅舅?”
“我從沒有忘記。”陵輝答得坦蕩。
“大人,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鷲薇規勸。忽覺有些惻隱,霧塬那肯定的神色在她眼前掠過,在這個本來就不仁慈的世上,至少不要奪走他唯一的確定。
陵輝忽地一笑,“鷲薇,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女子,誰料也還是婦人之仁。你說到現在這步,我還有回頭的可能嗎?”
“事在人為。”
“事在人為嗎?”陵輝一笑,倏地伸手捏上鷲薇優美的下顎,“你信不信你若再廢話,我會捏碎你的下巴?”
“大人的周身,的確充滿殺氣。”鷲薇竟然也臨危不亂,依然從容自若,“鷲薇來得這裏,自然也不懼生死。但是大人,可否回答鷲薇一個問題?你憑什麼認為西陵氣數已盡?”
“他……根本不是當國君的料!”陵輝答道,神色掠過一抹痛楚,“他與櫻一樣,都太善良,這個世度,總是不適合這種人生存。與其……倒不如……我親手了結。”
這樣複雜的感情,是鷲薇不懂的,她聰慧非常,卻還有一樣東西是無法猜透。便是他們所謂的情。
陵輝眸間隱隱呈現的情緒複雜,教鷲薇難以理解,於是隻得放軟語氣,“大人,一個人的前途,是不可估量的,你此番結論,是否下得過早?”
“十六歲的年紀,你說這般的他,下月若接任國君,又將是何樣?”
“命若如此,也隻能這樣。”鷲薇低斂下眼眸。卻覺諷刺,不信命的自己,居然在此刻,要著另一個人,信命。
“哼!”不料陵輝竟是倨傲一笑,“命若如此?就算當真是注定,我也要逆天而行,那又如何!”
此情景,此回答,她雖是先知,卻不願親臨。
看眼前的男子眉目間的堅定,已經是下定了主意要如何前進。
已到死局。鷲薇知道。伴隨著陵輝的笑聲,將要零落一地的,是霧塬的絕對。
***
“清瑤小姐,已將那丫頭帶到安全的地方。”
“很好,那麼你們,從現在起,立刻離開湖淩軒。沒有接收到我們呼喚的信號,不要回來。”清瑤說道。
“是。”說罷那人退了出去。
料理完一個,清瑤視線轉至自己的床邊,忍不住就是一笑。
“你這個變態女人!放開我!”被五花大綁扔在床上的霧塬急紅了臉,對著坐在不遠處嗑著瓜子一臉悠閑自得的清瑤大吼大叫,“放開我。”
“年輕人!你的禮儀到哪裏去啦?對著淑女大吼大叫,不禮貌呀。”清瑤壞壞的笑著,月已半下,看著一晚將過,鷲薇應該熬得住吧。
“她要是有什麼事,你會心安?”霧塬不敢相信,“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我有說過她是我的朋友嗎?”清瑤眨了眨眼睛,“不要妄自猜測我跟她的關係,遠不止如此簡單。你這小孩子是不明白的了!”
“你!!!……你這個女人!真的不可理喻!”霧塬一個鯉魚打挺,終於坐了起來,氣喘籲籲的,“呼……”
“你這麼急幹嗎?”清瑤完全不能理解,“頂多就是被鞭打一頓,死不了的。”末了想一下,“額……皮開肉綻……這倒我沒見過呢!”
聽著她的敘述,霧塬已經無法忍受,“你這個女人怎麼……就像是沒心一樣!”
這話吸引了清瑤的興致,她露出一個開心的讚賞表情對著霧塬豎起大拇指,“呀呀,小子小看不得,竟然能看出我清瑤是沒有心的。”
霧塬已經不想理會對於他來說像瘋子一樣的清瑤,又一次下了床,向著門外衝去。當然,循例的給清瑤的纖纖玉手給勾住,毫不費力的往後一甩,準確無誤的再一次跌在床上。
霧塬氣結,就那樣的躺在床上,已經放棄了隻能成為清瑤娛樂的逃跑,對著她,打不過,說不服,真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仿佛看出霧塬的擔心,清瑤倒也正了神色,“安心,她不會輕易死掉。”
“我不應該來這裏。”霧塬忽地出了聲。“我……真應該……”今日連累的不止是鷲薇,還有那無辜死掉的幾條冤魂,每一個人都應該有生存在世的權利,無論是高貴還是低賤。怎得就為了他,白白斷送。
“沒有所謂應該不應該,已成定局,何必自尋煩惱?”清瑤打了個嗬欠。
但是霧塬似乎是沉淪在自己的世界中,“如果一早去找的是舅舅,那麼……”
聽聞此言,清瑤冷笑他的天真,“那麼現在你已經死翹翹了。”
“你說什麼!”霧塬怒號,“你這可惡的女人!那是我的舅舅!”
“是你舅舅又怎麼樣?”
“我舅舅怎麼會害我!”霧塬怒視她。“他是我的親人。”
“哼!”清瑤也盯著他,“聽聞要殺死你妹的那個是你的父親。”
霧塬一窒,目光透露著懷疑,“你……”
“湖淩軒搜集情報能力天下第一,你的底子,早已被我們摸清。”清瑤也不想在裝,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西陵霧塬,我說你要天真到什麼時候?”
大抵是因為情勢的急劇轉變,他無法理解,隻得用一種不知所措的目光看著清瑤。
“若你舅舅真的在乎你們的生死,當初出事,為何不施手相救?既然擔心,為何還有心情來湖淩軒尋芳?你在這裏一直無事,為何在遇見你舅舅之後,鷲薇便就被捕!”
霧塬非蠢人,當下知道清瑤話裏隱含著何種推測,但是他卻不相信,“不可能!”
“你可以拒絕,我從不強迫你相信。”清瑤眸間閃過一絲鄙夷,“但是請你不要再愚蠢地想要憑你不切實際的方法救鷲薇。因為,她根本不需要!你至今,仍是活在她的保護下!”
***
今夜的湖淩軒,仍是一座死城。三兩下點著的燭火,映照著少年慘白的容顏。
厚重的大門,沒有打開。霧塬祈求這個晚上,它要是緊閉著。千萬不要打開。
坐在他不遠處的清瑤一臉無聊的在撥弄著燭光,光線被她弄得時暗時明。斷續著緊張了霧塬的心境。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子!”霧塬實在無法忍受。
“但是我很無聊。”清瑤強調。
仿佛有人在回應,她此話剛說完,湖淩軒的大門被打開,接著,陵輝在搖曳的燭光中踏步進來,氣息沉穩,神態輕鬆自若,仿佛在赴一個情人的邀約。
不見鷲薇,清瑤說道,“大人,你將我家主人怎麼樣了?”
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清瑤,又看了看仍是被五花大綁著的霧塬,陵輝笑了笑,“淘氣的清瑤,可知有些事情是做不得?”
清瑤驚訝的眨著眼睛,“大人此話,莫非清瑤做了錯事?”
“哼!遲點和你算!”說罷將頭轉向霧塬,剛毅的臉立刻變得冷漠無情,“等我結束一些事先。”
“舅舅……”霧塬紅著眼眶,想告訴自己眼前出現的一切,皆是幻覺,“不是真的,告訴我!”
清瑤未等陵輝回答,就搶著說,“大人,我家主人呢?”
“死了。”答得幹脆。
霧塬咬緊了唇,看著這個讓自己感覺那麼陌生的親人,除父皇外最高大的存在。
“大人,你確定她是死了?”清瑤的臉,還是笑顏如花,“我殺了很多次,她還是好好活著。”
陵輝不耐,“我部下還沒有弱到連一個女子也解決不了!”
未料一把清脆的女音響起,“大人還真的是應該多多訓練你的部下,太弱了。”
陵輝回首一看,渾身是傷的鷲薇站在門外,猙獰的疤痕布滿了全身,血肉綻放,麵部表情卻與身體極不符合的輕鬆。
“你……”陵輝一驚,三百人巡視的監獄,他精銳的十名部下,竟然也困不住這個受傷已深的女子?
“哇!”清瑤驚呼了起來,“我說薇呀,你這算不算活著?”
“你說呢?”說罷將注意力轉移到陵輝的身上,看了看霧塬,鷲薇思量一會,還是說道,“大人,我再問你一次,最後一次,你收不收手?”
隨即劍光欺近,鷲薇凝眉,青色身影一閃,清瑤站在鷲薇身前,雙指將陵輝的大劍緊緊纏住,微微上吊著的雙眸,毫無表情的臉洋溢著殺氣淩厲,“大人,她,隻有我,能殺!